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書院桃花分外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偶遇

夏四林故意提及封妻蔭子之說,似是有投石問路之意,兩人相處幾日,倒是從沒相互談及家中情形,夏四林只知道蘇錦家中是做生意的商賈,那還是蘇錦試探她是否對商賈之家抱有偏見而故意透露的。
蘇錦故作訝異道:「這你都知道啊,原來夏賢弟是我肚中的蛔蟲啊。」
兩人來到那人面前,拱手施禮,蘇錦道:「叨擾兄台了,還請原宥。」
夏四林聞言望去,只見側壁上一副草書酣暢淋漓,墨跡森森的錄著一首詩: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夏四林吃吃笑道:「臭美死你了,心口不一之人,真是不可救藥。」
蘇錦奇怪的道:「掌柜的是怕破壞這裏雅緻的氣氛么?怎地說話如此小聲。」
那掌柜輕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邊有一桌大人物在飲酒,怕驚動了人家。」說罷朝外努努嘴。
夏四林聽了他的話,回頭仔細品味一番,點頭道:「蘇兄說的是,不但在抒發著什麼,而且情緒上也很是悲憤,似乎是受了什麼委屈。」
夏四林展顏一笑道:「功名不功名的我倒是不在乎,我就是來見見世面的,兄台怕是背負著考取功名的重任,回家好光耀門楣封妻蔭子吧,那就祝願兄台連中三元吧。」
蘇錦見他言語親切,說話很有技巧,雖是要求之言,但聽起來心裏很是舒服,於是也輕聲道:「在下省的,麻煩幫我兄弟二人弄些清淡口味的菜,酒便不要了,來些米和*圖*書飯便可。」
條幅既無落款也無題跋,無頭無腦的一首詩掛在那邊,見蘇錦似有感觸的樣子,夏四林輕聲道:「這是前朝劉夢得的《浪淘沙》之八,講的是蜀地淘金客辛苦勞作去沙篩金的事情。」
蘇錦正欲探聽一番夏四林的底細,忽聽有人在外說話道:「兩位公子談詩論文,我等冒昧聆聽於耳,倒想結交一番,不知可否移駕相見呢?」
兩人逃也似的出了饌堂,夏四林被蘇錦一路攥著小手拽的踉踉蹌蹌,見走的方向是書院大門的方向,忙掙脫道:「這是去哪兒?」
夏四林道:「還真沒想到,你們兩人倒是惺惺相惜呢,看他那樣子,對你也是極為推崇;只是你這麼喜歡鬧事,怕是不大好吧,畢竟咱們是來讀書的,怎地你身邊儘是事端呢?這一回險些被趕出書院,當時我急的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這首詩寫的真好,詩好字也好,不知是出自何人筆下。」蘇錦指著壁間掛著的盡有的一副立軸道。
那掌柜笑容可掬的幫兩人倒上清茶,告罪一聲道:「稍候片刻。」說罷轉身下樓張羅去了。
蘇錦呵呵一笑,拉了夏四林出了小間,抬頭望去,只見東首過道盡頭,一名錦衣青年含笑拱手,正恭候兩人大駕。
蘇錦看那人頗有一番氣派,眉宇間神采奕奕,身量雖不高,但隱隱有一種懾人的威嚴,心裏不禁有些嘀咕,也不知此人是什麼官兒,竟然有這般氣場,俗話說居移氣養移www.hetubook•com•com體,身居高位之人,哪怕再矮小猥瑣,但是那種權勢帶來的氣度卻是實實在在的。
夏四林道:「蘇兄莫不是在消遣我吧,別告訴我說前朝大詩人劉禹錫你卻沒讀過他的大作。」
蘇錦汗顏無地,自己還真沒讀過這首詩,後世雖學的是中文,古典詩文也看的頗多,但中華古代的經典詩作浩如煙海,蘇錦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何況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和那個難以到手的系花糾纏不清,書倒也沒念的紮實。
蘇錦笑道:「你怎知道那姓曹的吃了我的暗虧,我看他是賺大發了,平白無故撈了個好名聲呢。」
看了兩眼,心頭大跳,忙掉頭不敢看,夏四林見蘇錦看著自己的嘴唇發愣,還以為他想起了馬車上的那流血的一吻,頓時面紅耳赤;偷看蘇錦的上唇,只見上唇處米粒大小的牙齒印痕,一處小小的傷口早已結疤,想到晨間那旖旎的一幕,頓時心頭狂跳不已。
蘇錦道:「出去吃飯,停放車駕的場地邊上我記得有一家小飯莊,此刻書院饌堂內是不能呆了,去那兒填飽肚子再說。」
蘇錦看著夏四林道:「賢弟以為如何?」
夏四林道:「你以為做的高明,有一位叫王安石的在我面前說了一些話,似是完全把你看得透了,我也是經他提醒才知道你這些鬼門道。」
蘇錦好不容易才脫身而出,甩掉幾個死纏爛打要跟著混的傢伙,來到還在發獃的夏四林面前,一把拉著她就走,肚子還空著,hetubook.com•com但是今天中午是別想在這吃頓安穩飯了。
那錦衣青年呵呵一笑道:「恁般客氣作甚,相逢即緣,把酒同飲又如何?」
夏四林點頭道:「有勞了。」
蘇錦愕然道:「王安石?他當然能猜得出,此人乃是人中之傑,可非池中之物。」
「此詩很有思想啊,看似在說淘金之事,其實乃是借物詠事之作,我看倒是在抒發著什麼。」蘇錦道。
蘇錦呵呵一笑道:「何必自謙,這掛軸倒也奇怪,書寫之人既不題名也不落款,這般沒頭沒腦的一副字,也不知是那位高人寫就,這字也是極好的,愚兄本臨摹過書聖的草書,這字體卻非書聖的字體。」
蘇錦看她笑的頑皮又溫馨,忽然發現,原來夏四林是個極美的女子,雖是男裝,但眉彎嘴小,兩片小嘴唇粉嘟嘟的,皮膚也白皙的幾乎透明,男裝在身,卻別有一番風情。
那掌柜的告罪一聲道:「兩位莫怪小老兒多嘴,兩位點些飯食靜靜的用,聲音放輕些,莫要驚動了人家,雖然有些委屈兩位,但請給小老兒點薄面,飯錢待會打個八折,如何?」
夏四林又是撇嘴,又是扭手,似是不願見生人,蘇錦明白她是女扮男裝之身,不願多與人接觸,只得捏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蘇錦對夏四林肅然起敬,只看一看便能斷定字體,還能隨口說出字體的特點,不是下了苦功之人,絕無法做到,蘇錦刮目相看之餘,也對這位假冒的夏公子多出了一份興趣,到底是誰家的女兒不愛女紅和圖書刺繡,偏偏喜歡讀書寫字,舞文弄墨呢?這小叛逆居然發展到要來書院中湊湊擾鬧,看來也是奇人一個。
小間內頓時靜了起來,掌柜說的那邊那桌客人不知為何,也是靜雅無聲,夏四林和蘇錦還是第一次單獨呆在一處靜室中,心頭不禁砰砰亂跳,低著頭不敢和蘇錦的目光相接。
蘇錦轉頭道:「劉夢得?這是字吧,全名叫什麼?」
蘇錦皺眉道:「哎,名人有名人的煩惱啊,你看看,一頓飯還要到外邊吃,保不準被人認出來又是一番鴰噪。」
蘇錦和夏四林聞言一驚,原來兩人談得興起,聲音越來越大,驚動了那桌貴客,夏四林朝蘇錦看了看,顯然是要蘇錦拿主意。
蘇錦想了想道:「我兄弟二人信口談論,驚擾了諸位的雅興,這廂告罪則個,若是諸位不嫌我二人鴰噪,我等這便來拜見尊駕。」
夏四林羞怯的道:「蘇兄取笑了,家中藏書頗豐,倒是看了點,但博覽群書通今博古卻是謬讚了。」
那掌柜的挑起大指道:「公子心胸開闊,今後必有大展宏圖之時,清淡口味的么?便來一盤新上市的糖拌嫩甜藕片,再來一盤東城湖的白煮鮮蝦,蘸些醬料來吃甚是美味,再來一盤菜蔬,小老兒再送兩位一盆蘑菇湯如何?」
那邊座上開口發聲之人笑道:「何來鴰噪之說,兩位談吐風雅,望移駕一見。」
蘇錦一拍手掌道:「正是,賢弟好才學,看來一定是博覽群書,通今博古了,愚兄自嘆不如。」
夏四林笑道:「這下你在書院出和圖書名了。」
蘇錦點頭稱是,早有人打簾請蘇錦和夏四林進隔間,簾幕輕挑,裡邊高高矮矮的坐著五六個人,有的書生打扮,有的打扮的像師爺,有的卻像是當官之人一般端坐;蘇錦略一猶豫,拉著夏四林邁步而入。
兩人入了飯莊,小飯莊不大,但由於毗鄰書院,客人倒是不少,兩層的小樓,二樓上竟然有著竹籬隔起的小包間,掌柜的殷勤招呼兩人上了二樓,在西北角臨窗的一間安頓下來,輕聲輕語地問道:「兩位公子,想要吃些什麼?」
蘇錦見她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心頭一動,道:「我答應你,從今日起,我定好好用功,咱們兩個一起考個功名讓別人瞧瞧。」
夏四林道:「這是顏體,人云顏筋柳骨,這字遒勁蓬勃,正是顏體之本。」
夏四林道:「什麼蛔蟲,噁心人么?你的這些伎倆有心人根本就是一望而知的,今日曹講授吃了你暗虧,今後怕是要盯上你了。」
令人各懷心事,默默的一前一後來到車駕停放的場地邊上,果然有一家小飯莊,為了免費口舌,蘇錦沒有驚動正在不遠處睡大覺的小柱子,夏四林也默契的沒有去驚動自家車夫,那車夫早間被胖揍了一頓,此刻吃了幾團糯米飯,正自休養生息。
蘇錦哦了一聲,不再發問,應天書院本就是藏龍卧虎之地,與官場和朝廷都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繫,在這邊的小飯莊遇見達官貴人宴飲,倒也不足為奇,加之這個小飯莊環境雅緻,四周綠樹參天,竹林婆娑,也是一處吸引人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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