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可以將這句話理解成——姐姐永遠想當我的姐姐？］
她的手指在榊原樂賬號的頭像ID上懸停了足足十多秒，忽然閉上了眼。
她穿了件露肩的夏季連衣裙，貌似在一家海邊餐廳里坐著，背後是蔚藍的大海與蔥鬱的海峽。
自己……這是怎麼了？
「小七，東西吃完了。」
「不算是……我也不太明白我現如今的心情，不想要服輸，卻又很捨不得和七月你的關係……即便是吵到最凶的時候，也想的是要讓七月你自己服軟，主動退出。如果可能，再和你重新修復關係……到現在，之前的想法反而是太過天真了。」
嘟……嘟……
「樂君這麼了解我？」
對姐姐而言，他給的愛還要放大好幾倍……這就導致了姐姐從這份「愛」上感到了壓力。
她閉上了眼。酒店周圍除了手裡傳出來的海浪，靜得什麼都聽不見。
……
「是這樣。」
「樂君對我很好。」
天海九琉璃：「我一直都在糾結，應不應該接受樂君是渣男的事實……一直都去迴避這件事，但現在……也算是看清楚了。」
「這個就免了。」
有時候這些暗示猶如洪流一般沖洗神經，又會令她立刻睜開眼，胸腔躁動地起伏著。
「換做之前，我還會猶豫一下是不是對她的惻隱之心。但現在就是這樣，也……喜歡她。」
像是被框在手機屏幕內的天海七明月閉了閉眼，懶懶散散枕著手臂的同時，側過頭。纖白手指敲擊桌面，發出聲響。
［姐姐，是打算服輸了？］
一度經歷過拋棄的姐姐，本就在情感這些事上十分敏感。
［在我對面的，是姐姐？］
［姐姐為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沒什麼……只是感覺自己又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
午間的陽光將整個室內都照得透亮。
「現在打電話給你，主要就是有一些事情，我還想不太明白。」
「那樂君會去改嗎？」
「真心感受到她喜歡的時候的確會。」
竟然聽不太明白七明月這些話。
「琉璃要離開？」
「謝謝七月了……這還是第一次找你談心……雖然不太想承認，但還是很開心。」
反應過來時，額頭已經多了許多汗滴。
「嗯？」
榊原樂都不知道怎麼去回答她了。
「什麼？」
愛會給予人溫暖。
［並且，是與我打電話，而不是找兄長交流談心。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
［知道姐姐想說什麼……但對誰解釋，都不要對我解釋。我明白，姐姐總喜歡在我面前逞強。］
榊原樂見到她有些躲閃的眼睛，已經明白了她的那個想法，是什麼了。
「想你了。」
她輕輕一笑，之前還和樂君說債與債，一筆勾銷……
「我……喜歡你的事情不會有假，ｗｗｗ.heｔubｏoｋ•ｃｏm.ｃoｍ我……想要我自己給出一定的讓步……抱歉，這不是答應了樂君無理的要求，而是相比於七月，我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天海七明月點點頭，「買衣服也行。」
［姐姐還是放不下作為姐姐的架子？］
「樂君，一直都對我很好。」天海九琉璃將他推開，雙手扶住他的肩膀。眼眸直視他。
天海九琉璃像是在糾結著自己的心理，「而且，要是我主動退出的話，這不就代表我輸給七月了？」
「……這個對，就是這個意思。至於最後的結果，還不好說呢……所以不能先下決定……」
不希望妹妹看見軟弱的自己，不希望看到妹妹不優秀的自己，還不希望作為姐姐幫不了她什麼忙不說，反而讓她來擔心自己。
「嗯？我喜歡你，對你好不是應該——」
天海九琉璃彷彿也明白自己心中的焦躁究竟來源於何處了。
「就是這樣。」
「……我們早上又不是沒見過面，說得怎麼像是多年沒見一樣。」
［想想就不可能……但姐姐主動給我打電話，也證明姐姐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或者話想與我探討。］
指尖按下視頻通話的按鈕，天海九琉璃將一個枕頭抱到懷裡。
「不同意！樂君想什麼呢！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要分享自己喜歡的人，七月也是如此……只不過她比我更厲害，能做到更多的忍讓……」
「沒什麼。」天海九琉璃抿了抿唇，像是在回憶他留下的味道。
天海七明月這會兒沒有說話，而是在才姐姐此刻心中的想法。
好在是琉璃總算有了點兒妥協的苗頭，至於她能不能在接下來和七月友好相處……
……
「買衣服。」
午飯過後，天海九琉璃婉拒了所有同學下午先出去逛一圈的邀請，一個人先回了酒店的房間午休。
［剛才我說了，姐姐內心的焦慮和不安，更多的是源於對自己的價值的懷疑和否定……姐姐長期活在他人給予的目標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追求兄長的目標，卻又因為兄長的愛而感到自己付不出相應的關心來，反倒是處處讓兄長遷就，讓兄長給予照顧……
［……］
琉璃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粘人，又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做……
「樂君太忙了，門都忘了關，我一來，一看有條縫……就想著給樂君一個驚喜，順便查一查樂君在做什麼。」
「琉璃什麼時候來的？還有是怎麼進來的？」
「七月你怎麼像是沒睡覺？」
經過七明月這麼一說。
榊原樂還沒怎麼動，就被她主動抱上了脖子。
屏幕里的天海七明月明顯將眼帘又垂了幾分，像是個漂亮的死魚眼。
她轉過頭，重新去看視頻對話里的姐姐。姐姐語氣正確，情緒也正常，只和-圖-書
是在說這些的時候，把臉別向了一旁。
［……］
……
「我有罪。」榊原樂認錯。
手機熒幕中很快顯出了天海七明月那張與自己相同，但卻顯得異常疲憊和平靜的臉。
「這話可不能解釋琉璃這麼反常，平時感覺牽你手你都會有很多心理活動。」
想不明白……
這幾天來，腦海里一直在迴響著一個聲音。
榊原樂嘆氣，心底也是無奈：「肯定是不想讓你離開的，但是很抱歉，只能給你一半的愛。如果你真的那麼選擇，我也會尊重你。」
［姐姐難道不覺得自己的這番話很奇怪嗎？］
「……」
天海七明月放下手機，右手撐著精緻漂亮的臉，去看桌對面擦嘴的天海之雪。
那個榊原樂突然答應自己，願意帶自己飛去一趟英國看楓葉大道的約定。
［姐姐，一直都在內疚和自責。］
柔軟、又帶了淡淡的芳香。
酒店房間里的空調冷氣呼呼吹著。
「離開才正常，不是嗎？」
……仔細回想，天海九琉璃忽然覺得以前與七月的那份關係，變得越來越遙遠了。
可看起來，此刻的姐姐內心充滿了焦慮和不安。
少女抓起手機，打開LINE，看了一眼窗外海鷗飛翔的天空，最後又將目光放到LINE里常用的兩個聯繫人上——
「當然……這也是必修課，不試著去理解你，又怎麼去喜歡你？」
「所以……樂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一定會帶我去。
「不想放手，卻又沒辦法改變你，沒辦法改變七月，沒辦法傷害你、傷害七月，最終……又沒辦法贏過七月……其實，有個答案在我內心一直都有想，卻一直都不願意去承認。」
「現在可不一樣，七月。」
榊原樂和天海七明月。
……
天海七明月再次偏轉了視線，指尖繼續輕輕撞擊桌面木板：
以至於榊原樂都漸漸理解了她心中傳過來的糾結和不安。
天海九琉璃完全想不明白一些東西，只好雙手打開大躺在床上，深呼吸好幾口氣。
［姐姐的不安來源於不明白自己的價值，來源於姐姐自己會去否定姐姐你自身的價值……可姐姐從來沒有想過，姐姐這個人本身，就存在價值，姐姐即便是站在原地什麼都不去做，也會有人去愛你，也會有人想要去關心你。
……
……
「……一般般吧，作為男友來說，有些事情我沒辦法去迴避。」
心中會去在意這些。
七明月在用鏡頭解釋她為什麼會像是沒睡覺。
焦慮不安的同時，姐姐還在試著控制住內心的情緒，這才有了現在對自己說出來的這番話。
［欸？難道姐姐受了妹妹的恩惠，連一點感謝都沒有嗎？祝福妹妹幸福不應該是姐姐應該做的事情？］
天海九琉璃白潔的雙腿併攏支和-圖-書起，背靠牆，雙手捧著手機放到膝蓋上，「是很奇怪，畢竟我們前不久才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是。」
榊原樂眼睛看向她，疑惑詢問：「怎麼了？」
作為第三者，天海七明月更能理解姐姐如今的心態。
榊原樂話都沒來得及說完，立刻就被天海九琉璃用糯唇堵住了嘴巴。
「……我現在還沒有辦法放手……是因為現在心裏只有樂君這樣事物……所以沒辦法放手，我知道我作為人，應該變得獨立起來……卻很難做到，所以、所以——」
天海九琉璃看到妹妹的模樣，當時就愕然住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接受『樂君的確變成渣男』的事實了。毫無疑問，作為男友，樂君是失職的。」
「……應該是吧，總覺得樂君越是安慰，我就越覺得對不起他。」
她選擇了天海七明月。
那還真說不一定。
手機熒幕中的天海七明月回正了頭，那像是小惡魔一樣的輕蔑微笑，天海九琉璃甚至都有點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看到過了。
……
天海九琉璃這段話說了很久都沒有表達清楚。
屏幕視角再次回到天海七明月的臉上。
面對兄長再次給予她的那個從小有過憧憬的約定，心事重重也在所難免……
難道說，姐姐……是想服軟了？
他有些驚訝，也高興于天海九琉璃會突然來找自己。
都不用去想了，只要享受此刻就行……
手機隨後被立了起來，而她則兩手交替，趴在桌面上。
「我明白的，我很喜歡樂君你……愧疚也好，感激也好，依賴也好……都是構成喜歡樂君的因素。」
沁人心脾。
……
天海九琉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胸不太明朗的緣故。
姐姐……這是答應自己的存在，還是同意了兄長那個無理的條件？
中午午休時間。
榊原樂毫不抗拒她來黏自己，拍著她嬌小的背：
「是……都走到這一步了，我放棄做什麼，我就是渣男。」
她手臂的細化肌膚剮蹭著脖子上的肉……不同的體溫相互接觸，帶來柔軟的感觸。
「那可不！」
「怎麼琉璃也開始學會七月的嘴硬了？」
明明什麼都正常。
「畢竟我是你大五分鐘的姐姐，請允許我這麼任性。」
視頻，掛斷了。
［姐姐又認為，自身對兄長做不出什麼回饋是吧？］
「這倒不是。」天海九琉璃對手機里的妹妹笑了笑。
時值四月，氣溫轉熱。
樂君一定一定會遵守約定。
榊原樂倒是很開心她能這麼說：「很有正派女友的感覺。」
「怎麼了？笑這麼開心。」
「不會。」
可奇怪的是，無論如何想著去睡覺……卻總是睡不著。
［正因為這些，所以姐姐的內心才會感覺到不安與焦慮。
天海九琉璃認真說：「但是……就和圖書很久很久之前那些事情，樂君對我是真的好。」
……
［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軟弱。］
每次睜開眼去看頭頂的天花板，都會想到他答應自己那時的認真表情。
［姐姐首先需要明白的一點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和存在的意義，不需要經過外部的肯定或者贊同，對於自身來說，也是一種價值。］
她現如今，就一直處於「不想要和姐姐鬧掰」，「姐姐快點放手讓我贏算了」的矛盾體之中。
「……」榊原樂認真聆聽。
天海之雪貌似是在吃椰子蟹肉飯，又安靜又斯文。
天海九琉璃忽然笑了，「能看出來樂君很不想把這話在我面前對我說出口，對七月的時候也是如此吧？」
天海九琉璃主動無視了七明月的吐槽，對她說道：「七月現在方便和我單獨說說話？」
「一如既往軟弱……」
榊原樂認真起來：「琉璃的意思是，你現在要開始，學著放下了？」
天海九琉璃主動牽起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喜歡就是喜歡，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我……其實一直以來也都在迴避一些事實，一切已經被改變的事實。樂君真的……真的喜歡七月？」
天海七明月看著手中這與姐姐長達四十三分鐘的通話時間。
……
「渣男就是渣男，我想的就是要腳踏兩隻船。」
「答應了？」
［為什麼？因為兄長總是無條件地安慰姐姐你？］
不明白。
天海九琉璃說著，突然黏了上來。
同樣也會給予人壓力。
「怎麼了？」榊原樂笑了笑，在她黏糊糊的擁抱下，轉了個椅子方向。然後身後摟著她的腰，讓她側著坐在自己的腿上。
結果還是在心中忍不住去想，自己對不起他的過往。
［姐姐是想說自己變壞了？］
琉璃……這是要同意了？
分開后，身體都有些燥熱。
［其實姐姐想要緩解這種情緒，很簡單。既然兄長對姐姐你的愛太沉重，那麼放手給我就好了，我會幫姐姐你承擔兄長過於沉重的關心。］
……
天海九琉璃：「那樂君是打算放棄我了？」
「這些情緒，不適合和他說……我有些亂，不太清楚。」
不明白這些莫名焦躁的由來。
［姐姐還真是狠毒的女人，居然一點都不關心你的妹妹。］
「真不是……而是我雖然理解，但是真的，還沒有那麼通透。」
「又逛街？你不會還想吃東西？」
「是。」
［當然明白，畢竟是大我五分鐘的姐姐，作為姐姐，就要什麼都幫妹妹分擔。有關體力的活動是一點都不想讓她碰，每次遇到難處，也都會躲著她，從來不會主動找她說話，敞開了說。］
［姐姐還真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
「接下來要做什麼去？」
幾個短促的通訊音效后，視頻被接hｅｔubｏoｋ•com•ｃｏm通了。
雙唇交接時，還會偶爾發出輕微的像是嘬果凍時的聲響……
「逛街。」
天海九琉璃時刻在心中暗示著自己這些信息。
一回頭，便發現了是微笑中的天海九琉璃。
「……」
榊原樂還在完成修學旅行的神明研究報告，剛準備伸個懶腰，肩膀就被輕輕點了一下。
姐姐作為一個從小缺愛的人，什麼時候見過榊原樂這種無條件願意給予他人關心和溫暖的傢伙？
「……也不是答應，七月也沒有答應和我和平相處呢……這也不代表我同意了樂君你的那個渣男想法……只是因為七月相較於我讓步的多，我不想要比不過她而已……」
她抱過來的時候，榊原樂都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女孩子的氣息。
天海九琉璃理解了。
［那為什麼不找兄長，而是找我？］
「就真的要這麼堅持？」
是要放手一部分了？
誠然，天海七明月也從沒有想過要置姐姐于死地，可每次看到兩人在一起的畫面，總忍不住皺眉頭。
一定可以帶我去。
七明月這一句「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令天海九琉璃聽得心有感觸。
好吧……
手機屏幕中的天海七明月把手機放到了餐桌上。
「那樂君是怎麼想的？」
天海九琉璃也是如此。
她剛想開口，七明月便又立即說出了一句話，堵住了天海九琉璃剛要開口的意思。
天海七明月手指敲擊桌面的動作停了下來。
面對著面，天海九琉璃又微笑著，又主動去抱他的脖子。
起初……榊原樂還有些驚訝她這麼熱情主動……但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便主動迎接起了她的動作。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倒是姐姐主動給我打電話來更稀奇……姐姐是良心發現，現在就想和我換班？是隔了那麼遠，也感受到了你孿生妹妹的精神之苦？］
心中對姐姐現如今的態度，充滿了猜測。
「關於這一點……我一直都希望七月你能明白。」
［姐姐認為，兄長給予了你很多無以回報的關心是吧？］
連在海邊吃飯，都不禁覺得氣溫攀升到令人心悶。
待到身體和精神稍微放鬆了一會兒后，她才勉強撐起身體，背靠牆壁，從床上坐了起來。
手機里的天海七明月在聽到這句話后，便主動切換了手機的前後攝像頭，把攝像視角放到像是在她對面坐著的天海之雪身上。
七月說的這些也都是事實。
「難道七月不覺得這算是兄長一直在照顧我……？而我，又給了他什麼？……前幾天他還主動對我說，一定會帶我去……那個地方……這些想法越是在腦袋裡生根，就讓人感覺越是喘不過氣……好像，我沒有什麼被樂君所需要的地方……」
「七月覺得呢？」
明白明白，接受總要有個過程。
「所以……琉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