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慎出洋相,宋慈沒忍住笑了。
最後宋慈雙腳一個急剎,做了個彎腰鞠躬的動作,低頭敲了敲腦門,悶聲道。
不出所料,那位提出盛情邀請的不靠譜傢伙還沒到場。
「……她們是姐妹,親生的姐妹。」
顧慎有些無奈,搭了把手,不得不說這頭盔還真塞的很緊,雙手扶正,用力一拔……
顧慎眯起雙眼,打量著眼前小小的一盅白酒,心想這酒比清桃酒吧里的還要袖珍,這麼小一盅,一口不就喝完了?
「爛命?」
這個時間點,自己應該已經休息了。
「帽帶勒得有點緊……你幫我拔|出|來。」
顧慎喃喃道:「這酒很好,為什麼會停產?」
雖然不了解這個傢伙,但能做夫人貼身護衛的,必然是頂尖的超凡者。
……
「我欠夫人……還有整個陸家。」
他好像正審視著自己……以俯視的角度,意識沒有一丁點的醉亂,反而是無比的清醒。
照片被手指摩挲過很多次,已經泛黃泛舊到快生出包漿的程度。
抱著試試看的念頭,顧慎舉杯一飲而盡。
顧慎怔了怔。
「其實用停產來形容,並不准確,因為獅醒從來就沒有量產過。」宋慈低垂眉眼,「它的配方只存在於一個人的腦海中,而那個人十年前已經死了。所以獅醒,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宋慈的聲音在喉嚨里醞釀,喝完獅醒后,他的嗓音沙啞地像是一頭野獸,這的確不是能夠量產的酒,因為每一滴酒hetubook•com•com
液中都蘊含著非凡的精神元素,會讓人誤以為自己是清醒的……直至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江灘的年輕人晚上喜歡喝清酒,那是瀛海區傳來的飲品,聽起來小資又典雅,你可以嘗嘗這個……」宋慈與老闆低聲交代了幾句,老徐從柜子最裡面取出了一瓶裹著黑色報紙包裝神秘的長瓶,他低聲笑道,「純爺們就該喝這個!」
顧慎一眼就明白了這廝的意思:「不用了……這些夠了。」
「你還真……猛啊。」
「你怎麼知道,以前帶來的那些人,都會乖乖買單?」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上戴著厚重的摩托車頭盔,一邊揮手,一邊試圖單手卸下頭盔,或許是因為頭盔塞得太緊的緣故,試了兩次均以失敗告終……男人頭重腳輕的奔跑姿勢顯得頗為滑稽。
顧慎覺得有種奇妙的錯覺。
真正被時代淘汰的東西是不會被謾罵的。
顧慎站在巷子街角。
「哎哎哎……這麼久嗎?掛斷電話后臨時辦了點事。」
但在更多不說話的人眼中……這是被時代淘汰的氣息。
「來份牛雜鍋仔,再來份小炒肉,辣炒雞胗……」宋慈從頭到尾就沒打開那張倒背如流的菜單,一口氣點了三個菜,暗示意味十足地問道:「你瞅瞅還要加點啥?」
……
他小小的抿了一口,輕聲道:「這一盅酒,是要慢慢喝,分上七八次,才能喝完的。」
果然…和-圖-書…小陸就是師姐。
不會是要咕咕了吧?
他看了眼時間,忍不住扶額,心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小口小口的抿著酒盅,只是因為這酒實在很烈,喝快了會嗆嗓子……自始至終,除了面頰略微有些發燙,再也沒有任何的不良反應。
「這是什麼酒?」顧慎感覺到一股熱浪直衝天靈蓋。
一口下去,顧慎嗆了一嗓子,差點沒連鼻涕眼淚都噴出來。
「來了來了!」
「啵」的一聲。
「咳……你拿這種眼神看我作甚?」宋慈腆著臉笑眯眯道:「咱就是粗人,沒什麼高大上的愛好,平時也不樂意去江灘花冤枉錢喝三百一杯的洋酒,這邊的酒好喝,又便宜!」
陸南槿。
宋慈眯起雙眼,淡淡開口道:「這酒的名字……叫『獅醒』。沉睡的獅子怒目而醒,喝完之後會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量,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獅醒在十年前就停產,喝一盅少一盅,我在老闆這存了好幾年,這是第一次拿出來與人共飲。」
「哦……怎麼說?」
「這算什麼話!我一言九鼎的烏鴉是那種人嗎?」宋慈眉飛色舞道:「今晚敞開了吃,我請客!」
話音沒說完。
宋慈呸了一聲,嘀咕道:「我平時是逃單,但又不是沒人買單……又沒欠她一分錢,這婆娘整天沒個好臉色。」
顧慎瞥了眼烏鴉。
照片里的女孩面容模糊,微微歪斜著腦袋,露出淺淺的笑容,還有一顆虎牙。
宋慈連m•hetubook.com•com忙比了個了解的手勢,拽著顧慎小心翼翼坐在角落的小桌板前,他低聲道:「老闆娘不怎麼待見我,咱待會小聲點。」
百盞不醉。
這次的酒,與先前明顯不同,入口就極其辛辣,像是吞下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這股火焰順著喉嚨蔓延,直至將渾身都燃燒。
宋慈取出自己那枚破舊的錢包,他從內側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笑道:「上次是真的尿急,逃單的時候還沒來得及給你炫耀呢……喏,老子的青梅竹馬,小陸,好不好看?」
只有秀人模特會專程來到大都老城區,其實也是為了拍照攝影,放在自己的個人社交平台上,彰顯獨具品味的藝術氣息,或者承接商務訂單。這些人拍完照片就走,快門按下之前,捧著咖啡倚靠老巷,笑得很甜,照片定格之後,他們只會風塵僕僕趕往下一個地點,想著早點拍完早點收工。
烏鴉神清氣爽地吐出一大口煙霧,他嘴裏竟然還叼著一根燒到屁股的女式煙煙蒂,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護目鏡煙熏火燎的視野中騎車趕路的。
十一點半的老城區,燈火零星,夜幕黯淡,與大都主城和江灘沿岸的繁華不一樣,這裏的燈火有舊時代的質感,像是用膠捲拍出來的電影,就連風吹過的聲音都顯得更加靜謐,空氣中彷彿有老歌流淌。
真正的淘汰是遺忘,悄無聲息的退出舞台,大家猛然想起的時候只會覺得詫異,或許有一秒鐘的遺憾,但轉瞬又
和*圖*書會忘卻。
深夜十一點半,老徐牛肉麵館還沒打烊,不過也快了,老闆笑呵呵跟宋慈打招呼,「想吃什麼菜,我給你炒,待會就不接客了,最裡面給你留了個位置……」
但烏鴉撥通了顧慎的電話,以朋友的身份,盛情邀請他來老城區吃一頓夜宵……一個聽起來毫無誘惑力的邀請,顧慎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哪根筋抽了,竟然選擇準時赴約。
酒精內的精神元素浸入腦海中,被熾火來者不拒地盡數侵吞,他才是真正適合喝獅醒酒的人。
宋慈冷笑一聲,伸出沙包大的拳頭,得意洋洋道:「喏,看到了嗎?有這個,就能讓人把單買了。」
「喲嚯嚯……舒服了舒服了。」
「來了就行,我也不算被騙。」顧慎輕聲嘆了口氣。
宋慈撓了撓頭,「老城區跟江灘不一樣的,這個點大家都睡了,騎摩托車炸街這種行為是要被人罵娘的,雖然我娘已經死了,不在乎被罵,但畢竟穿著這身西裝,算是代表夫人的臉面,缺德的事情還是不要做了……最後一段路我推車來的,剛剛把摩托車停在小巷外面。」
宋慈雙手用力抖了抖頭盔,抖出漫天煙灰屑子,趁著這個功夫,他又對著煙屁股狠狠嘬了一大口,笑道:「你怎麼滿臉寫著不爽。」
顧慎笑了,「還不是因為你平時做的那些缺德事?」
顧慎笑了笑,拋出問題:「好看是好看,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她跟夫人,長得有點像呢?」
「別擔心……已經睡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
老闆小聲比劃道:「你別吵著她,不然……她會趕你的。」
按照平常的作息。
顧慎怒道:「老子信了你的邪,在冷風裡吹了半個小時!」
「煙是夫人賞我的,捨不得丟。」
顧慎有些無奈。
烏鴉又抿了口獅醒:「你可別想歪了,我喜歡小陸是一碼事,替夫人賣命,是另外一碼事,兩者之間沒有一丁點的關係。夫人把我從老城區帶了出來,我欠了夫人太多東西,沒什麼可以報答的,只有這條爛命。」
「當然好看!」烏鴉嘚瑟著把照片收回,滿臉寫滿炫耀地敲了敲桌子,道:「小陸是我的,不許多看!」
「來了啊。」
夜幕那邊有人遠遠的揮手。
這座老城區在大家的記憶中已經不佔據什麼篇幅了……懷舊的人是無法在大都這座城市活下來的。
深夜的睏倦之意,在小小的一盅酒前,盡數消散。
他舉起酒杯,輕聲道:「獅醒的味道怎麼樣?」
有人說,這是煙火氣,人文氣息。
宋慈嘿嘿笑了笑,他縮著脖子望了望店鋪二樓。
對他這種三好青年而言,喝酒應該是最不擅長的事情,出於查案需求,上次他去江灘嘗了三百一杯的「大都會」,味道還不錯,沒有宋慈說得那麼不堪。
千盅不倒。
顧慎狀態極好,絲毫沒有受到「獅醒」的影響。
顧慎老老實實道:「好看……」
想不到師姐平時這麼一個不夠言笑的人,小時候也有笑得這麼甜美的時候。
「我有種,終於醒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