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不能前進了,看看他們的裝備,看看他們驚人的火力配置,我敢發誓,他們的炮兵就在他們身後。而我們,只有可憐的六門迫擊炮,一挺重機槍,十幾挺輕機槍,要是發生衝突,受罪的肯定是我們。」
安毅上午應省議會的邀請,出席了雲南省行政區規劃調整預備會議,十點回到雲南陸軍講武學堂,給六個學科一千二百名學員和師生作演講,原本計劃進行一個小時的演講會,在師生們的強烈要求下一直延續到中午十二點半,於是朱培德決定乾脆就在大食堂用餐算了。
中午一點,昆明,雲南講武堂。
聽到一半,斯特林已經氣得臉色通紅,兩隻拳頭握得發白,好不容易等翻譯說完,斯特林上前半步,嚴厲地警告:「將軍,我對您的狂妄和無知深感可笑,對您的立場和修養極為鄙視,但是,我還是想告訴您,您這麼做,必將遭到大英帝國全方位的懲罰,大英帝國將會在政治、軍事、經貿合作等所有方面,對將軍本人以及將軍麾下的江南集團、湘西企業集團和川南的所有機構實施制裁!」
「是的,先生!」
安毅擺擺手,打斷了斯特林的話,讓斯特林雙手捧著精美的抗議書,愣在當場。
行進在近千英緬官兵後方三百余米的英軍少校蒙森只感到頭皮刺痛,腦袋上的大蓋帽已不知去向。
蒙森大驚失色,猛然推開救護兵,摸摸索索掏出望遠鏡,穩住發抖的手細細一看,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是他們,絕對是他們,這些都是戰場上毫無人道的嗜血魔鬼!之前我們就聽說過這支軍隊,亞歷山大將軍曾經對他們給予高度評價,說安家軍是中國軍隊中最強悍的精銳部隊,也是最愚昧野蠻的部隊,他們奉行的是鐵血主義和極端民族主義,為了殺死敵人,不擇手段,暗殺、投毒無所不用其極。沒想到,他們竟然出現在這裏,就在我們前方五百米的地方。」
「哦?英國人消息來得不慢啊!不到兩個小時,他們不但得知孟連邊境的衝突情況,還能做出抗議書,效率很高www.hetubook.com.com
嘛。既然這樣,那就見一面吧,咱們老祖宗傳下的美德可不能丟。」
救護兵轉過身四處尋找,終於在不遠的草叢中找到少校的軍帽。少校接過一看,腳都嚇軟了,陸軍帽徽上清晰的彈孔,讓他立刻意識到剛才的一槍意味著什麼。
朱培德主政后,再次對創辦於一九零九年的雲南講武堂進行全面的維修和擴建,使得與創辦於一九零六年的天津北洋講武堂、創辦於一九零八年的瀋陽東北講武堂一起,並稱中國三大講武堂的軍事院校,再次煥發出蓬勃的青春與活力。
「我的帽子呢?我的帽子在哪兒?你這蠢貨,快去把我的軍帽拿回來!」蒙森看到中國軍隊沒有為難的意思,立刻站起來衝著救護兵大喊大叫。
蒙森少校嚇得面無人色,一個連的英國官兵和一千三百余名緬甸官兵驚叫聲聲,亂成一團,槍聲長久的迴音漸漸杳去,英、緬軍才記得趴下和尋找掩體,兩百余名矮小的緬軍竟然轉身就跑,如飛一般逃離這個令人恐怖的地方。
聲音傳到正在齊步南去的英軍耳朵里,隊伍整齊的步伐頓時被打亂,不少極為憤怒的英軍官兵轉過身怒視北方漫山遍野的安家軍將士,很快就在長官的吆喝聲中轉過身,垂頭喪氣地行走,身後傳來的陣陣鬨笑聲卻越來越大,越來越肆無忌憚。
救護兵為恢復神智的蒙森包紮到一半,維克多的驚呼聲傳來:「我的上帝啊……長官,中國軍隊!足足有一個團,不,甚至可能是一個師……天哪!他們在邊境線另一側高地上設置的輕重機槍不下一百挺,看那矇著偽裝網的鋼盔,一定是安家軍,一定是他們!太可怕了……」
高大威猛的英軍尉官衝到蒙森少校身邊,架起跌坐地上的蒙森,飛快躲到一塊突起的石板後方,這才發現兩行血跡已經從蒙森的腦門流到腮幫上。
講武堂大食堂里將星如雲,朱培德率領雲南軍政將領用一頓簡單的午餐招待安毅一行,安毅和他麾下將校吃得津津有味,吃慣了大鍋飯的安毅等人都
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講武堂大食堂的飯菜做得很香,雖然花樣少但是量很足,比酒宴吃得飽。
走在最後面的英軍依然步伐整齊,頗有勝利歸去的味道,看得北面嚴陣以待的兩千余名安家軍將士一愣一愣的。
「我們將撤銷所有的民間合作計劃和經貿計劃,撤銷即將在敘府設立的商務處,召回所有的工程技術人員,以示對將軍的懲罰,並保留包括軍事制裁在內的任何權利!」
將領們各自離去,安毅一行集中在一樓東面的會議室里,商量對策。
「因此,領事先生沒必要在此演戲,雖然英國人非常擅長惡人先告狀的卑鄙行為,但是在本將軍以及本將軍領導的軍隊和人民面前,沒有任何的意義……翻譯官,你要如實翻譯,只要你敢曲解我的任何一句話,今後你就會失去與我們打交道的資格,甚至失去踏入中國國土的機會。」
「請慢!」
「長官、長官,你醒醒,長官!長官……蒙森先生……」上尉抓住蒙森的肩膀一陣猛搖。
「下午三點吧,小侄也有個時間好好琢磨一下。」安毅回答。
「你的建議非常正確,維克多上尉,我命令你傳令下去,立即撤退!」蒙森少校毫不猶豫地下令。
「領事先生請慢!子晏,你翻譯一下。」
朱培德等人知道安家軍的規矩,因此沒有人認為安毅等人說的是客套話,反而對安毅一行的實在暗自高興。
吃到一半,朱培德的機要副官匆匆進來,在朱培德耳邊低語幾句。
維克多硬著頭皮站起來,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幾下,向趴在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英緬官兵大吼起來,上千官兵戰戰兢兢爬起來,槍口下意識地對準北方,在各自長官的催促下,花了很長時間才分別集合完畢,緊接著忙不迭地向來路撤退。
……
朱培德微微一笑:「乾脆就在前面翠湖邊上的辦公樓見他吧,你定個時間。」
午餐很快結束,朱培德和一幹將領陪著客人走向翠湖邊上的新建兩層辦公樓。雲南陸軍講武學堂佔據昆明城中心風景秀麗的翠湖西岸承和-圖-書華圃這塊寶地,東西南北四座樓房對稱銜接,佔地寬闊,得天獨厚,主樓西南的大禮堂和兵器庫一幢頗為雄壯,南面的閱操樓高約十五米、寬十三米,寬大的操場不亞於兩個足球場面積,四座長一百多米、寬十余米的走馬轉角樓,平添了幾分古色古香,也顯現了講武堂的雄宏氣魄。
蒙森快速說出一大串,流滿鮮血的臉上已經嚇得慘無人色。
機要副官梁子晏大步到來,向斯特林兩人微微點頭,然後坐到安毅身後。
朱培德點了點頭,放下筷子,詢問身邊的安毅:「英國領事斯特林沒有返回騰衝領事館,他要求見你,說是向你提交大英帝國的抗議書。」
「長官,看來我們只能後撤到馬雷鎮,嚴密防備,才是理智的選擇,無論如何我們打不過他們的,就算是把景棟的雷納營全部調過來,再加上兩個團的緬甸黃皮猴子,我們也不是安家軍的對手……我們只能把情況緊急呈報仰光司令部,下一步如何只能等候命令。」
孟連警備團團長張國生站起來,撓了撓腦袋,疑惑地問道:「他奶奶的,到底是誰打贏了?」
安毅點點頭,微微一笑:「感謝領事先生提醒,請問先生,英國教會設立在川南各地的教堂撤不撤?八百余名受聘于中國南昌和西南各省學校、企業、科研機構的工程技術人員撤不撤?英國新聞機構剛剛獲得的駐敘府辦事處撤不撤?整個大西南已經多達三千餘人的英國僑民撤不撤?我建議,乾脆一起撤,連同正在修建的敘府至昭通鐵路的英國承包商一起撤,這樣的話,也許大家都省很多麻煩事。」
郭禮昌對安毅的鐵血傳奇無比熟悉,心中驚悸卻強裝鎮定,但絲毫不敢違背安毅的任何意志,一字一句地將安毅的話如實翻譯過去。
維克多縮回來,伸手幫蒙森綁好腦袋上鬆開的紗布:「長官,我想他們之所以到現在仍沒有發起攻擊,很可能是不願意和我們發生衝突,剛才射向長官帽子的一槍,帶有很強的警告意味。」
蒙森愣了片刻,咬著牙戴上軍帽,向北面投去一個惡狠狠的眼神,整理一下和_圖_書皺巴巴的軍裝,挺起胸膛,邁著英軍特有的步子走向自己的麾下官兵:「向右……轉,開步……走!」
身材中等、長相儒雅的斯特林心裏暗罵了一句「老滑頭」,接過助手遞來的抗議書站起來,走到安毅面前,不冷不熱地說道:「將軍,我們都知道您的英語很好,我們就用英語直接交流吧。將軍,本領事奉大英帝國……」
安毅站起來,望向斯特林:「領事先生,我拒絕接受你的所謂抗議書,相反,我們的思茅墾殖專區公署已經向我國行政院和外交部提交了抗議書,抗議英國殘害我邊民、侵佔我領土,長期對我邊境地區人民展開搶劫和殺戮,證據確鑿,鐵案如山,相信領事先生的上級、英國駐南京領事館很快會接到我們的抗議書。」
斯特林氣得臉都白了,明知安毅故意刁難,但是又挑不出毛病,只能叫過英籍華人助手郭禮昌,一字一句翻譯自己的話:「將軍,本領事代表大英帝國女皇和政府,向將軍本人以及將軍領導下的滇南墾殖專區公署,提出強烈抗議的抗議!『馬雷鎮慘案』的發生……」
一聲槍響,山谷回蕩。
如今,瀋陽的東北講武堂已經陷於日寇鐵蹄之下,天津的北洋講武堂廢弛多年,中國最著名的三大講武堂,只剩下雲南講武堂一個,朱培德和滇軍將領們每次談起都唏噓不已,也頗為欣慰和驕傲。
介紹完畢,朱培德隨便找了個借口瀟洒離開,上樓處理公務去了,斯特林儘管非常不願意性格溫和的朱培德離開,但卻沒有挽留的借口,明知朱培德此舉的意思是置身事外讓你們自己去談,擺明了就是把一件事分成兩件事來處理,英國人不但要和雲南省政府打交道,還得與滇南的實際統治者安毅進行交涉。
「怎麼辦,長官?我們該怎麼辦?」維克多上尉著急地請示。
獃滯的蒙森深吸了口氣,木然地抹去臉上的血跡,驚恐地望向北面,接著轉向身邊的上尉:「維克多,子彈……子彈從哪兒射來的?」
「還不清楚,長官,隊伍全亂了,我已經命令各排長率隊隱蔽,準備還擊……長官,讓我看hetubook.com.com看你的傷口……沒事,長官,子彈擦破了頭皮。」維克多大聲喊來救護兵,自己掏出望遠鏡,緊張觀察前方。
話音剛落,四周就響起一片笑聲,很快笑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響,最後變成了響徹四野的起鬨和蔑視的咒罵。
朱培德的辦公樓位於翠湖岸邊,距離北面的朱培德府邸很近。辦公樓是座建成兩年的法式風格洋樓,由於朱培德身體欠佳的原因,不是會議或者重要接見,他通常都是在此處理公務。洋樓有個精緻的小花園,進入一樓就是個接待大廳,東面還有個瀕臨湖面、依依翠柳簇擁的會議室,西面是機要室和辦公室,二樓才是朱培德和麾下心腹將領辦公的地方。
安毅知道這個名叫斯特林的英國領事剛到昆明沒有一天,其實英國人在昆明沒有設有領事館,只有洋行,這個擁有貴族身份的斯特林兩次向朱培德遞交抗議書,都被朱培德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現在竟然直接要求見自己並遞交抗議書,顯然是英國人在昆明一直擁有自己的情報站。安毅知道朱培德已經看到了這一點,想了想不願讓朱培德為難,答應見上一面,看看這個斯特林是什麼貨色也是好的。
姓郭的翻譯已經全身冷汗,斯特林聽完翻譯的轉述,氣得渾身發抖,舉起毛茸茸的拳頭在空中無助地揮舞了兩下,悶哼一聲,拂袖而去。
梁子晏結結巴巴翻譯到一半,低聲說有幾個詞沒學過,安毅微微一笑說沒關係,你繼續。梁子晏只好按照自己的意思說出來,安毅頻頻點頭,大為讚賞,梁子晏坐下時羞得腦門兒都出汗了。
下午三點,英國駐滇西騰衝領事館領事斯特林帶著助手準時到達,主人朱培德禮貌迎接,請到大廳就座,喝下半杯茶,安毅才和顧長風一同走出東邊的會議室,在朱培德的介紹下,與斯特林兩人逐一握手。
安毅站起來,用標準的中國話禮貌地請斯特林坐下:「閣下請坐,根據國際慣例,貴我雙方之間的會晤,必須使用本國語言,並進行相應的會談記錄,請原諒我的倉促……子晏出來一下,你的英語不錯,就擔任一次我的翻譯和文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