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安糾結是保持沉默還是打破這份沉默的時候，孫老爺子的眼珠子忽然轉動了一下，視線落在了徐安身上，眼神中似乎帶著點期待、急迫，似乎又什麼都沒有，如同一片黑色的深潭。
「嘿嘿，這還是托徐老闆您家滷味口味獨特的緣故，最重要是價格便宜，學生們都樂意買點嘗嘗鮮。就算是葷的，三五個人一人湊個兩塊錢，也能買上半斤過過嘴癮……」
哎！
「行，孫伯。」徐安順勢下坡，沒有堅持書記的叫法，隨後好奇地問道：「聽說這一次就業培訓有三個方面，劉師傅他們應當算是餐飲方面的培訓，還有兩個是什麼類型的培訓？」
殘聯。
最開始的時候，工人們雖然不太能接納他們，但還是能相敬如賓。但第二個月開始，拿他們殘疾來開玩笑的人越來越多。給他們起難聽的外號，什麼獨眼龍、什麼一隻手、什麼獨腳李……
2008年，他們一個月的工資才八百塊，下調三百塊，那可是平白無故少了三分之一還多的工錢啊！
「他叫柳兆文，主要是從我們店裡拿貨去賣，有一個多星期了吧，生意還是不錯的。」
這個計劃是劉通拿著方案找上門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啟了，但中途碰上被人舉報一事，被迫停下了籌備。現在謠言已經澄清，這個企劃便再一次被拿到了檯面上，目前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
「一個是工廠類的技能培訓，有制衣廠啦、食品https://m.hetubook.com.com生產廠啦、電子廠等等這些；第三個嘛……」原本滔滔不絕的孫老爺子說到這個，語氣都低沉了一些：「第三個想要扶持他們自主創業，畢竟靠人不如靠己，等我以後退休了……」
「行，最近生意不錯啊，每天三百斤居然都能售空。」
「你們身體都有點問題，速度比不上正常人，你們工資要是跟他們一樣的話，他們心裏會不平衡。所以，你們的工資下調三百塊……」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笑眯眯地招他們進來，給他們簽合同的經理。發放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專門找到他們說。
「也是受到柳兆文這銷售方式的啟發，我們打算將這銷售模式變成徐氏滷味的經營模式，最近已經在準備宣講會……」說著說著，徐安不由自主地將最近劉通正在忙活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如果拉下老臉就能辦成事，那就不是問題了。最大的問題是，殘聯中大部分成員都對於自己這個計劃不太看好。
正是因為知曉自己身體存在缺陷，為了趕上其他人的完成量，他們除了吃飯睡覺幾乎都在工位上幹活，平均每天工作時間能達到十五點五個小時！總完成量比之其他工人有增無減！
要是他們真的偷懶或者完成量比不上正常人那他們也就認了，但是！
「就是啊，這家滷味店的滷菜最近可紅火了，每天排隊的人都老長老長，去晚m.hetubook.com.com了都買不到，怎麼會有多的滷菜賣給咱們？」
「不，這裏面沒有適合咱們的工作方式。」華哥堅決地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張傳單遞給了其他人：「你們看看這個，我覺得這個有點搞頭。」
「方便詳細說說嘛？」
抵達的時候正巧是徐氏快餐店最為繁忙的時候，劉達喜團隊在後廚裏面鍋鏟都快揮出了幻影了，實在沒辦法抽開身出來招待孫老爺子。於是乎，作為店長以及店裡唯一一位閑人的徐安，便主動招呼孫老爺子了。
離開后，他們嘗試了許多工作，全都無疾而終。
【徐氏滷味招商宣講會】
「領導，這五個人，要不要我們去做做思想工作？」一旁的工作人員看到孫老爺子盯著這五人的名字一言不發，猶豫了一下詢問道。
「……」
「欸好，單子給你記下了，下午四點半記得過來店裡取貨啊！」柳兆文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徐安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
華哥是五人團體的類似首領般的存在，五年前五人一起接受培訓，一起進入到一家工廠中幹活。
「這個宣講會要怎麼參加，有沒有限制什麼的？」孫老爺子聽完徐安的話，再次提出了一個問題。
孫老爺子這最後一句話雖然沒有說完，不過徐安能猜到他想要說什麼。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快餐店老闆，這件事情，給不了幫助也給不了建議，只能沉默不語。
「劉師hｔtｐs://m.ｈeｔubooｋ•ｃｏｍ.com傅給我講了孫書記您最近正在忙活的事情，真是了不得啊！」徐安見面便是一記馬屁拍上。
正在熱議中的五人並沒有注意到，一個略微有些佝僂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的身後，這人雙手背在身體後面，右手握著一張跟他們傳閱中的、一模一樣的傳單……
說實話，調動到殘聯之前，孫老爺子算是信心十足，幹勁滿滿的。但來到這邊一看，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想干點啥全靠自己拉下老臉到處化緣……
孫老爺子再次嘆了一口氣，將手上的名單仔仔細細地折好，放入了口袋中，強撐著笑臉走出了會議室，跨上了小電驢，朝著徐氏快餐店的方向而去。
「沒什麼限制，就是得聯繫劉通，在他那邊報名登記就行。」徐安非常熱情地將劉通的聯繫方式給到了孫老爺子。
既然正主已經出來，徐安這陪客也算是完美地完成了任務，當即就起身道別離開，將桌子讓給了兩人。
聊著聊著，徐安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來電顯示打電話的人是柳兆文。朝孫老爺子說了句不好意思之後，徐安徑直接起了電話，因為店裡面人多聲音吵雜，音量調大了一些，導致聲音有些許的外露。
「這是真的假的，別是騙人的吧！是不是有人打著徐氏滷味店的幌子出來騙人了？」
可是，他們沒有地方辯駁，沒有地方說理去，最終憤然選擇拿著這個月的工資離開。
下調三百塊是個什麼概念呢和_圖_書？
「華哥，我們真的不參加嘛？現在回去跟玲姐說一下，應該能給我們修改……」其中一人越等越是忐忑，忍不住開口低聲勸說道。
孫老爺子腦海中翻騰的回憶被工作人員這一句話給打斷，無數回憶的畫面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最終他朝一旁的工作人員擺了擺手：「不必了，那就先這樣子吧，按照大家的意願規劃小組，開始做培訓準備吧。」
「徐老闆，剛剛跟你聊天的人是？」
孫老爺子的語氣十分的平穩沉靜，徐安無法通過他這麼簡短的一句話判斷他的想法。
「徐老闆，今天要三百斤滷味，兩百五十斤素的，五十斤葷的，素的蘑菇、裙帶菜各要五十斤，其他的一樣來點，謝謝老闆！」
而且，這經理完全是一派胡言！
隨後兩人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東南西北一頓閑聊。
其實，不止是他們不太看好。在詳細了解過當年參加培訓活動得到工作的人員這五年間的工作軌跡之後，孫老爺子現在自己也不太看好這個計劃。
「這個柳兆文啊，在徐氏滷味店開業第三天就找上門來，想要跟我合作，他從我這裏拿貨……」徐安將自己跟柳兆文合作的全過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說到最後還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當時以為他就是一時興起，沒想到還真堅持到了現在……」
「可是舉辦地點是在徐氏快餐店二樓欸！大夥都知道這店鋪在哪裡，這總不能是造假的吧？」
還有一些精神小伙小妹ｈｅtuboｏｋ•ｃom•coｍ
們，不僅會學習他們那有些彆扭的動作，還會故意跑到他們跟前展示，詢問他們自己學得像不像……
「是！」工作人員沒有多言，點頭應下之後便離開了小禮堂。
但不管是柳兆文還是自己做的都是正經生意，因此徐安也沒有太多地去揣度孫老爺子此時此刻的想法，而是直截了當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說話那人接過了傳單，另外三人腦袋全都湊了過來，一起查看著傳單上的內容。
正巧此時，劉達喜滿頭大汗地廚房中走出，朝著兩人不好意思地搓著手，賠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
以上種種都不是主要原因，這麼多年他們早就習慣了大家的沒有惡意的嘲諷。
「嗨！在其位謀其事罷了。」孫老爺子說罷，糾正起徐安對他的稱呼：「你要是願意，就叫我一聲孫伯，書記什麼就別再叫了。」
「喂，柳哥，怎麼了？」
這讓他們怎麼接受？
『……邀請了有成功銷售經驗的柳兆文柳先生給大家分享成功經驗……無押金、無門票、無任何要求……賺得的利潤部分全歸個人所有，不需要分成給本店……有專人解答銷售問題……』
掛掉電話之後，徐安放下手機，正想繼續剛剛的話題，抬頭卻看到孫老爺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一時的工作不難找，但想找幫他們找到真正能幹一輩子的工作，很難，非常難。
剛剛還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的小禮堂，此時卻空空蕩蕩只剩下孫老爺子一人，空曠且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