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也包括易陽。
易陽沉默了，他去注視鄧文瀟的眼睛，而她卻躲開了。
籃球是A類項目，接下來高考成績只需要達到二本分數線，填報高考志願就會被錄取了。
看來看去，就只有東海大學和武漢大學兩所學校可以選擇。
這是註定的事情。
鄧文瀟突然抬起了頭，表情已經有些平靜，說：「好吧……我就是想讓給你的。」
鄧文瀟猶豫了一陣子，才說：「易陽……那個保送資格考試，我想放棄。」
測試通過了，學校會跟他簽訂一份《高水平運動員認定協議書》，之後就可以回來準備高考。
鄧文瀟的臉紅了起來，咬了咬嘴唇。
當然，除了學校里的營養，家裡同樣有。
綜合考量過後，自然而然便選擇了東海大學，提交了申請。
只是可惜今年的競賽生保送政策出爐以後，大家大跌眼鏡，原本省隊就能直接保送清北復交，省一基本中上985任選，但今年的政策不行，要參加學校組織的保送生考試，通過了才能保送……而且名額有限。
差距，就是這麼被拉開的。
當然，並不是說東海大學商學院就比武漢大學資源上強這麼多，但是東海大學作為東部發達城市的名校，能夠接觸到底東西確實是要多於內地的。
而且，東海大學籃球隊的訓練時間也沒有武漢大學的長。
姜黎黎房子的燈光在這棟樓上看並不特別，淡淡的橙色，在這座城市還在喧囂的時候，靜靜熄滅了……只是這樣的燈火，在這座城市裡，在這個國家，還有很多，那一個個挑燈夜讀的燈下剪影，迷惘，無聲哭泣，安靜，耳機，檯燈，共同拼接成一曲屬於青春的禮讚。
最後一年參加數學競賽，是和鄧文瀟一起去的。
時間一晃，就到了易陽參加高水平運動員測試的前兩天。
鄧文瀟笑了笑：「但是沒有辦法了……已經跟老師說過了……」
片刻后，鄧文瀟笑著問：「易陽，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按照流程，接下來要進行的是體育專項測試。和*圖*書
易陽沉默著。
這段時間以來，姜黎黎經常給兩人燉些營養湯，他們晚上看書學習到深夜了，便陪著他們兩個……
鄧文瀟是真正的學霸，大概跟羅冰還有一定的差距，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尤其是女孩子天生在邏輯思維上不佔優勢，她能取得的成績已經很厲害了。
哪怕是以開放自由的風氣著稱的師大附中，到了這種時候還是開始瀰漫著壓抑的氛圍。
目前已經1月份了，而高水平運動員測試時間定在2月中旬。
「為什麼啊……」易陽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也讓鄧文瀟坐下。
武漢大學或許在其他方面是強於東海大學的，但是僅僅經管學院來說，卻未必。
除了清華以外，浙大、復旦的招生計劃里，都沒有金融學專業的名額，而中央民大、復旦上交這幾所學校，乾脆今年連高水平籃球運動員的招收計劃都沒有。
高考前的這段艱苦的時間，營養跟不上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王桑檸看了看鄧文瀟，又看看易陽，站起來，「那你們聊會兒吧，我去上個廁所。」
兩人又是一段久久的沉默。
對於競賽生來說，高中生活其實是不那麼完整的。
準確地說是，即將包括易陽。
易陽愣住了。
雖然他滿足了清華高水平運動員的標準，但是有一條規定是如果符合報名條件的人數超出專項測試條件允許的範圍，將組織專家進行初審，初審標準將高於報名標準……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報名的人數太多了，就要優中選優，先淘汰一部分報名的人。
雖然擁有1級運動員的證書，籃球能力也不可能在身體發育最黃金的這一年時間有多大的退步，但是畢竟有一段時間沒摸籃球了，而且雖然沒有中斷體育鍛煉，強度比起競技比賽還是低了不少，體能肯定也下降了不少，為了保險起見，易陽決定每天多花1個小時時間，再練練籃球。
「是嗎……」
一顆顆眼淚再也沒有辦法控制地落了下來。
「是的。」
清北分別和-圖-書給師大附中兩個名額，復旦兩個。
猶豫了良久，易陽還是選擇了東海大學。
當別的高校生金融專業生大四畢業，好不容易考進了一家銀行當櫃員，你卻早早在大一時就進了五大行總部實習，大二時在國外頂尖學校作為交換生交流，大三時已經見到了太多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優秀企業家到麻木，大四時你還沒打算找工作，已經有某位企業高管學長回學校演講，說我們這企業沒啥優點，就是起薪比較高，國內同類企業的10倍吧，學弟學妹們要來私信哦……等你畢業以後，你的同學遍布各個行業頂尖公司，大家再互相幫助一下……
易陽簡單看了一下籃球專項測試，內容是分位置的，他的位置是後衛，後衛的測試項目是全場見線折返跑、3分投籃、縱跳摸高以及全場三對三、全場五對五。
……
通過網上報名后，接下來的流程是初審，此時已經1月份，初審結果也可以查詢了，易陽如願以償地通過了資格審查。
易陽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謝謝……」
高中競賽生，尤其是能拿到一定成績的，往往跟班上的同學交往很少，所以對所在的那個班沒有太多的歸屬感，曾經羅冰跟他說過這件事，如今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當然，還有原因是，作為高二才正式分班的學校，人員變動很大，一來二去自然不會像初中那般，對這個班集體有那麼強烈的感情。
「感覺有點被看不起了嘛，哈，大概是這個原因吧？我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男生，最見得不得被女生讓著呀。」
她非要陪他一起去。
風從窗戶縫裡吹了進來，鄧文瀟的頭髮輕輕飄動。
鄧文瀟原本有些緊繃的肢體，突然間變得有些鬆弛了，彷彿心裏淤積的種種種種情緒，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再次將視線移動到易陽臉上，與他對視，「不需要的話……那就太遺憾了，我都努力這麼多了，要是到這裏還是不需要的話……也……挺好…和_圖_書…」
易陽最享受的時間就是接近凌晨，完成了學習任務后，在客廳里放鬆地喝一碗湯，吃兩塊魚肉。
說白了，他去大學時讀書的，高水平運動員只是一條途徑，如果進了大學還必須將精力放在籃球上，那麼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這倒是也在意料之中。
王桑檸走後，易陽奇怪地看著鄧文瀟：「嗯？怎麼啦？」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飛快。
「因為……我想對你好。」
姜黎黎在外面喊他：「要穿厚一點哦！東海市還很冷的！」
易陽看到鄧文瀟的眼神認真，眼角還有晶瑩閃爍，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高考……」
自由當然也有，卻是針對個別優等生的，的確是有那麼一批學生，早早獲得了保送名額，或者自高一開始準備國外大學的offer，當高考的巨浪即將襲來的時候，他們坐在空艇上感受著浪的力量和在學海中掙扎者的痛苦。
此時，那團無處釋放的情緒湧上來，讓她再也承受不住，轉身離去。
易陽打聽過，武漢大學的籃球隊還是很紮實的，訓練時間固定，而且不容易請假，畢竟時常殺入cuba四強的強隊，這點傳統是有點。
易陽又說：「關於保送生的事情，你說了不算，真正該放棄的人是我，因為我不喜歡復旦，我有想去的地方，靠高水平運動員就能去，這個名額給我是浪費的，老師那邊我會去說的，相信，老師會站在我這邊。」
「嗯。」
實驗室的教室，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易陽和王桑檸負責收拾器材，留在最後。
這一次他們都拿到了省一金牌，也都遺憾沒能入選省隊，至此，關於競賽的事情便到此為止了。
易陽沒有什麼表情，問：「為什麼要讓給我？」
鄧文瀟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有些凄然地笑了笑：「所以……你在放棄我給的那塊石頭之後，也要在這裏再壓一座山對嗎？」她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實際上所有的本科大學專業課內容大同小異，而且對於能進入這種名校的學生來說，學習和圖書能力都是頂尖的，專業知識常常靠自學，老師上課更多的是開拓視野，學習思維方式的，在這種條件下，拉開高校間金融類專業差距的往往是資源。
東海大學就不同了，首先是成績從來沒有進過前八，然後是對於高水平運動員的管理也比人性化，聽說只要能保證每門成績在60分以上不掛科，每學期按時修滿學分，就可以十分順利地將身份轉變為普通高校生……簡單地說，只要你能跟得上文化課，東海大學無所謂，反正球隊少人了招就是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班上發生了十分詭異的一幕。
不過也不必氣餒，本來也沒有打算在這一棵樹上弔死，而且清華難進，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碰碰運氣，沒有碰上，看其他學校就好了。
拿名氣比清華經管更勝一籌，國內公認最好的商學院，北大光華管理學院來舉例，僅僅看上課的內容，未必就比別的985經管類專業更強，但是光華這幾年幾乎成了狀元集中地，一個考生如果能進光華，意味著你的同學里可能10個人當中就有一個狀元，要不就是類似羅冰這樣的競賽大佬，你的學長學姐早早進入了各大投資銀行、諮詢公司、世界500強企業，或者乾脆已經成了億萬富翁，校慶時以優秀校友的身份回學校……
不過鄧文瀟更厲害的地方在於，除了數學競賽，她還同時拿到了化學競賽的金牌。
「嗯……」
姜黎黎也不睡，陪著他們兩個，燈光開得不亮，三人便享受一會兒片刻的輕鬆，聊聊天，放鬆一下心情，然後留一個人收拾了碗筷，休息睡了。
師大附中這一點上自然保障得十分到位，每一個自習都有牛奶雞蛋加餐，這段時間易陽飯量變得很大，班上幾個女生吃不下的雞蛋牛奶，經常給他送來，看得王桑檸羡慕不已。
1月，距離高考不到200天。
易陽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自那天過後，時間、日期似乎變成了固體，不再是一個個冰冷的數字。
「可以等。」
和-圖-書畢竟，就算都是國家一級運動員，CHBL跟全國U17、U19、國青聯賽之類的比賽含金量也是有差異的，今年得獎跟去年得獎也是有區別的，總而言之，有紙面上更厲害的人把他擠掉了。
說完這句話，風也恰到好處的停了，鄧文瀟烏黑的秀髮不再飄動，教室里十分安靜。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東海大學沒有武漢大學那麼重視籃球隊。
鄧文瀟沉默地看著易陽，片刻后才搖搖頭：「我……我問的不是這個。」
鄧文瀟的眼眶幾乎是一瞬間就紅了，笑了笑：「這個原因啊……那……那確實沒辦法了。」
「但是，不需要啊。」
易陽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如果好意有重量，那麼在很早以前……」指了指心髒的位置，說：「已經被壓了很重很重的一座山了。」
一開始不了解情況，大家還以為易陽是真的成神經病了，後來從班主任沈小丁那裡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大家看易陽的眼神都……羡慕起來。
……
鄧文瀟有些慌亂地低下了頭：「我不是要讓給你的……我，我只是……只是……」
「是嗎……」
寶貴的早自習時間，每一個人都在將自己逼成一個神經病，易陽卻抱著一個籃球出去了……
12月的時候，申請了清華高水平運動員的選拔，因為清華經管學院有高水平運動員可以報，於是便想去試試，可惜初審就被刷掉了。
這時，鄧文瀟走到他和王桑檸面前，對王桑檸說：「易陽，我有事找你。」
望著鄧文瀟離去的背影，易陽只能苦笑。
易陽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動……
自然，這樣的飲食習慣是不太理想的，但在生理和心理都接近極限的邊緣時，如此滋補一番，不僅身體上舒服一些了，心情也會更加振奮。
這個政策出來后，易陽還沒回過神，當天下午鄧文瀟卻找到了他。
雖然取得了數學省一的成績，但是畢竟名額有限，優中擇優，最終結果是……鄧文瀟和他之間，只能有一個人獲得復旦的保送考試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