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接過陳勉遞來的茶杯放到蔣鼎文面前,再接過一杯喝下一口:「都是賭博,房產就那樣,有漲有跌,要是孫傳芳真的打過來了,小弟恐怕就血本無歸了,這風險大哥怎麼不說,光看到小弟賺錢?」
蔣鼎文腦袋頓時大了一圈,想到是勞守道和地方各界代表的盛情,也只能無奈地答應下來,只是不停地警告安毅不能灌酒了,否則三天都辦不完事情。
兩個小時之後酒宴接近尾聲,蔣鼎文和考察團的大部分弟兄都喝得面紅耳赤,舌頭髮漲,個個神采飛揚笑容可掬。
蔣鼎文想了想點點頭:「有道理,人這一輩子啊,時時都在賭,押中了風光無限,壓錯了哭都沒眼淚,這是我多年的經驗,深刻啊……行了!我得先告訴你這次趕來的主要原因。」
有一點令安毅非常詫異,江西王朱培德竟然同意蔣總司令抽調贛中保安部隊轉入安毅師,也同意籌備隸屬於總司令部的贛中警備司令部,只提出留下楊斌、女婿詹煥琪、虎將夏儉三人幫他負責管理訓練全省保安部隊的小小要求,並保留位於老南昌的贛中保安司令部,這一結果令安毅非常難以理解。
蔣鼎文點點頭來到客廳坐下,對安毅給自己安排的豪華套房非常滿意,看到安毅仍在鏡子前整理衣衫,不禁皺皺眉頭:「哪怕穿上西服也好啊,你怎麼會喜歡上這種繁瑣的長袍?年紀輕輕弄得老氣橫秋的不像話。」
之前朱培德不少和安毅一起分析江北戰役的各個主要戰鬥,聽完蔣鼎文的介紹,情不自禁望向安毅,儘管只是笑了笑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但他欣賞的目光還是讓人看到對安和_圖_書毅的認可。
安毅和蔣鼎文等人禮送朱培德乘車回去,拉上王均和金漢鼎等將校一起前往夜總會繼續熱鬧,王均和金漢鼎也難得有機會輕鬆一下,全都爽快地答應下來,一場誰也躲不過的縱情歡飲,很快就在歌舞昇平中繼續進行。
「校長平時不也是喜歡穿長袍嗎?」
軍人之間喝酒可沒有生意場上那麼斯文,簡單的致辭完畢,一箱箱的「極品萬壽宮」陳釀絡繹送上桌面,不管會不會喝酒,每個人面前的杯子都得滿上,朱培德高舉酒杯帶了個頭之後滿堂開動喜氣洋洋,好客的第五路軍將校們再也沒讓考察團成員閑下來。
次日上午,五十余名考察隊成員個個眼眶發黑,強打精神來到樓下西餐館里用早餐,堅持和安毅單獨坐在角落一桌的蔣鼎文喝下杯咖啡,四處看了看,終於探出身子低聲詢問起來:「我床上那波斯貓是你放進去的?」
蔣鼎文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心裏卻樂開了花,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在這個目前全國最大的、企業總值達兩百八十萬元的糧油食品綜合加工廠里佔據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聽安毅說七月初就能首次分紅,而且他首期獲利不下七萬這一喜訊,蔣鼎文真後悔自己後來追加的投入太過保守了。
朱培德知道等會兒安毅要把他這幫黃埔教官師兄拉到那個風花雪月聲色犬馬的夜總會,最後碰了一杯說說話也就結束晚宴。
蔣鼎文看到安毅一臉疑惑的樣子,不慌不忙地解釋:「你別以為朱益之前輩大方,他是不願意和共產黨的軍隊打仗才順水推舟的,他非常清楚中央所屬和_圖_書軍隊遲早要進來圍剿越來越壯大的赤軍,因此非常爽快地同意了校長的建議,與其讓那些不受約束的各軍進入他苦心經營的地盤藉機橫徵暴斂,不如留下你和你麾下這些知根知底彼此關係融洽的黃埔嫡系將校率部駐紮,以保安司令部和警備部隊的名義牢牢佔據這塊地盤,以彌補他麾下兵力的空虛。預計很快朱益之就得派出一個軍渡江北上參加北伐了,否則很難向全國軍民交代,留下一半人馬守住偌大的南昌地區十余個縣會非常吃力,所以朱前輩很精明地進行權衡取捨答應下來。如此一來,其他各軍要想進入南昌及其周圍地區也就沒有了借口,最多也只能借道經過開赴交戰地區,而不能長期駐紮下來染指富裕的南昌周邊地區的利益,朱前輩也因此可以輕鬆進入了中央軍事決策層,這個緊要之處你明白了嗎?」
蔣鼎文長長地舒了口氣,微微一笑,叉起火腿塞進嘴裏,咬了幾下大聲贊道:「好味道!這外國的肉就是味道別緻……你吃啊!笑什麼笑?快吃,吃完要趕往老南昌,我得去看看咱們的糧油食品廠怎麼樣了,上次你託人送去的十幾個密封木桶的軍用壓縮餅乾非常受歡迎,我麾下第一師連長以上才有資格分到一小塊,吃完個個叫好,饞得就差沒把包裝的油紙吞下肚了,香啊!」
參觀完糧油食品廠,眾人才突然發現已到午飯時間,看到勞守道和老南昌各界代表已經佇立在食品廠門口等候,個個臉上掛著熱情親切的笑容,考察團成員誰也不能再說出一句拒絕的話,只能在百余名代表的簇擁中趕赴澄碧湖西面的
和_圖_書老四川酒家。
參觀團乘坐兩輛轎車、兩輛大卡車改裝的短途客車到達老南昌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周崇安和幾名董事組織了百來人豎起大紅橫額站在糧油食品廠大門口歡迎,見面寒暄完畢,考察團五十餘人換上白色工作大褂參觀各生產車間,蔣鼎文詢問安毅他大哥勞守道怎麼沒來?安毅回答說中午吃飯就能見著了,此刻道叔和老南昌商會及各界代表的頭頭們正在老四川酒館張羅。
安毅不以為然地搖頭一笑,梳梳長發來到蔣鼎文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快到晚宴時間了……咦?你現在不也是穿著長袍嗎?」
不少保留酒量自控極好的弟兄也就在迷離的燈光、新奇的歌舞和一條條赤|裸裸的美|腿和一個個熱辣辣的媚眼中迷失方向,最後能清醒回到自己房間的只剩下自控力超群的俞濟時和負責安保的數名弟兄,俞濟時想藉機和安毅說說話,沒想到安毅比蔣鼎文醉得還厲害,沒能上到三樓就撲在自己侍衛長背後打起了呼嚕。
洗完澡換上一身深藍色長袍馬褂的安毅對著鏡子整理衣襟,聽到門響,侍衛長陳勉上去開門,看到是蔣鼎文連忙拉開門側身禮讓。
蔣鼎文看看身上自嘲地撇撇嘴,提起了別的事情:「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厲害?南京厚載巷半條街的房產被你用低得不能再低的逃難價錢買下來,這段時間房價又再節節攀升,估計過一段時間就能接近正常時期的價格,這筆生意賺得令人眼饞極了,當初你是怎麼知道房價會漲上來的?」
安毅驚訝地望著蔣鼎文:「小弟不知道啊!大哥敲門小弟才醒過來的,看看時間才六點hetubook•com.com
,洗臉刷牙然後接著睡了個回籠覺,哪裡知道什麼波斯貓還是野貓?」
數十人有說有笑,來到熱鬧的狀元樓門口,與熱情迎上的王均、金漢鼎等將領握手致意,寒暄片刻,朱培德也乘車到來,滿面春風地打完招呼一起進入樓內。
車隊進入西城門駛向百花洲南岸的江南賓館,車上的安毅臉帶微笑,沒有任何的怨氣,心裏反而感到非常欣慰,不少師兄弟是出於久別重逢的喜悅才激發了深埋心底的童稚之情,平時總是帶著面具謹小慎微地活在這世上的確很累,難得有今天這個發泄一下的機會,哪怕其中某個心裏不平衡的傢伙藉機出氣,至少也能讓他心裏好受些,自己忍耐一時換來更為和諧的關係,對安毅來說非常值得。
安毅叉起塊香煎火腿,送到蔣鼎文面前的碟子里,心想你這傢伙還怕別人看見不好意思?軍中將校誰不知道你風流倜儻,要不是在寧波當警備司令的時候遇到了一見傾心的嫂子終於肯結婚了,你這傢伙到哪兒不往酒肆青樓里跑啊?
安毅恍然大悟,嘆息不已,看到蔣鼎文要問自己的態度,佯裝不知,連忙站了起來:「快下樓吧,大哥,要說什麼咱們有的是時間,晚上或者明天前往老南昌視察期間都可以說,現在沒閑工夫了,你這個考察團長讓主人久等有失禮儀啊!」
蔣鼎文想想也就站起來和安毅一起出門,走到門外朝著寬敞的走廊吆喝了幾聲,考察團的弟兄們相繼出門一起下樓,步行到北面不遠的狀元樓參加朱培德舉行的接風宴。
安毅與朱培德、蔣鼎文同坐主桌,酒過三巡,氣氛熱烈,在朱培德的詢問下蔣鼎文介hetubook•com.com紹了兩個月來江北戰役的經過,對其中的得失對錯也不隱瞞,聽得滿座時而驚嘆,時而扼腕,都覺得第一軍經歷了那麼多挫折最後拿下徐州實在來之不易。
蔣鼎文揮手給了安毅腦袋一巴掌:「幸虧我醒得早把人趕走了,要是讓弟兄們看見影響多不好啊?你這傢伙,我就知道是你弄得鬼,還不快從實招來?」
幾乎所有的教官和弟兄們都是第一次見到有別於手工作坊的餅乾生產線、糖果生產線、碾米車間、榨油車間和飼料生產包裝車間,一面聆聽上海籍的生產廠長大聲介紹機器設備的來由、工作原理、生產情況和供不應求的銷路,一面對快捷高效的生產和工人的熟練勞動讚不絕口。
安毅陪著愁眉苦臉的俞濟時和賀衷寒等師兄走在一起,指著環湖建築和各處勝景一一介紹,心裏卻樂得不行,心想這麼走再走兩天也走不完,下午再加加料,看你們還怎麼好意思聯合算計我。
安毅放下杯子,凝神傾聽,不一會兒終於弄明白蔣鼎文和這麼多黃埔教官師兄師弟興師動眾趕來的主要目的所在,不時就其中某個隱晦的問題向蔣鼎文請教,蔣鼎文知無不言,說得簡單詳細,一下子就讓安毅把其中的關鍵看了個一清二楚。
「沒事兒,誰也沒看見,昨晚十二點剛過小弟醒來,擔心大哥喝多了口渴,於是吩咐賓館經理找個人服侍一下大哥,遞杯水擦個汗的也好。經理人不錯,是當初跟隨小弟從江北九死一生殺回來的心腹弟兄,腿不靈便了就到這裏充當經理,不是什麼外人,何況他也不知道住在裏面的人是誰,大哥就放心吧……快吃啊!不吃等會兒涼了味道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