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陽看到這個笑容，知道沈小丁找自己過來至少不是壞事。
周想在漢寧市是有住的地方的，剛剛開學的時候，周想的保安父親送他來學校，易陽是認識的，但是對於後面認識的所有人，周想都沒有提過自己父親的職業，甚至有人主動問起，他也只是含糊地回答一句，在漢寧市某某地方做事。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顧慮，無非就是，你的想法是，想要走文化，而擔心打籃球耽誤學習，跟主線偏離了對嗎？」
來到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只有沈小丁老師一個人，她個子小小的，依舊留著剛剛見面時的西瓜太郎髮型，正在很專註地寫著什麼。
進了車子裏面，侯林嘆了口氣，說：「別看這是一台賓士車，其實如果沒有做生意的話，我根本不想買。」
易陽沒想到沈小丁直接將「沒考慮好」解讀成「有顧慮」，不過還是點點頭：「算是吧。」
侯林說，初遇易洪耀的時候，他們甚至連一個辦公場所都沒有，但是易洪耀就是有本事，讓一群人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干。
「所以那時候我們沒有多少競爭對手，政府批項目又批的快，很快我們就拿到了幾個項目，賺到了第一桶金。」
姓高的老師，這學校本來就不多，跟他有交集的自然就只有高潤翔了。
「可是地價要上漲，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侯林的表情變得虔誠且佩服起來：「這就不得不說大哥那遠超時代的眼光了。」
沈小丁微微點點頭，繼續問：「就是說，有顧慮對嗎？」
「玩……玩得高興？」
易陽想了想，說：「哦，一級開發就是就是土地的粗加工嘛。」
有一台這樣的車並不算奇怪。
「但是洪耀大哥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那些二級開發的項目上。」
頓了頓，沈小丁笑著說：「我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同學，高一保送中科大了，後面的兩年你知道他是怎麼度過的嗎？就是給班上同學服服務什麼的，抽空考了個駕照，給一個小屁孩兒噹噹家教，理論上甚至可以家裡蹲了，等我們高三死命在學校刷題，每天壓力大得頭髮都掉了不少，他卻每天來學校寫卷子，美其名曰是要跟同學們共進退，珍惜跟大家相處的時光，和-圖-書
但我覺得他就是來氣我們的，氣的人牙根痒痒。」
「不客氣。」
那時候漢寧市的工地很多，機會自然也很多，而且信息不像現在這麼發達，信息不對稱是真的不對稱，憑藉著獨到的眼光，易洪耀並沒有想著跟其他的建築公司去爭一些建築的活，而是將眼光瞄準了土地一級開發的市場。
侯林搖搖頭：「瞧你說的，上車吧。」
「在一個土地上建小區，建商場，這些都叫二級開發，而將不平整的土地推平，將一些老破小拆掉，把生地變成熟地，這些則屬於一級開發。」
侯林有些意外地看了易陽一眼，原本還害怕易陽聽不懂自己說的這些話，但是沒想到他竟然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果然是……青出於藍？
易陽也很好奇，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就很坦然……
易陽倒不是很意外，畢竟侯林大小也算個老闆……吧？
侯林見時間也不早了，看了看手錶，說：「今天我們就到這裏吧，關於你父親的故事，還有很多，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你，再慢慢講給你聽，下次帶你去我家坐坐，我有一個女兒，也跟你差不多一樣大，她成績比你要差得多，你指點指點她學習上的事情。」
「這麼想，應該是怎麼都不算虧啊。」
易陽剛剛回到寢室，推開門周想正在做題。
侯林慢吞吞地講起了易洪耀的發家史，易陽聽得很認真，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出聲，每當侯林講一點故事，心中父親的形象就清晰一些。
易陽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這確實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政府的土地，新政策后必須通過公開透明招競價投標給地產公司……」
侯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實在沒想到易陽竟然能有這番見識，點點頭：「是的沒錯，那時候大哥斬釘截鐵地說，政府要開始囤地了，所以他一開始就將目光瞄準了一級開發市場。」
這一聲候叔，明顯要順口多了。
易陽想了想就明白了，接話說：「但是政府有一個房地產公司永遠比不上的能力，那就是把生地變成熟地，當時漢寧市三環開始，就有大片大片沒有開發的荒地，以及許多曾經的民房建築……這些ｈｔｔｐs://ｗww.ｈetｕｂｏok.cｏｍ.com土地開發出來，被政府收去，政府手裡就有足夠多的土地了……」
侯林看了一眼易陽，「這麼說也對。」
之所以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是因為易陽前一世的時候這個歲數每次被班主任叫去，都是因為闖了禍。
沈小丁上下打量了易陽一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說：「我就跟你直接說了，叫你過來是因為高老師特意過來找了一下我。」
想了想，易陽也不客氣，說：「我回學校，那就麻煩候叔叔了。」
停車場有一輛黑色的賓士車，侯林指了指，說：「那台車是我的，你接下來要去哪裡？我送你好了。」
不過如今在這所學校，易陽雖然不至於成為尖子，但是老師交待的任務作業，都是一絲不苟地完成了，除了辯論賽和運動會，也沒有冒過頭，所以也不必擔心老師找自己是要批評什麼的。
「大哥說，地價上漲，是政府主導的行為，這種政策性的東西，最終目的肯定是要回歸到財政屬性上來的，說白了政府要發展經濟，必須要有資金，可是土地價格上漲了，怎樣給政府帶來收入呢？」
那時候，他侯林因為做事踏實，是最好的執行者，而彼時剛剛大學畢業的陸鼎盛，是學建築出身的高材生，成了團隊的技術骨幹和狗頭軍師，他們兩人也成了易洪耀最初的班底。
侯林淺淺地喝了一口茶，搖搖頭，唏噓道：「說實話，要不是後來的那件事，在大哥的掌舵下，公司肯定能更上一層樓。」
沈小丁繼續說：「高老師想要邀請你加入學校籃球隊，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但是洪耀大哥卻很興奮，他說這說明地價要開始上漲了！」
……
易陽輕輕敲了敲門。
不過對於這些道理，侯林並沒有打算跟易陽多說，發動汽車，輕輕踩動油門，汽車平緩地向前駛去……從一個男人踩油門的方式，大概也能看出來那個男人的性格。
易陽看了看時間，才四點鐘，便點點頭，「謝了哥們兒。」
「我們憑藉著先人一步的眼光，成了第一批專門干一級開發的公司，那時候政府也清楚，時間要越早越好，因為每拖久一點，地價上漲一點，成本就升高一些，越到和圖書後面，等老百姓回過神來，要拆遷的難度就大了。」
「接下來，我們再分析一下，你努力學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頓了頓，沈小丁說：「我認為……嗯，除了少部分人，大概都是為了考上一個好大學吧？」
「如果今年你沒有拿到名次，回過頭繼續學習，這麼說吧，一，點，都，不，影，響！」
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周想想起什麼，摘下耳機說：「對了易陽，剛才沈老師來找你了。」
「高老師？」易陽表情微微一動。
只要有人願意把項目給你做，你就有預期的收入，只要有收入……哪怕是預期的，也能招到人，不僅能讓別人給你打工，還能讓下游的各種供應商也心甘情願地給你打工。
易陽完全感受不到汽車給油的頓挫感。
當年他年紀輕輕就來到漢寧市，彼時漢寧市到處都在搞城市發展，到處都是機會，他跟著一家建築公司幹了一段時間，大概摸清楚了建築公司運行的整套流程，最終自己總結出一個道理：想搞建築賺錢，不在於你的公司建築設計能力有多高，手底下的農民工修房子有多厲害，真正想要賺到錢，只需要兩個字就能概括：項目。
「你確定不要試試？」
易陽也悵然地笑了笑，是啊，聽起來自己本有可能成漢寧市王思聰的嘛，呵。
「土地開發主要分為兩種，分別是一級開發和二級開發，什麼叫一級開發？這裏就牽扯到一個熟地生地的概念，生地就是沒有辦法直接在上面蓋房子的土地，比如荒郊野外，比如城中村待拆遷的老破小佔地……而熟地就是，能拿來直接蓋房子的地。」
侯林佩服地說：「大哥說，政府要賣地，但是地從哪裡來？很多人以為地都是政府的，其實當時漢寧市大多數熟地都在一些地產公司手裡，政府手裡的土地甚至還沒有當時漢寧市前三的房地產公司手裡的土地多。」
易陽眼神一動，隨後明白了侯林的意思。
侯林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別，欣慰地笑了笑，點點頭，付了錢，兩人一同出了茶樓。
「接下來再說最重要的一點，你不需要打三年籃球！」
沈小丁笑了笑，很乾脆的說：「我建議啊？我建議的話，那還用考慮嗎，當然是要參加啊m.hetubook.com.com！」
「哈哈，開個玩笑。」沈小丁見易陽這麼認真，這才稍微嚴肅一些，認真地說：「行吧，那就認真給你分析一波。」
沈小丁放下做的事情，易陽看了一眼，只見她是在給一本紅樓夢的原著寫批示。
侯林苦笑一聲：「說實話，很多乾地產這一行的人，許多年後逐漸才咋出這條新規背後的信息，但是當時大家只看到面上的一層，只是覺得那些小地產公司要難過了……因為只憑實力招投標的話，越大的公司就能更輕易拿到更好的土地，體量越做越大，而小公司拿不到好地，越來越艱難……」
易洪耀的發家史起源於一個建築公司。
「我是這麼想的，如果你這學期到下學期3月份，真的能跟著球隊在全國高中籃球聯賽里取得前幾，甚至被授予國家一級證書……按照高校高水平運動員考試招生辦法，等你畢業的時候就可以報考高水平運動員，哪怕不報名這個，走正常文化，也能加分，對了多少分來著？50吧，好像是50。」頓了頓，沈小丁繼續說：「而你只需要花一學期的時間！你知道嗎，我們學校很多體育生擠破腦袋反而進不去！」
「如果我是你，肯定會花這不到一學期的時間，去賭一賭，賭贏了，就相當於一隻腳邁入了全國頂尖大學的門檻，而如果賭輸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浪費了幾個月的課餘時間去玩兒罷了。」
沈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但是重點班和曾經的清河縣二中不同，師大附中的班主人對於生活上的事情很少過問，沈老師雖然是名義上的班主任，但是存在感似乎還沒有當初的劉冬虹強。
今天是周末，沈老師找自己會有什麼事呢？
易陽問：「沈老師還有沒有說什麼？」
易陽笑了笑：「賣地嘛……」
「如果你真的能率領咱們學校殺入總決賽，雖然不至於像我那個報送的同學一樣，但接下來你的學習會變得很輕鬆……」沈小丁露出誘惑小朋友一般的表情，說：「很，輕鬆哦！」
沈小丁想了想，說：「能說說你的顧慮嗎？」
易陽猶豫了一下，說：「說實話沈老師，我還沒有考慮好。」
周想說：「沈老師讓你如果五點半之前回來的話，可以去辦公室找她一ｗｗｗ.hetubｏok.com.ｃom下，她大概在哪裡等你。」
「他雖然文化不高，但愛看報紙，某一天他看到了一條新聞，有關後來著名的831新規的相關報道。」
易陽當然清楚周想這麼做的原因，但他並不會主動去戳穿什麼，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周想每次跟家裡人聊天的時候，也不會刻意地避諱著自己，或許對周想來說，農民出身的自己，跟他是一類人吧。
侯林聳聳肩：「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想不透為什麼洪耀大哥推斷出地價要上漲的結論的。」
沈小丁抬頭，看清是易陽后，露出了笑容，「易陽？進來吧。」
「據我所知，有資格招收籃球項目高水平運動員的高校只有幾十所，幾乎可以等價于全國前幾十的名校。」
沈小丁卻是搖了搖頭，說：「其實你這麼想完全不對，嚴格地說，高一打打籃球，完全不影響你走文化學習這條主線，高一高二，原本就沒有那麼緊張，就算你不打籃球，還是會有很多事情佔據你的課餘生活。」
「那個時候大家還沒有所謂二級、一級開發的概念，對於建築公司來說，二級開發肯定更賺錢，但是搞二級開發是跟著大地產公司吃肉喝湯，人家把建築工地給你做，看成本還看實力，我們根本拼不過那些大建築公司。」
侯林點點頭，說：「對，就是賣地。那麼賣地跟我們這種小建築公司又有什麼關係呢？」
「咱們學校的籃球，學校上頭是很重視的，據我所知，重視這個的高中並不多，能交的出名字的，那都是全國排名靠前的高中，比如清華附中、SJZ二中這種……你進咱們校隊，應該會玩得很高興。」
對於一些做生意的人來說，豪車其實很多時候還真不是為了享受的，而是為了撐門面，開著50萬的車子，就能去談500萬的生意，如果開一台10萬的車子，人家甚至不會覺得你有資格跟自己談論什麼。
易陽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沈老師，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該不該參加，您有什麼建議嗎？」
「沈老師？」易陽有些意外。
但能否拿到項目，與自己的實力又是正相關的，一個一窮二白的人又怎麼可能弄來項目呢？
易陽點點頭：「好的候叔。」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