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Yuki,要走了……?

察覺到榊原樂推門進入,他沒有抬頭,而是示意榊原樂到自己前面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聲音低沉而鏗鏘,充滿了歲月的沉澱。
而現在……老爺子居然低了下頭,對自己這個後輩……表示感謝?!
榊原樂沒有回答……只是心想,老爺子所說的他難以做到的事情,就是照顧之雪吧……
要知道老爺子是誰?天海家的家主!
「……」榊原樂聽到爺爺提起往事,果斷選擇不說話,耐心聆聽。
榊原樂聞聲,偷偷瞧了一眼老爺子寫的東西,嘗試性地說:「信?」
於是,他認真回答:
「但萬事都有其起因。我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我做過和茂典一樣的事情……其實相比於我,我的父親,也就是茂典的爺爺,才是那種古板迂腐到無可救藥的老人……我對他最不滿的一點,便是他對於家庭的失責,以及他始終端著父親的架子,而對家人放不下一點身段,錯是錯,對也是錯,只因為他是家主,他是整個天海家最具有發言權的人。
因為之雪的母親,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生下來的之雪。
榊原樂張了張嘴,始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又果斷閉上。
書架很簡潔,基本只用來陳放書籍。
「你說的已經很接近我的想法。對我而言,寫信的確代有其存在意義——親筆寫出的書信,總是比屏幕上像素點所構成的文字更加富有情感。
說完,天海宗一郎還對榊原樂低了下頭。
這老爺子突然的感謝,驟然震驚到了榊原樂。
之雪的經歷……
天海宗一郎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天海宗一郎抿了口熱茶,抬眼,看向了榊原樂:
「我知道小樂你在感情上面臨著艱難選擇,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為難你……如果你不願意和之雪走在一起的話,近期我就把她帶回天海家……你還是和七明月訂婚,以後繼承天海家的家業,這一點,毋庸置疑。這也是你繼父的意思。」
「……」櫻貴忠無言以對,老爺這是和少爺戰鬥出了經驗,還用在了小少爺的身上。
整個人看起來嚴肅又正式。
就連一開始的老爺子也是這麼想的,之雪出生后,一次都沒有去看過之雪,都是輪換雇傭的保姆把她帶大……
老爺子對自己說這些話。
只有榊原樂,還在愣坐在椅子上,因為老爺子剛才所說的那句話而感到茫然……
內心深處也在渴望有人能夠牽起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手吧?
更像是因為一個契機而產生的幡然醒悟吧……
「老爺……」
「小樂。」天海宗一郎用茶杯蓋摩挲著茶杯杯口。
從沒有感受過愛的她。
老爺子問的問題還真是古怪……
這讓榊原樂誠惶誠恐。
作為父親,一個位於現代社會的父親,在她母親的墓前,忘了他女兒本身的存在。
所以,信件對老爺子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天海宗一郎揭開茶杯的茶蓋,熱氣向上騰飛,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下次再說吧,過一陣子我也會抽空去看她一眼。」
……
無比的荒謬。
「謝謝樂送的禮物……」
「覺得我向後輩低頭太過離奇?」
其次,在現在這個時代,社交媒體就能代替書信傳達消息。
「我的年齡也在逐年增加,我已經是之雪她爺爺的年齡。關於之雪,相信你近期了解她已經足夠多了,她本身的願望和行動目的相當單純和純粹……只要你對她好一點,她就會全心全意回復你。
書架與書籍則被安置在兩旁。
不過,榊原樂也在猜測爺爺的想法。
天海宗一郎閉上了眼:「他為難?這輩子讓他為難的事情還多得多。不為難怎麼讓之雪的願望實現?我作為父親,這輩子能給她最好的事物,最多的補償,也只有這個。」
「嗯,這就好,」天海宗一郎放下了手中的茶,「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也察覺到了之雪的變化。換做以前,她總是吃完東西,說一句『我吃飽了』,就會回自己房間……而現在,她會和鈴主動說話。從父親的身份上,我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坐吧。」
「第一次當面聽她叫我父親,還是在五年前,她11歲的時候……是不是很可笑?正是因為這份可笑,讓我選擇以後對之雪的要求和請求有求必應……我希望以我遲來的回應,讓她好歹感受到一點我的存在……雖說她除了吃以外,幾乎沒有願望。」
「老爺剛才對小少爺說那些話,真的好?」
「如果說我這個老到快要入土的人還有什麼堅持,那便是對於自己難以做到並使自己受益的事情,帶有感激之情。」
「契機啊……這東西更像是我突然意識到我還有一個和我孫女一般大的女兒,所產生的愧疚感。」
因為自己對她的幫助,對她的關照,讓她得到了她和圖書從沒有擁有過的東西……
「這隻是我從剛才看到爺爺寫信的認真態度而看出來的小小猜測,信的接收方,是某位姑姑。」
……
天海宗一郎貌似是在寫什麼書信,手中的鋼筆一筆一劃,相當平穩均勻。
「倒挺會觀察。那麼,下一個問題你又怎麼回答?」
面對著整個天海家的家主,榊原樂在他正前方的座位坐下。
剛才還講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絕大概率就是要給自己施加壓力,然後逼迫自己與之雪就範。
他覺得老爺子這會兒叫自己來書房單獨說話,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隨著書房內傳來一聲沉穩有力的「請進」,榊原樂推開了門。
榊原樂不知道老爺子是不是在藉此考量自己的心性……或許是,或許不是……
「為什麼會不知道?」
「只是寫信對於爺爺來說,仍然有其特殊的意義和價值……儘管電子通信方便快捷,但寫信能夠傳遞更深層次的情感和關懷。」
櫻貴忠從彎腰的狀態起身,站在宅邸前,目送老爺的轎車再次離開天海家的莊園。
他是在以父親的身份和自己交流,告訴他與之雪的事情。
「人的情感便是人所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依憑,想要促使感情向前發展,就要讓感情本身有所顧忌,使其產生矛盾……矛盾之中又會產生出各種情緒,這些情緒累積起來,便是再也無法分割的證明。」
關於「為什麼要寫信」么。
「……」
榊原樂感覺到了荒謬。
天海宗一郎因為他這十分有趣的回答而輕輕一笑。
她是誰……?
……
……
天海宗一郎說完,沒有等待榊原樂的回答。
空氣就這樣再次凍結。
她總喜歡鑽自己被窩,其實也是在向自己尋求她不曾擁有過的愛。
「……」榊原樂更是不知道如何回應老爺子的這番話。
難怪、難怪老爺子的態度轉變了。
天海宗一郎表情平靜,「知道我為什麼在幾年前,突然對之雪的態度大幅度改變了么?」
氣氛安靜到榊原樂能聽到老爺子鋼筆滑動信箋紙的摩挲。
「前面關於書信的問題,其實是想告訴你『家』的維繫需要依靠感情,沒有感情,那麼這個『家』便名存實亡……這也是我還在向女兒們親筆寫信的緣由。
早產的之雪有殘疾不說,還害死了維繫整個家庭關係的母親……
上位者不說話,總會帶來一種莫名的壓力。
說罷,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海宗一郎再次擺手,示意司機將車窗閉合。
首先,能讓老爺子親筆寫信的人,一定和老爺子存在著一定的關係。
榊原樂認真思考一番。
這讓她在姐姐們的眼裡,都帶有了「不祥」的氣息。
給誰寫信?
「……是,是的。」
「之雪因為早產,天生殘疾。她的殘疾不僅來源於她本身,也來源於她後天的經歷……在之雪出生后的相當一大段時間,我沒去看過她一次。與其說是討厭她,不如說是怨恨她的存在,以及為了逃避我本身所犯下的錯誤……致使十個孩子失去了他們的母親。」
榊原樂冥思苦想,回憶著過去和老爺子交談過的畫面。
「她還在世的時候,這個家還有一些家的味道。可之雪降生以後,這個家少了母親的存在,變得越來越冷……加上前不久茂典也因為和我理念不和,選擇與天海家分道揚鑣,獨自跑到英國,還傳出來結婚的消息……一些系列的變故,導致這個家的聚餐開始慢慢變少,女兒們也為了避開之雪,陸續開始選擇搬離出去……」
原本以為老爺子是要再次給自己施加壓力,沒想到居然是一聲謝謝……
一時間讓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應該怎麼收下爺爺對自己的這個「感謝」。
榊原樂已經間接了解到好多次了。
老爺子對之雪的態度。
現在又沉默一大段時間不說話。
「……」
大面積的午後陽光,透過大面積的落地窗戶。被葉影搖曳的光芒,灑在正前方的櫸木桌上,格外清新明亮。
「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么?」
榊原樂:「……」
之前的學校與琉璃與七月同時交往的事情,也絕對是被爺爺知道了。
老爺子就是如此。
「沒有。」
「老爺才回家,這就要走了?」
「是的,信。」天海宗一郎沒有抬頭,而是把鋼筆放下,把剛剛寫好的信收撿起來,摺疊信紙,將信紙放入信封,「小樂認為,在如今這個時代,我還會給寫信?又為什麼寫信?」
兩鬢略有些發白的天海宗一郎就正坐在那張寬敞的書桌上,他穿著居家式的樸素和服,背對著大面積的落地窗。
「啊……一群廢物始終是享受了太多的福氣。」
平時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不用多說了,就連在印象里,老爺子也是天海集團那個無比傲慢和自滿的老大。
所以,為什麼要在如今這個信息和圖書時代,用筆墨和信封這種傳遞效率極低的方法來傳達信息?
榊原樂甚至能想到那時候櫻伯震驚的表情。
……
「無可厚非,因為我本來就不喜歡如此。」天海宗一郎再次回到了那副嚴肅又古板的模樣。
「只是因為掃墓的時候,之雪向她母親獻花,我在她母親的墓碑前,向貴忠問出一句,『她是誰?』這種簡單的問題。」
每次思考起這些,榊原樂都會想起來之雪吃麥當勞的時候,總喜歡站在廣告下,獃獃盯著上方所拍攝的「家庭」。
其中還有很多關於哲學與心靈成長的相關著作……
榊原樂都沒辦法憑空抓到那一絲契機。
天海宗一郎倒也不驚訝,只是平淡而道:
莫名想起天海之雪之前在病床上抱著白貓玩偶,獃獃看著它說的這一句話,榊原樂心中也莫名一痛。
「那爺爺……爺爺你對之雪態度的變化,也有一個契機,對吧?」
讓他甚至感覺到老爺子此刻不像是老爺子,而像是一位父親。
不過茂典有一點說的對,這就是個「臭小子」,即便他的能力出眾,可一旦以家人的視角來審視他,總對他喜歡不起來。
這份情感帶有愧疚、帶有想要補償她的想法……所以老爺子現在才會如此站在之雪的這一邊……並想順從之雪的願望,讓自己與她結婚什麼的……
茂典那臭小子都要比眼前這臭小子順眼得多。
也就是除了朋友外,就只能是其他東西所維繫起來的關係。
櫻伯看著車窗內的老爺,「唉……老爺,正因為是真話,我才替小少爺感到為難。」
天海宗一郎雙手收到長袖之中,雙手後背,冷淡說道:
老爺子不是那種固步自封的人……
爺爺是說……之雪,要回天海家了?
「不知。」
這又讓榊原樂內心有些不忍。
另一頭,天海宗一郎走出了天海家的宅邸,大門的階梯前停放著一輛黑色轎車。
「知道我在寫什麼么?」
天海宗一郎如此想著,沒有再開口說話,而是悠哉悠哉地品起茶葉。
天海宗一郎否定了他的說法,並接過來剛剛推門而入的,櫻伯帶來的綠茶。
無形的壓力更是讓榊原樂準備好迎接老爺子接下來的質問。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
……
「……」
即便她們有意識到自己是她的姐姐,也會下意識地去迴避這層關係。
這些年被一些腐朽頑固的傢伙奉承的太多。
而是默默起身,主動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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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非某人迷信,而是從內心深處衍生出來的厭惡。
又為什麼寫信?
榊原樂倒是知道這一點。
可無論怎麼去想、怎麼去回憶。
「之雪那孩子前十年的生活,一直都是一個人……忍受著來自本身不幸以及家庭的怨恨,度過了整個童年……這讓她在潛意識裡,也封閉自己……選擇遺忘大多數的事情來逃避她所面臨的處境。」
天海宗一郎一改剛才和藹溫和的父親形象,板著臉,回頭說道,「不說那些,你認為那小子會乖乖就範?讓他硬氣起來反而有反抗我的選擇,以前就是給了茂典這樣的把柄,讓他有了無窮的反抗精神。」
「您還沒和之雪小姐多說兩句話呢!」
兩下敲門。
如此回答,倒是讓他感受到了一些年輕人的味道。
「老爺……」
直到他抬頭,看到了爺爺的樣貌,看到了幾分伯父的影子。
榊原樂多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書籍除了商業、經濟和管理方面的著作,還包括了文學、歷史、哲學等各個領域的經典作品。
在老爺臨走前,櫻貴忠還是忍不住向即將上車的天海宗一郎詢問。
老爺子突然招自己過來。
老爺子的書房並不是榊原樂想象中書架擠滿整個房間的布局,而是十分敞亮的空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是這麼簡單。爺爺並沒有給我太多的提示,我如果強行回答,只是根據我個人的想法所產生的推測罷了……而這個推測比剛才的推測相比,毫無根基,更沒有意義。」
「證明這個說法的例子也有——兩名筆友常年交換信件,兩人互相在信件中訴諸自己的想法、感情,以及生活……彼此的想法通過書信相互傳達和交流。在A筆友的眼中,B筆友所發來的信件質量、字體質量,越發精進……A筆友感受到了B筆友在這份心中隱藏的心情,即——他十分尊重自己,不僅把信封的材質換得更好,更是磨鍊了自己的書法,A筆友看到了這些為此大受感動……」
榊原樂一愣,「我猜錯了么?」
「最近和之雪相處的怎麼樣。」
榊原樂思考許久,這才抬頭看向老爺子那張嚴肅認真的臉,說道:
和伯父相處時的感覺……很相似。
篤篤。
「……還行。」
天海宗一郎坐上轎車的後座,向窗外的櫻貴忠擺了擺手,「用不著替那臭小子傷心,我對他所說也並非是假話。只不過這些真話,一開始就帶有目的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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