榊原樂等了好久，都看到路燈那頭的天海九琉璃在朝自己微笑了。
「其實我都想好了，我會去一家偏僻的孤兒院待著。平時就幫裏面孩子們做做飯、補習補習功課什麼的，我想讓他們明白，他們不必羡慕正常的家庭。在這個大家族裡面，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人人都會互相扶持，人人都會互相前進。大家沒有什麼冷嘲熱諷，也從不去嘲笑家裡人的缺點，而是友善地去包容，友善地去帶著他成長改變。」
為什麼七月會這麼沒有安全感……？
「現在也很窩火……但既然鈴都說她自己不結婚，我還能不明白她什麼意思？現如今只不過是再多一個鈴罷了……」
「這是不理智的。因為放大了最壞的一面，只會讓過去好的一面也跟著消失掉……很多事情並不是不能挽回，只是一時被不理智沖昏了頭腦罷了。而我需要償還給你的，你帶給我的事物，我永遠也還不清……」
……
……這，這怎麼還哭上了？
話說到一半，就被一個纖細的食指給抵住了嘴。
天海七明月面對著眼前之人，從未想過他會一開始就這麼想……
「……」榊原樂只是想開個玩笑，卻沒想到天海七明月居然再度關心起了自己。
那麼，便讓「她們都不再需要自己陪同在身邊」，讓她們「能夠靠著她們自己幸福快樂的向前生活」……這樣，就足夠了。
這混蛋就是明白他本身的錯誤，並清楚這些錯誤沒辦法解決，無論選哪一邊都會傷害另一邊……所以他才會在大家的後背推上一把手，並在自己厭惡他的時候，所有人不再需要他的時候……默默遠去。
天海七明月完全明白了。
「還在嘴硬。要換那時候我給七月你送個丑的，你也會收吧。畢竟哪個女生有那麼傻，這個年齡段還那麼喜歡鯊魚玩偶。」
天海九琉璃笑著解釋：「上午是我，下午是七月！然後浴室的是我，在酒店門口和樂君聊天的……其實是七月哦。」
天海七明月伸著手，她儘管眼眶是有點微紅，但仍舊是平時的那副三無臉：
榊原樂的視線在她的面龐上多停留一秒，搖搖頭，並主動甩開她的手，「七明月，事情是如何如何，已經不重要。」
「……之前……說討厭我的可是你。」
明明是一個孤僻且清高的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
…內心中真正害怕的，居然是孤獨。
那種已經疏遠了許久的關係，此刻再次如此接近，榊原樂只是感覺到很不適應。
……
不知道算是什麼心情。
「……又罵我？」
「看看後面的姐姐，想想現在的鈴，回憶回憶如今的之雪……她們哪個不是在你好的一面下有了今天這幅模樣？有了不一樣的成長？
「我這爛人有什麼值得懷念的？感情，感情負責不了。人，人又滿足不了。還要不停去沾花惹草，你這麼優秀，你離開我，不是會過得更好么？」
天海七明月說著說著，又自己把雙手放下，再嘆了口氣說道，「上次隨口的回應被之雪當了真，也是我的錯。也因為那件事情，之雪的問題提前浮出水面……不過既然兄長你能搞定爺爺，那麼想必後續也就沒那麼多事了。另外，要不是兄長你和父親以及爺爺據理力爭，我和姐姐在後面也沒辦法過得那麼舒服，從這一點上，還是要謝謝你的。」
「……」
「……也不知道那天是誰說不需要禮物來著。」
路燈下，榊原樂話還沒說完，在抬起頭時，看見了天海七明月眼眶內的那點些許晶瑩。
「現在呢？」
所以……他才會在那之後故意對自己說出那些過分的話來，並不斷鼓勵和培養鈴與之雪的成長，圓滿姐姐的夢。
「但是……」
「因為你這個傢伙，永遠都是這種混蛋樣子。」
七月……也是這麼一個矛盾的人。
聽到這句近乎于細語般的話……
自己該怎麼辦……？
「姐姐沒了你，現在只會在母親操控下，完成母親藝術界的明星夢。
「……」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放在了那頭亞麻色的秀髮上，而她，已經將腦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腦袋相互交錯，一呼一吸間滿是熟悉的青蘋果的清香。
捨不得自己？
「原來你是打算去做什麼？」
「鈴沒了你，一定不會在那個家庭環境下成長得如此優秀。
氣氛，確實緩和了不少。
由心笑了起來。
「……我睡沙發。」
「之雪沒了你，也還在老家裡渾渾噩噩地度過著每一天。
「……還真就是你的風格。」天海七明月說。
……
「……在出發來英國的時候，姑姑對我說了一和-圖-書句話。」
「解釋清楚，你為什麼會選擇將之雪帶回去，又打算怎麼安置她。」
榊原樂再次聽出了她過去心中存在著的不安全感……
既然七明月都如此討厭自己了，既然鈴、之雪、琉璃都因為自己有過一次次受到的傷害。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
「……」
真沒有想過，或者說，只要能夠幫助陷入自己同等境地的人，自己就能在其中收穫幸福和拯救。
「哈哈，那不然呢？大家能對我說一聲謝謝，我就挺滿足的了。」
「什麼我總是這樣……七明月你這傢伙還不是一樣有臭毛病？毒舌，還傲嬌，還特清高……明明難受的要死了，也還在嘴硬，非要說自己沒事。沒事？你真沒事我還不知道？還一邊說著討厭我，一邊跑來英國和我玩扮演遊戲……好玩么？既然你討厭我，為什麼不走遠一點？」
榊原樂發現，天海七明月那直盯著自己的眼裡，有的不僅是淚花，還有那隨著她眼睛顫動，她內心沒有表達出來的真情實感。
「……以後別這麼玩了，我認不出。」
然後……就被打斷了。
「……別在意這些細節了。另外，七月……關於之雪的事情，你現在這麼看了？」
「是是是，天海二小姐，您當然應該問。不過按照二小姐的意思，是想找我複合？抱歉，我不答應。」
「這點不應該問么？」
他輕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兄長，你拯救我們的同時，我們……也會同樣在意你。
榊原樂話音都還沒有落下，就感受到有個什麼東西撞進自己的懷裡。
榊原樂主動推開了天海七明月，「七月……僅有這些，並不能代表我做的錯事不存在——」
上輩子嘛，苦哈哈的，也沒個能喜歡自己的人。
「……嗯，我這人別的不說，還是挺招小孩子喜歡的。」
「兄長，事情永遠不要只看到壞的一面，任何事都有好有壞。即便她們、我都會在一些時候覺得你是混蛋，可這並不代表你的好，就此消失。如果不是因為你對大家的好，我們……也根本不會相聚在一起，在一段段曲折卻又有著樂趣的生活中，體驗著不一樣的人生。
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之雪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你或者她一個人的錯。我也從未恨過她什麼的，只是覺得你之前的那些行為和-圖-書，我無法接受。」
這大概，就是天海七明月想用實際行動，傳達給自己她此刻內心的想法。
聽到這裏，榊原樂不免感慨起來。
在自己徹底生氣之後，這傢伙清楚以他自身的性格，會不斷讓他身邊的人變得難受，變得痛苦。
應該說七月，用情過深嗎？
「鈴要是知道你會離開她的身邊，她絕對會哭得最慘，並拋下所有工作，不顧一切地想要找到你。對她來說，十幾年的經歷，你就是她的人生……對之雪、對姐姐、對我而言……也同樣如此。
「……還真是大小姐風範，高高在上的。」
這算什麼……？
「兄長，你在大家心中的位置，遠比你想的，要重要得多得多。」
天海七明月用半閉的眼帘直盯著他，「說得這麼輕巧，根本就是想背著大家遠走高飛。」
「還在嘴硬……不過也罷，不嘴硬就不是七月你了。誰不知道你這傢伙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不是聽姑姑說什麼我要尋死就急匆匆跑來英國找我？誰要死啊，只是單純覺得累了，想要出去，自己去找找有沒有什麼其他可以令我開心的地方。」
「什麼……？」榊原樂愕然于這溫馨時刻還不到片刻就被打斷。
「那你認為重要的是什麼？是你在讓大家都不再需要你之後，一個人選擇承擔所有然後獨自離開？這樣對你會有什麼好處……？好的永遠留給別人，那你自己呢？」
他不知道為何，淺淺笑了起來。
在後面觀望許久的天海九琉璃這時候出現在了妹妹身後，她見到兩人如今能夠如此冷靜交流，已經無比高興了。
「……那你，又怎麼辦？」天海七明月在泰晤士河畔，再次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雖說是有點心累，但都到現在了，七明月還是這樣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榊原樂聽著更加心累，更加難受。
……
天海九琉璃抱著妹妹的手臂，微笑：「不是挺有意思的？另外，樂君，今天晚上七月住哪？不能讓她單獨開一個酒店房間吧，晚上我和她聊聊天也挺好的。」
「當然重要……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天海七明月眼裡閃爍著明潤的光，語氣也隨之柔和起來。
她緊緊抱著自己腰，雙手通過動作所訴說出的言語，也就是如此清晰了。
「……」
不過，榊原樂並沒覺得這有什麼溫馨的和圖書。
嗯……也大概是因為這層關係，自己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去照顧身邊沒有被愛過的傢伙。想給與她們溫暖與關心。
「生氣的時候，人永遠只會看到事物壞的一面。正如在吵架時，所有人都會把對方過去的不是拿出來重複一遍一樣，在爭吵之中，必須把對方貶低得一文不值，藉此來奠定自己的勝利。」
他嘆了口氣，迴避了視線。
「……都行。」
那個丟自己高跟鞋的，是七月……？！
她的感情太深太深了，也因為她明白她自己的性格，而一直都沒有過安全感。
「她們都是因為兄長你，而有了現如今的光芒。」
「和……好啦？」
就和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未來成家立業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也變成孤兒，是同樣的心情。
「……重要麼？」榊原樂輕聲反問一句。
況且，她可是七明月啊，她這人……能哭的？
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這時候的心情。
「丑的，不需要。」
姐姐、鈴、之雪、自己……都是如此。
榊原樂抬起頭來，繁星布滿夜空。
「你這傢伙……總是這樣。」
「……」
「認不出來只能是某人的問題。」天海七明月插了一嘴。
「我必須糾正你一點，先說討厭這個詞的，是你。我只是說無法再接受你這個無限泛濫的同情心。」天海七明月在榊原樂的肩膀上冷靜地說。
「不只是一開始，還有某人在我生日那天只送給我的禮物……」
自己應該怎麼辦……？
表面上她看起來最不看重感情，但其實她才是所有人當中，最需要感情的人？
要知道一兩個小時前，自己還在床頭和她吵得不可開交。
「罵的就是你這個蠢貨，蠢貨。」
「哪有剛分手還沒三個月就要複合的啊，我覺得平日少了點束縛也挺好的。」
不想要她們落得如同自己上輩子一般的悲慘境地。
老實說，自己貌似從來都沒有認真去想過，也沒有認真去做過這個問題。
「樂君被騙了吧。分辨不出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那些話還不夠多？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榊原樂看著她真切的面龐，天藍色的潤色眼眸，喉嚨在跟隨著身旁的水面，輕輕滾動。
「也難怪之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那群孩子會那麼喜歡你。」
「……你這麼抱著我，是不想要我和-圖-書離開？」
「可七月你不也因為這份同情心而獲得你一生中最期盼的事物？」榊原樂雙手向外張開，沒有選擇主動去抱她。
……
……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天海七明月雙手抱胸。
「那這也不能成為你要接受其他女人的理由。我……無法接受你這傢伙選擇違背承諾……」
「不說話就當做是你默認了。」
見到天海七明月難得如此真誠，他也沒了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不睡一起？」
「看吧看吧，樂君，我就說七月是因為擔心你！才急急忙忙從東京跟著我過來的吧。」
「……蠢貨。」
「行了行了，既然這麼討厭我，那你就別在我面前說這麼多了，你讓我一個人——」
現在倒是不難猜出了……她害怕被拋棄……就像是過去母親將她一個人丟在鄉村站台一樣。
——還是，不希望你離開。
「咳咳，放心好了，我真沒什麼尋死的意思。從一開始就是想著要自己出去找點事做而已。」
河畔的風，吹拂著少女亞麻色的髮絲。
天海七明月先是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然後雙手抱胸，說道：
七月……其實就是在說小時候自己給她的那一次關照吧？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你認為你做的錯事不能當做不存在，你做的在我們身邊會導致我們一次又一次受到傷害。但這些，又何嘗不是兄長你的傲慢？
……
榊原樂並非想要逃離她們的身邊，而是他在幾人的身邊，只會讓幾人次次鬧出不愉快的事情來。這給大家帶來傷痛，也讓大家心中的傷口無法彌補……
「……」榊原樂多看了和天海七明月打扮一模一樣的天海九琉璃，想起來今天晚上的事，「今天，一整天——」
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在她的視角里，還不夠她生氣的？
「……準確來說，是明白你這傢伙沒有那麼自私之後，我要收回之前的話——等等，你什麼意思？」
這也相當於是在救贖過去苦哈哈的自己吧。
這種想要一個人把所有負面情緒都扛下並帶走的人，天海七明月想了半天，最終也只能找出這個詞來形容他。
「我怎麼……？」
「……」
聊了聊天。
「什麼話……？」
手握拳抵嘴，咳嗽兩聲后說道：
沒有言語，只有河畔呼呼而來的風聲。
「……七明月想借這個來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