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趕山時代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回頭

看來,不管去哪兒,都可能碰上,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各憑本事了!
往往是金把頭帶著兩個徒弟找到「大爺」的寨子里送上禮物,通常都是金疙瘩和質地純的金沙沫兒,還要拜這位大爺為「靠人」,也就是尋找靠山。
對,沒錯,在黑白兩道看來,淘金客就是些金工。
這碗飯不是那麼好吃的,你們要走就趕緊走,走了就莫回頭……莫回頭!」
老黃這話一出,讓幾人都不由有些心驚。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呂律的擔心一點都不為過,呂律的小心也很有必要。
淘金行幫之間,經常為搶這些地盤、資源,斗得相當厲害。
張韶峰顯然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身強體壯,骨子硬,眼睛毒,這樣的選擇,怎麼看都像是要選一個敢打敢殺的人。」
他說著,順便又給老黃把酒倒上。
在當年,各處出金子的地方,外圍各種路口,山口都有「大爺」把守,專門等著金工出來,他們好收拾淘金的人。
呂律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引導試探:「我聽老人說,淘金這行當,也跟抬棒槌、打魚、伐木的那些人一樣,有著參幫、漁幫、木幫,淘金是不是也有金幫啊?」
「肯定有啊,不過不叫金幫,叫淘金行幫。」
「說得誰沒槍似的,誰怕誰啊!」張韶峰一臉無所謂。
呂律卻是沒笑,沉聲說道:「接下來的路,好好走,都認真點,別不當回事兒!」
而金場出來的人,死後都不得安生,還被人開腸破肚,翻扒腸胃找金子。
其餘幾人也是淡淡笑了笑,沒有絲毫懼怕。
「有這層意思,沒個強悍點的,那也護不住不是?」
「你說的這些都是解放前的事兒了,現在呢?」呂律看他說得差不多了,趁機引導一下和*圖*書:「現在總沒人敢那麼明目張胆了吧?」
他存了試探的心思。
想要出去,金把頭就要早點摸好通往山外的主要路口是那位大爺的手下,這叫「下底」。然後早點打通關節,這個舉動叫「上疙瘩」。
老黃笑呵呵地看著幾人。
有的把金子藏在豬腸子里,吞到肚子里,等過了卡子再拉出來;有人把金子藏在小葫蘆里,然後塞屁|眼裡。但就即使這樣,也只有少數闖卡子成功的。
規矩都在變!
他們甚至有人專門去找金子,也有人跟著礦場勘探隊的,還有找金子的黃金兵,人家根本就不怕,哪裡開始放地標,機器跟著就抬到地方,架起機器就開始淘。
和抬棒槌的參幫一樣,他們也忌諱直接說金子,而是把金子稱為疙瘩,能成疙瘩的金子,自然是大塊了,都是類似的太平話。
「就是說,又要有經驗,又要夠狠的?」
同樣的,淘了金子的人,一樣被盯著,明面上不敢亂來,暗地裡下手更黑。去年就有個姓汪的,在老礦渣堆子里找到一塊指頭那麼大的一塊狗頭金,被人盯上了,只是去林子里上個廁所,人就死在林子里。
參幫的人整天在山裡用索撥棍在草木間翻找,經常被露水濕了褲腿。可不就是拉露水,淘金沙的整天站在冰冷的水中,冷的就是腿子啊!
老黃說到這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俺那一刀算是白挨了,自打那時候起,俺就再不去想著離開呼瑪了。」
一頓飯吃得湯水都乾乾淨淨,米飯粒兒都沒剩下一顆。
打探下這邊的情況,大概了解下那些明顯分幫的勢力,對接下來在山裡行走,也會有很大好處。
只要禮物上足,他們往往也收買金工。而且https://m.hetubook.com•com有的「大爺」也劃地為己有。
「什麼地兒都可能有!這個可說不準,山裡隨便遇到的,都可能是!當然,山裡野獸多,有本事兒獨闖的沒幾個,大都是一夥一夥的。反正小心吧。」
老黃酒喝得有點大,打著手電筒搖搖晃晃往回走。
這些東西,呂律也知道。
他對這些事兒,除了有些奇怪為啥這些被供奉的老把頭都姓孫外,別的也沒啥。
這樣的祭祀場景,呂律也曾見過。
「我當年,也在淘金幫里混過,從把頭到小打,每天都在等著『分包』這一天。所謂分包,就是一年到頭的『開餉』的日子,每人一份,這勞金就是『金沫兒』。把頭比別人多,就像抬棒槌的有『拉露水錢』一樣,金把頭也要多拿一份『冷腿子錢』,這時把頭多點少點,大夥都沒有怨言。」
就連你們在走進這興隆溝的時候就已經被盯上了,你們信不信?」
祭奠的時候是絕對不允許女人跟來的,據說是因為山神忌諱女人不幹凈,所以,金礦、淘金的江邊、河灘,往往是女人的禁地。
「怕了沒有?」呂律笑著問了一句。
不管是打獵的、抬棒槌的,伐木的,只要是在山裡行當,幾乎都有樹墩兒是山神爺的板凳、飯桌這一說法,進山後都不能坐。
「這些人找金子,都往什麼方向去了?咱們可得繞著點!」呂律又試探著說了一句。
「有啊,但能闖出去的真沒多少。淘金的人誰願意把自己辛苦淘來的金子白白送給那些「大爺」,每年都有不少人獨闖『卡子』,那法子,有很多是你們想都不敢想的。
老黃撈了塊肉出來,簡單吹了兩下,直接一下子丟進嘴裏,一邊哈氣,一邊快速www•hetubook•com.com地嚼動,直到將骨頭讓出來,把肉咽下去以後,還提溜著骨頭吸得滋滋響。
「俺下定決心,甚至往自己手臂上來了一刀想要離開的那一次,就是因為把頭投靠的人不對,所有人那就是送上門讓人搶,還死了兩個不願意交出金沫兒的,其他被搶光的人又只能回來。」
「我們今天在溝里轉了一下,看到溝里這些人對我們都沒啥好眼色,在淘金這塊兒,可是有什麼說道啊?」
老黃在這邊已經呆了幾十年了,對這裏的情況應該相當了解,這一點毋庸置疑。
老黃繼續說著他的事情。
這暗地裡啊,有張大網,在這兒吃了餌,就隨時有被捕撈的可能。
「那麼大片地兒,總會有漏掉的地兒,就沒人能闖出去呢?」張韶峰忍不住問。
呂律沒少注意他,這小小的舉動看在眼裡,他當即揭開鍋蓋,從裏面撈了一塊兔肉出來,自己先試了下,發現肉已經變得鬆軟了,再煮就稀爛了,趕忙將銻鍋從架子上提下來,招呼幾人動筷:「煮得差不多了,都趕緊吃吧!」
比如,鼎鼎有名的夾皮溝老礦,當年祭奠的就是他們的礦祖馬文良。傳說馬文良是死在井底成神的。
這話聽起來倒也有些意思,參幫把頭的拉露水錢,金把頭的冷腿子錢,都說得挺形象。
有的人,為了把金子帶出去,寧願死去,讓兄弟們將金子裝在他肚子里,再把他的屍首送回家鄉,以此來把金子帶出這荒山老林。」
「我們那時候,最犯愁的就是如何把金沙帶出去……」
老黃笑道:「早年間那也是分成各個勢力的,跟森幫、木幫啥的一樣,也是有著金把頭的。這金把頭,通常都選那些個子高、骨子硬、眼睛毒的壯年人當,而且,和*圖*書此人要有豐富的拿疙瘩的經驗,還要懂得淘金的規矩。」
「人太雜了,幹啥的都有,都是為發財來的,倒也想得通。」
其實,老黃過來,他那些翻鍋倒灶的事情並不是呂律最想聽的,他主要想看看能不能從老黃口中得知山裡的大概情況。
這些東西,呂律沒啥好奇的,但張韶峰、陳秀清等人好奇,跟著老黃聊得很有興趣,反倒把呂律想探問的事情給帶偏了。
所謂的「大爺」,就是大兵、鬍子、地痞、無賴等人,甚至有白道上有權勢的人暗地裡組建的團伙專門劫道。
每年大雁北飛的日子里,濱河開凍了,沙土化開了,歇氣貓冬的「金伙子」們就陸陸續續地回來,開工之前,就由金把頭領著,一起到山神廟和把頭廟,殺豬上供奉,這叫喝「開流酒」。
興隆溝里那麼多人淘金的同時,還有不少人也在滿山遍野的躥,同樣也是在找金子,山野雖大,但難免有碰面的時候。
「社會不一樣了呀,你沒看到礦場裡邊,淘金的,溜槽的,不都有女工人嗎?大家見怪不怪了,再說了,很多人有需求,也不用跑老遠不是,去了城裡還怕被抓。」老黃如是說。
這話聽得呂律一點脾氣都沒有。
所以淘金人投靠那位大爺,一定要看準,不然,弄不好一年白乾不說,往往還要搭上性命。
老黃話匣子打開,侃侃而談,像是說不夠一樣。
「誰說的?這礦場里,分幫的少說也有十多個,人數多的幾十上百人,少的也有八九個,尤其是那些敢直接開著機器粉碎礦渣進行選礦,就地用土爐熔煉的,這些人不要招惹,手頭不只是有刀子,還有槍。
這其實才是真正的淘金行幫,有勢力有組織,不是個把頭帶著幾個小打那麼簡單。
遠遠地和圖書聽到他扯開嗓子斷斷續續地嚷嚷:「出了山海關,兩眼淚漣漣;今日離家去淘金,何日才能把家還?一把金砂亮閃閃,得拿命來換……」
張韶峰等人不由看向呂律,這些話,呂律之前就跟他們說過類似的,之前還覺得呂律說得太嚴重了一些,總不會比抬棒槌還殘酷,但現在看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黃說到這些的時候,總忍不住長吁短嘆:「僥倖過了卡子,也要把自己打扮成最窮的要飯花子,千萬不能露富,不然定沒有好處!」
放下骨頭,喝了一口酒,老黃接著說道:「淘金行幫也和參幫一樣,也供奉山神爺和老把頭,山神爺是老虎,老把頭不是孫良,而是孫繼高,據說,孫繼高從小到關東山來淘金,後來腿疼爛死在老白山裡頭,死後成神了!」
不少人啊,淘到了金子,最後卻被金子給「葯死」,屍拋荒山。
老黃說這話的時候,很隨意,並沒有那麼多所謂的敬畏。
把頭領著大夥齊刷刷地跪下,把頭說一句,大夥就跟一句,往往是:山神爺,金把頭,我們來祭你來了,這一年保佑我們多拿疙瘩……
「那肯定的,都在防著自己備的料子被偷,防著自己袋子里的砂金被人惦記,當然,也有不少人在惦記著別的料子和袋子。在這溝里為了啥,就是為了金子。如果只是點零散的金沫兒還好說,要是弄到個蠶豆大小的金豆子,就該提心弔膽了,明裡暗裡,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他還知道,也有祭某某礦的開山鼻祖的。
老黃咧嘴笑了笑,眼睛看著在火上冒了好一陣熱氣的銻鍋,咽了下口水。
一聽老黃說起這個忌諱,陳秀清又忍不住問了:「既然淘金的地方是女人的禁地,那之前那窩棚里的女人是咋回事,咋又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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