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有點兒心神不寧的。」榊原樂手指滑過琴鍵說道。
音樂也因他的起頭，越發豐富起來，弦樂器、銅管樂器、木管樂器相繼加入。
？
［不錯。］
他很快就找到了——天海七明月在之前的那個僻靜的位置站著看自己，她站在觀眾席的最外側，一個人，在那個沒有任何燈光，人影應該被吞噬的地方。
緊張在所難免，榊原樂因為有過參加大型比賽的經驗，倒不至於表現得緊張。
就像是平日她教導自己一般，少女只給了他一個向上的眼神。
天海七明月毫不猶豫地優雅應下：「那我就提前謝謝寶貝兒子了，需要摸頭作為獎勵嗎？」
「沒問題。」
她回答的動靜很微弱，但她還是回頭，笑著對榊原樂說了聲謝謝。
和班長說聲加油就渣男了？
「可以。」
片刻后，他略帶疑惑地問到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天海七明月：
「兄長心中應該有著自己的判斷，何必來問我？」天海七明月拿了本書，坐回了原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她腰板筆直。
這般劈頭蓋臉的批評，榊原樂聽得已經見怪不怪了。
「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水上愛就不一樣了，她在音樂部里擔當的是小提琴手。
榊原樂跟隨音樂部的眾人起身，向觀眾致謝。
「絕對不會？」
只有我是特殊？
「嗯……嗯……」
暫且不論她為什麼告辭後會來到這裏，重要的是，她對自己對了個淡淡的嘴型。
「那喊吧。」
榊原鈴勉強地回應了一聲，她臉蛋的笑容此時特別的僵硬。
「我只提醒你一句，一小時后你要上台表演。」
榊原樂有些被拆穿了的尷尬，他在儘力偽裝出正常的樣子：「我絕對沒這麼想過，但你主動提起來，要能給什麼建議的話，我當然願意聽，畢竟你們是雙胞胎姐妹，你比我更了解九琉璃。」
「嗯，我知道。但我剛才彈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伯母今天下午要過來一趟。」
榊原樂愕然。
她僅僅會在自己面前展露自己的另一面，也僅僅會在自己懷裡體會到安心的舒適感，所以九琉璃向自己表達出「只有你是特殊」相類似的含義，榊原樂會更加理解。
七明月，很需要我？
天海https://m.hetubook.com.com七明月語氣緩和了一些：「要用心，剛才速度快的那一段你彈的拇指能被白鍵夾住。昨天複習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我給你的簡化譜子絕對夠你彈了。」
作為女生，又是一年級，本身就不算大胆的水上愛在幕後開始緊張了起來。
「你說的這麼仔細，我相信，絕對有幾分想要尋求我意見的意思在其中。」
因為她是在說。
「停，能不能請你稍微用點心？」
音樂的整體節奏越來越激昂，榊原樂跟著大家的節奏彈得背心發汗。
八級以下全部都會，一些十級以上的曲子他也能彈，可一些九級的曲子反而彈不了。
這麼冷淡的態度，這麼傲氣的眼神，也算是鼓勵？
他又接著問了一聲：
「……」
音樂部交響樂團的成員們，有的緊張，有的平淡，有的膽怯，還有的自信從容。
「我可以沒有這麼說啊，是你在問我走神的原因。」
還好起初的這段音樂比較舒緩，像是草場牧園的悠閑時光，榊原樂並沒有出錯。
「七明月你不知道？」榊原樂側過身體。
「這個『重要』的標準是什麼？」天海七明月問。
天海七明月站在了觀眾席的最外側，一處沒有絲毫燈光的地方看向舞台。
像是趕鴨子上架，榊原樂的手指攀爬上了琴鍵，音樂在他的指尖開始流淌。
……
可即便是小七月這麼嚴厲地批評自己，他也不知道他哪裡彈得不太用心。
「……你還真敢答應？」
「加油。」
榊原樂飛速地在腦海中搜尋有關於七明月的記憶。
不過，他有一點很好奇。
七明月沒有再說任何話，明顯沒有繼續討論的意思，榊原樂也知趣地不再談起此事。
天海七明月難得一見地笑了起來：「只要你敢喊，我自然敢應。」
……
「難道不是？」天海七明月拋出疑問，並居高臨下地抬起了眼，「不過你要是想喊我媽媽也行，喊我一聲媽，我可以試著勉為其難地稱讚你一下。」
總之，在指導老師的指揮下，音樂開始了。
不想要被其他的樂器丟下，不想被音樂部的同學落下，混夾在交響樂的鋼琴聲好似不服輸一般，與其他wｗｗ.heｔｕｂook.cｏｍ•cｏm樂器競相較量。
在文化祭上表演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隨後，他跟著眾人，走過「員工通道」，進入了後台。
這也算是稱讚嗎？
榊原樂試著想了想自己明早在一家人的餐桌上，衝著七明月喊「媽媽」的畫面。
榊原樂根本沒時間多加尋找天海九琉璃和天海七明月的影子，老師經典的四拍子指揮手勢便朝他對去。
「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榊原樂就站在班長身後，他看到了她緊張的樣子，順帶就向她說了一聲：
「……」
即便只是互相打趣。
浮雲遮蔽了太陽，劇場外的櫸樹下立了一塊手工繪畫的會演目錄，榊原樂站在不遠處看到音樂部的交響樂被安排在了下午兩點半。
銀杏飛揚的十一月初，在音樂部的教室。
榊原樂覺得有點兒古怪，可又完全說不出來古怪在什麼地方。
……
「其實吧，我感覺七明月你的『絕對』有些不大靠譜。」
榊原樂也走向了那張擦得發亮的立式鋼琴架。
接著音樂正式開場前，大家準備的片段時間，榊原樂朝觀眾席看了一眼。
但伯父和老媽，九琉璃和阿鈴，那不得盯死自己？
「那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榊原樂凝睇鋼琴漆面中自己的倒影，「我能看出來九琉璃很想從伯母的影響中走出去，可她貌似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啊……」
榊原鈴忽然有點兒小傷心，因為她感覺到了有一丟丟，榊原樂的身上已經留下了一丟丟的狐狸味。
站那邊做什麼？
期間，榊原樂還發現天海七明月站在幕後看自己。
天海七明月主動告辭離開。
要是換在外面，私人場合，阿鈴指定會向自己打招呼吧。
天海七明月低頭閉眼，聲音冷漠了不少：「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次。」
「還行，沒掉鏈子。」
榊原樂記不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不咋能明白七明月對自己的感情。
他估摸著自己的這聲這是不是反而嚇到她了？
《致愛麗絲》、《夢中的婚禮》……像這種普通人耳熟能詳，又異常好聽的曲子，也不過是鋼琴四五級罷了。
「一般。」天海七明月態度冷淡。
每天下午都要一起練和*圖*書
琴是吧？
老哥居然都把鋼琴練到這種地步了，這傢伙平時和那兩隻狐狸，那得接觸多少次？
「一樣什麼？」
天海九琉璃也在觀眾里。
算了，還是算了吧。
天海七明月搖頭：「很可惜，現在的我和姐姐不對付，絕對不會在此給出任何建議。」
榊原樂心中苦澀，果然，這舞台和練習完全不一樣。
留下了一臉懵的榊原樂。
舞台的工作人員開始通知眾人準備，佐知子部長隨即指揮大家到各自安排好的位置就位。
好起來了。
「指導老師也不過是業餘水準。」天海七明月甚至於不屑抬眼，「兄長難道不覺得你這時候很像是在考試得了100分后，急忙向媽媽討要稱讚的小孩子？」
「七明月為什麼沒有像九琉璃一樣？」
「……」
花費半小時進行了最後的排練，榊原樂跟著拿著大小樂器的大家，前往明德義塾單獨設立的表演劇場。
榊原樂再次笑了起來，一個月以來，幾乎每日都練到晚上七八點的技術經驗在琴鍵上呼之欲出，天海七明月一次又一次扶額搖頭，並親手演奏的畫面緊隨而來。
「一般。」
「不聊這些了。」
「鈴醬，你哥哥彈鋼琴這麼厲害的嗎？」
前面，水上愛肩膀一顫，好像是被嚇到了的狀態。
「七明月？」
「媽媽要過來？」天海七明月疑惑。
榊原樂笑了。
同樣的話？
「這怎麼說呢，我就是有點兒不確定……我想幫九琉璃找到點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愛好，可鋼琴和弓道……我感覺對九琉璃來說都不是很重要的事物。」
少女轉過了精緻的側臉，回答道：「沒什麼。」
榊原樂有點緊張了。
「你怕不是得了臆想症，我只是在看你彈得爛不爛而已。」天海七明月單手抱胸，另一隻手撩了下耳畔的長發，手指在耳後，冷淡的態度也隨之變成了無可奈何的態度。
但無論怎麼說，七明月的這些話，還是讓榊原樂有點受之有愧。
排練沒什麼難點，畢竟已經進行過多次練習。
［渣男］
「就像是看書對於你七明月，」榊原樂解釋說，「我認為書賦予你的意義，可比鋼琴和弓道賦予九琉璃的意義強烈多了。」
你七明月和媽媽這個詞彙有什麼ｈｔｔps://ｍ•ｈeｔubｏｏk.com•cｏｍ關聯嗎？
節奏開始變快，開始猶如洶湧的河水起起落落，就連老師指揮的手也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的迅速抖動。
亂了亂了，簡直要翻天了！
「這段曲可是你個人的獨奏，彈不好，丟的不僅是學校音樂部的臉面，可還有你自己的臉面。」
同時，他也發現了天海九琉璃站在觀眾席的最中央看向自己。
好像是這個意思，榊原樂記不太清。
音樂的刺|激讓榊原樂日益練習的手感也更加的激昂，儘管鋼琴在其中僅僅只是和弦的一環，可手卻不自覺地想要按照記憶去演奏，按照給予去全力表現。
那種閉上眼睛，讓整個身心都進入音樂的天賦，是多麼的遙不可及，如夢如幻。
相反，九琉璃對自己的感情他就很清楚。
「等明天餐桌上，伯父在的時候我再喊。就像這樣，咳咳……七明月媽媽，請，您的早餐，薯片炒飯。」榊原樂站直了身體，鬆了松領帶，然後帶著恭敬地語氣模仿著那時候的場景。
你，七明月，媽媽？
如果沒記錯的話，之前在醫務室，七明月還說了一句有關於「只有你是特殊的」這樣類似的話。
「榊原君過來吧。」
看來七明月指的就是這個了。
［我之前不是說過？你喜歡女僕裝，我就穿給你看，僅此一次。］
最終，時間定格在中午午飯過後的修羅場。
快，異常的快，整個交響樂隨著正式邁入第四階段噴薄而出，榊原樂只感覺自己的肉體和身心被刺|激的音樂衝散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思想少得可憐的手，還在琴鍵上苦苦掙扎，像是在海底深淵努力向上掙扎，被水溺了喉嚨和鼻腔，卻仍想要苦苦尋找到那遙不可及的光亮。
「剛才啊，我在演奏第四階段的時候。」
「指導老師剛才都在幕後稱讚我。」榊原樂可有著靠山。
「呵，」天海七明月發出冷笑，「是想說我不守誠信嗎？」
「那肯定是相當的棒。」
入場，在觀眾的面前坐上鋼琴凳。
「謝、謝謝……」
天海七明月搖頭：「不清楚，但她來無非就那一個目的。」
「有意見？」
榊原樂雙手爬上琴鍵，左手義務性地按出和弦，右手快速地在鋼琴上跳躍出還算優美的琴音。
這時候，音樂和-圖-書部的部長佐知子和班長水上愛敲響了練習室的門，通知榊原樂和大家一塊兒排練最後一遍曲子。
隨著榊原樂最後一段靜謐的鋼琴獨奏收尾，一曲激烈的演奏完美結束，場館內幾百名學生起鬨一樣地，手舞足蹈地拍手歡呼，從外面來的遊客、家長，也笑著對舞台上的眾人獻出掌聲。
「你昨天還說你絕對不會穿女僕裝，今天——」
爭鬥卻又和諧，激昂卻又祥和……
他有些心不在焉。
「就是，那麼需要和依靠伯母的支持，你看吶，伯母對於九琉璃來說，就是她小時候的目標和動力，她想要得到母親的認可，得到母親的回應，也是她所前進的意義。」
骨色的琴鍵光亮到好似能反射出觀眾碰撞而來的目光。
鋼琴絕非一日之功。
這是榊原樂在學習到鋼琴后，最深刻體會。
［是討厭，可架不住某人喜歡］
「還不錯吧？」榊原樂在與音樂部的大家告辭后，看到了一直都一個人站在角落的天海七明月，他走過去向她搭了話。
「我什麼時候說了你很不錯？」
？
「剛才是哪裡出了問題？」
天海七明月的突然沉默也讓榊原樂跟隨著沉默了起來。
現在榊原樂的鋼琴水準有些不太好估量。
天海七明月在一旁的置疑冰冷地飛了過來。
再全面一點兒，她的愛，都讓榊原樂受之有愧。
天海七明月聽到這兒，朝他看去，眼眸一直都倒映著榊原樂那思考的模樣。
他只覺得七明月的側臉特別好看，好看到春季飛舞的櫻花都因之黯然失色。
節奏，不由自主地就快了起來。
天海七明月在舞台的側翼冷淡地看著，她的眼睛鎖定在榊原樂的手上，跟著他的節奏，心中默念著他接下來要演奏的四個節拍。
天海七明月覺得很有趣，抱起了雙手說道：「所以，你是打算來問我？」
榊原樂眼睛鎖在自己的雙手上、譜子上。他彈才到這種地步，手就已經開始累了，他艱難地演奏著，不由聯想到以前觀看過的九琉璃的鋼琴獨奏會。
咋？
再之後，她直接轉身離開了後台。
榊原樂也笑著作為回應。
不知道是不是兄妹齊心啥的緣故，榊原樂一眼就看到了榊原鈴。
榊原樂心中散發出疑問。
……
他開始變得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