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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請放心,安毅率部擊潰孫傳芳一萬六千餘人的阻截,用聲東擊西的計策夜襲西南,主力突然出現在西北方向的邳縣,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打下邳縣,隨後出人意料地調頭南下,搶奪直魯聯軍強迫收繳的大批漁船,從駱馬湖全身而退,可惜的是……」
李福強一槍打爆騎著戰馬發出怒吼衝過橋的敵軍營長,感覺不到身邊小安晉的動靜,立刻轉身爬過去抱住他,上下檢查沒看到中槍,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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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衛和唐生智在高聲附和李宗仁之時,仍以「反共倒蔣」為最基本政治口號,十余萬大軍徐徐進逼南京,大造聲勢,唐生智以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名義再次通電全國,討伐蔣介石,一一列舉蔣介石操縱民意縱容共黨、跋扈專橫自立政府、擅開會議壓迫武漢等罪狀。
一直盤踞在上海法租界的黨內「西山會議派」不顧元老張靜江、吳稚暉、戴季陶的勸說,徹底倒向了手握大軍異軍突起的李宗仁,黨內一半以上的元老都被李宗仁慷慨呼籲「成立聯合政府寧漢合流」的口號所吸引。
周圍弟兄嗚咽一片,硬朗如鬍子、虎頭也仰天長嘆,熱淚橫流……
安晉果然下意識地咽下,十幾分鐘后緩緩睜開眼,看到安毅緊緊地抱住自己,擠出一絲笑容,緩緩說道:「哥,我沒用,三天都扛不過來……」
安毅心裏一酸,淚水再次湧出,不過他卻固執地讓沈鳳道去抓,不一會兒抓來一尾四斤多重的大青魚,安毅讓沈鳳道切下十幾片,抓起一片塞進嘴裏用力嚼起來,嚼成糊狀捏開安晉的嘴,對著口灌了下去。
夏儉小心跨過癱倒的弟兄身上,來到李福強身邊蹲下:「小晉怎麼了?」
三架和*圖*書敵機中的兩架盤旋一圈之後終於投彈,沒有拉開距離的船隊一片慌亂,不少船隻失去動力和方向,原地打轉,一枚枚大威力炸彈投到了船隊周邊,激起的巨浪和水柱頃刻間顛覆了十幾艘船。
安毅擦去淚水,儘力尋找鬍子等人的坐船,滿目慘景和震天的悲號,讓他不得不低下頭頹然坐下。
尹繼南扔掉煙頭,雙手一抹拭去滿臉的淚水,猛然站起,楊斌站起一半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安毅一把拉住他揚起的胳膊,用力一帶拉到自己身邊,仔細為楊斌檢查,隨即捧著楊斌腫成饅頭似的青紫腳踝低聲說道:「休息吧,等煥琪有消息你先看看。」
蔣總司令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馮玉祥身上,正要給馮玉祥去電之際,馮玉祥卻突然通電全國,主張寧漢合流改組政府,孫科等改組派立刻大聲贊同,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閻錫山卻一句話也不說,靜觀南面風雲變幻而惜言如金,蔣介石最後的仰仗也破滅了。
安毅咬破的嘴唇熱血湧出,他仰起頭,和著雨水舔乾鮮血用力吞下,抱緊安晉猛然站起:「哥答應你,再也不哭了,我一定要把弟兄們平安地帶回家!小晉,相信你哥!」
蔣介石猛然站起:「他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一具屍體在四米外仰面飄來,安毅凝神一看,慘叫一聲躍入水中,抱著屍體飛快游回船邊,在侍衛們的拉扯下翻身上船,看清早已死去的彭劍青腰部以下全都沒了的時候,安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緊緊摟住這位愛將和小師弟的半截身子,放聲痛哭起來……
「我相信,我一直相信,這天底下沒人比得上我哥……」
湖面上木屑飛濺,慘叫連聲,
和_圖_書唯有鄧斌幾個冷靜得接近冷漠的狙擊手,舉起步槍徒勞地瞄準不斷俯衝的飛機。
安毅點點頭,緩緩站起:「老楊、繼南,都站起來,跟我走一圈。」
「啪……」
「沒受傷,估計是病了,全身發燙。昨晚潛伏時我就發現他有點兒不對勁,連續兩槍都沒打中敵軍傳令兵,還是鄧斌幫他補槍的。唉,也難為這孩子了,連續三天三夜沒閉眼,還有半個晚上全身泡在水裡,一個人就打死了敵軍七個校尉。」李福強抱緊安晉,舔了舔乾裂的雙唇。
七十余艘大小漁船組成的船隊緩緩划向湖心,夏日正午的太陽曬得眾人猶如火燒似的難忍。
深夜,鷺島,原本湛藍的夜空,突然烏雲密布,大風將島上的樹木野草吹得沙沙作響。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誰也不敢打擾蔣介石的沉思,只有深受信任的陳立夫迫不得已才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來到蔣介石面前低聲彙報:「靜老等人的火車半小時后即會到站,屬下已派濟時幾個前往恭迎。」
看看西面橋頭的敵人在狙擊分隊弟兄們的精準射擊下不敢再衝過來,李福強一把扶起渾身滾燙的安晉,扛上肩頭下令撤退,衝出七百余米爬上最後兩艘船,立刻大聲命令:「鄧斌,讓弟兄們把槍抬起來,射程內的任何目標都別放過!」
陳立夫抬起頭,擦去淚水,咬了咬牙回答:「他們在湖面上被直魯聯軍多達八架的飛機輪番轟炸掃射,原本在陸地上所向披靡的獨立師一萬將士,經過敵機數次轟炸掃射,如今只剩下四千餘人。湖面無比開闊毫無遮攔,完全成了敵人飛機的活靶子……現在安毅率殘部停留在駱馬湖中的小島上,環湖全是要置安毅和_圖_書
于死地而後快的敵軍重兵,安毅糧草全無,陷於重兵包圍之中。如今,北伐各路大軍全都撤到江南江北一線,敵軍已經佔領了揚州以北的所有地區,我們就是想去救他也沒辦法了。孫傳芳和張宗昌大軍屢次慘敗在安毅手上,對他恨之入骨,這次恐怕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聽到小郎中說安晉吃什麼吐什麼不行,建議最好給安晉補充點肉湯,可這時哪兒來的肉湯?
安晉艱難地伸出手,擦去安毅的眼淚,安慰道:「哥,別哭了,振作起來,弟兄們都等著你帶出去打勝仗呢。」
夏儉從兜里掏出半截烤肉乾,遞給了李福強,突然聽到西北方天空飛機的轟鳴,頓時嚇得大叫起來:「全體注意,小心敵機轟炸!」
夏儉連忙解下腰間的水壺遞上:「喝酒還是喝水?」
安毅強忍住內心的悲痛,緩緩轉向尹繼南:「報個數字吧!」
「快!快!快啊……」
篝火旁的安毅緊緊抱著自己的弟弟安晉,沈鳳道和小郎中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大堆草藥熬成汁,分發給各團患病弟兄服下,安晉服下半水壺的葯湯仍然高燒不止,安毅只能讓衛兵打來湖水,不停給安晉的腦袋降溫。
晚上九點,回到南京的蔣總司令靜靜地坐在寬大辦公室的椅子上,臉色蠟黃,毫無生氣,他終於明白李宗仁與汪精衛、唐生智暗中達成了聯合,倒蔣的口號已經在南京街口此起彼伏地迴響起來。
「校長,十分鐘前接到安毅急報。」陳立夫眼裡滿是淚花,低著頭難過地說道。
李福強笑道:「先喝水,喝完水再喝你的酒。」
「鬍子和夏儉幾個正領著人干,兩百多鄉親幫忙,很多弟兄打撈不及,沉下去了,鄉親們說沒一兩天恐www.hetubook.com•com怕浮不起來。」
「咻……轟……」
倖存的炊事班弟兄撿來枯枝幹草,用少得可憐的十幾口大鍋煮起了稀粥,尹繼南和楊斌清點人數完畢,一同來到樹下,盤腿坐在安毅等人的身邊,低下頭一語不發地吸煙。
蔣介石抬起頭:「哦?嗯……來得及時,看來我需要離開了。」
「不!老子要跟你一起走一圈……看什麼啊?還不扶我一把?」
安毅的眼淚如開閘的湖水嘩啦啦流下,哽咽著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天空中突然閃爍一道赤色閃電,接著是一串轟隆隆炸雷,豆大的雨點緊接著瓢潑而下。
「什麼?」
楊斌眼睛通紅,帶著哭腔長嘆一聲:「三部電台沒了,大批武器沉入了湖底,只剩下老丁他們保存的一台,勉強還能用。現在熟悉電台操作的官兵只剩下七人,煥琪正在與總指揮部和總部聯繫,估計不久后就會有消息,其他弟兄都……」
安毅擦去眼角溢出的淚水,痛苦地閉上眼睛:「撈起來的弟兄們都埋了嗎?」
路程光揮動大手,聲嘶力竭地拚命指揮,催促一艘艘搖搖晃晃的滿載漁船儘快離岸。
「滿了,快開走啊!」
「是!」
船隊不再前行,而是全都駛向南面四公里的鷺島,直到下午四點所有的弟兄全都聚攏完畢。
安毅突然想起什麼,吩咐沈鳳道去抓條魚回來,沈鳳道說岸邊都是魚,可今晚沒有一個弟兄吃魚,魚肚子里全都是兄弟的血肉啊!
「哥,我知道你哭了,你是師長,你這一哭,弟兄們都會哭的。」
「我沒哭,是下雨了。」安毅咬緊嘴唇,止不住悲傷的淚水流淌而下。
損失慘重的船隊東南五公里,安毅等三個團弟兄乘坐的二百多艘大小漁船更為悲慘,www.hetubook•com•com
四駕轟炸機投彈完畢連續盤旋俯衝瘋狂射擊,安毅和他的弟兄們眼睜睜看著一艘艘船在劇烈的爆炸聲中騰空而起,四分五裂,卻只能抓緊船舷,聽天由命地含淚凝望。
房亭河口一片喧囂,氣喘吁吁的夏儉站在石墩上,看著一隊隊衣衫襤褸的弟兄撲上船就癱在水漉漉的甲板上,連動彈的氣力都沒有了,心裏不由嘆息一聲,卻咬著牙一語不發。
蔣總司令眼睛迅速紅了,渾身虛弱地緩緩坐下,雙手捂住腦袋,良久才發出一聲顫抖的呻|吟:「我……我對不起他啊!對不起他啊……」
另一艘船上的鄧斌大聲命令精疲力竭的弟兄們抬起槍頭,對蜂擁追來的敵軍不停射擊,等敵人的機槍手趕到岸邊架起機槍,最後兩艘船在漁民和弟兄們齊心合力下已經駛入湖心六百余米。
楊斌低聲回答,用力咽下乾涸的喉嚨,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敵機頻繁偵察,東岸是去不了啦,要是我估計不錯,整個駱馬湖全都被圍住了。駱馬湖面積不大,十幾公里寬二十多公里長,南面就是宿遷,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南岸九公里,距離東岸十三公里,距離西岸八公里,小島叫鷺島,一公里長四百米寬。」
「只剩下四千六百七十二人了,其中近兩千弟兄是活活淹死的。」尹繼南頭也不抬,回答完早已是淚流滿面,卻沒有用手去擦拭掛滿腮旁的淚珠,自顧自地狠狠吸著煙。
直到所有飛機投完彈打完子彈從容離去,安毅得以從顛簸搖晃的船上站起來,滿眼熱淚地四顧抽泣:船隻沒了三分之一,數十艘傾覆的木船隨波涌動,湖面上到處都是漂浮的屍體和股股血跡,成片的魚兒翻開了肚皮,一艘艘倖存的船上滿是打撈戰友屍體失聲痛哭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