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山高水遠臨長風
第五百一十一章 高朋滿座

「知府大人到!」朱家伺候茶水的使女嬌滴滴的叫道,隨即正廳後門厚厚的絨簾兩分,朱世庸滿面笑容的拱手而進,還未等他開口,廳上眾人已經作揖高聲道:「參見府尊大人。」
客人中有人看到這情形,暗自偷笑;老成持重吳通判怕朱天順出了朱世庸的丑,於是便尋了話頭問朱天順道:「衙內公子這半年來都是在應天書院讀書是么?」
朱世庸怒道:「休得胡言,這事你為何沒跟我稟明?」
眾人七嘴八舌諛詞如潮,朱家父子臉上笑開了花,朱世庸自然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的斤兩,但自家就這麼個獨苗苗,雖是一坨屎,也比別家的飯還香,聽到這些讚美的話兒,身為人父總是高興的很。
「府尊大人言重了,我等只是帶些見面禮而已,按照我大宋習俗,元日新年之後上門哪有空手的,這不是要我等失禮么?」吳通判呵呵笑道。
「諸位,承蒙諸位看得起老夫,每年都趕來看我,老夫甚是欣慰;人活一世圖的是什麼?不是榮華富貴,不是升官發財,而是高朋滿座,知交遍天下;每年都叫你們不必帶禮品前來,人到了便是心意到了,你們就是不聽;等下回去的時候全部將禮物帶回去,咱們之間何必這麼俗氣。」
座上之人有的是老面孔,有的是新面孔,有的人去年還在,今年已經不見蹤影,有的人去年沒見過,今年卻能躋身其中hetubook.com.com;朱家廳堂雖不大,但這小小的廳堂中卻已經映照出過去一年中的官職升降交替、親疏交更了。
廬州大小官員以及轄縣官員小吏、各鄉鎮士紳大戶都會從今日起紛紛前來拜訪朱世庸,就像約定好了次序一般,按照親疏遠近的差別,這些人也都會自覺的將行程錯開,自初二日直到元宵佳節,這裏都將是: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
朱天順滿不在乎的道:「這不沒來得及么?回來才七八天,忙著拜訪親朋故舊,這一忙活就給忘了。」
朱天順兩眼翻白看著天頂想了一會,忽然拍手道:「有了,有一件事倒是挺好玩的。」
「書院有什麼好玩的奇聞軼事,衙內公子不妨跟我們說說,也讓我等開開眼界吧。」一直插不上官員之間對話的黃副會長好不容易插上一句嘴道。
「真是好福氣啊,老夫這一輩子都夢想去應天書院讀書,可惜卻從未有此機會;那山長還是戚翁么?」
太陽高高陞起,門前的車馬漸漸零落,當通判吳大人的大轎最後一個到達之後,預示著今天的客人正式來齊了。
朱天順梗著脖子道:「本來就沒什麼好玩的,不過要說到事情倒是不少,都不是我感興趣的。」
眾人大翻白眼,只聽說好酒越陳越香,卻沒聽說過茶葉越陳越香的,倒是越放越發霉越無味倒是真的;不過知府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人說越陳越香,自然一定是越陳越香的,這倒也沒什麼好辯駁的。
黃副會長笑道:「左右無事,便隨便撿兩件來說說。」
「衙內公子今日好精神啊,這氣度,不愧是應天書院的頭牌學子呢。」
眾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府尊大人大可不用跟我等客氣。」
「可不是那老……老先生么?」朱天順差點將『老東西』三個字罵出口了。
朱天順心裏樂開了花,哈哈笑道:「爹,你總說兒子不成器,現在看到了吧?這些人都比你看得准,說我腹有詩書氣自華,我一肚子本事,偏偏就您不信。」
跟在朱世庸身後的是胖嘟嘟的翻著白眼的朱天順,穿著一件紫紅的緞面長袍,頂著一頂簪花小璞頭,若不看他白花花的眼睛,倒也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公子模樣。
朱世庸借坡下驢,知道自己這位四夫人鳴翠那是出了名的小氣刁蠻,被她收起來自己親自去拿也未必賞臉,於是笑道:「如此的話,且先放著,下次來再喝;據說此茶越陳越香,倒也不怕失了味道。」
「很是,到時候父子同為朝廷棟樑,倒是千古一樁佳話也……」
「這叫腹有詩書氣自華,知府大人家教瑾肅,書香傳家,到了衙內公子這裏,將來自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以預言,今年秋闈之後,我等便要來喝衙內公子的喜酒了。」
https://m.hetubook•com•com名使女忙上前輕聲道:「老爺,那雨花茶全被四夫人拿到房中藏起來了,拿不出來啊。」
朱天順正摸得興起,被此人打斷,趕緊收回魔爪,不滿地道:「是啊,怎麼著?」
眾人一驚,惶然四顧,有人小聲問道:「死了這麼多?這是……這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么?」
眾人紛紛附和道:「是啊,咱們豈能失禮,府尊大人清廉重義我等又不是不知,只是這些都是禮數,禮數上可缺不得。」
朱世庸呵呵招手道:「坐,都坐,都是老熟人何須拘禮。」
「書院最無聊了,除了讀書也沒什麼好玩的。」朱天順翻翻白眼不以為然。
朱宅氣派非凡的正廳中,早已高朋滿座,眾人品著茶水吃著點心等待知府大人的大駕光臨;一般而言,到了巳時末基本上今日的客人便算是來齊了,誰也不敢託大拖到巳時以後再來拜見,總是越早前來顯得越是虔誠。
朱天順聽得氣悶,糕點吃了好幾塊,茶水喝了好幾杯,越發覺得沒什麼意思,在一旁左一個哈欠右一個哈欠感覺無聊的很;伸手偷偷伸到一旁侍立的使女屁股上隔著褲子亂捏;使女漲紅著臉不敢躲避也不敢出聲,只得任由他輕薄。
朱世庸輕聲道:「住嘴!」轉頭朝眾人道:「坐坐,新年伊始,諸位便來看望朱某人,朱某人感激不盡啊;人來,換上京城夏大人送我的雨花茶給諸位嘗嘗鮮,這陳和圖書茶如何待客?」
朱天順哈哈指著那人笑道:「瞧你那膽小的樣子,不就是死十幾個人么?你連死人都怕么?」
機靈之人不失時機的送上溢美之詞,被搶了頭籌的趕緊跟上道:「是啊是啊,朱公子原本就是氣度卓然,半年書院熏陶之後,益發顯得溫潤如君子,隱然有乃父之象啊。」
眾人連聲叫好,拱手道:「也祝願府尊大人今年步步高升心想事成。」
朱天順道:「一個月前,咱們書院死了十七名學子,傷了三十多人呢,死人排在門口一大溜子,個個缺胳膊斷腿的……」
朱世庸笑容尷尬僵住,輕聲道:「去拿些出來,就說是我要的。」
大家嘴上熱鬧,心中腹誹不已:「他娘的,老子們送了重禮前來,你這老狗一包兩文錢的麻酥糕便打發了,這玩意喂狗都不吃,還說什麼禮尚往來,怕是不願落下收禮的把柄罷了。」
那使女只得轉身往內堂走,坐的近的耳朵好使的人早已聽得清清楚楚,忙道:「府尊大人,不必拿什麼新茶,我等前來是給府尊大人拜年問好,也藉此機會與同僚好友相聚一番,可不是來要吃大人的好茶的;那雨花茶聽說是地熱名山孕育而出產,極為珍貴,夏大人贈與府尊大人之物拿給我等品茶,一來承受不起,而來也是牛嚼牡丹糟蹋了好物事。」
眾人忙道:「說來聽聽……」
眾人熱熱鬧鬧的重新入座,都是官面上廝混之人,自然個個和圖書舌綻蓮花,稗官野史在他們口中說出來格外的有趣味,說到他人隱私之處,個個張口大笑,氣氛熱烈的很。
躍馬橋南朱世庸府邸,每年的大年初二開始,這裏便人來人往恍若集市。
眾人暗暗佩服,這馬屁拍的,父子二人一同拍上,這水準不是一般的高。
初二日,按照以往的慣例,那是廬州城屬官和士紳大戶們前來拜見的日子,除了廬州一干官員之外,自然少不了商會三巨頭這樣的座上賓;清早開始府門前便是絡繹不絕前來拜見之人,高矮胖瘦各不同,一無例外的是,這些人身後的隨從都或挑或抬著各色禮品,在朱家管家迎候之下,紛紛擾擾的相互寒暄著被請進府去。
喧鬧聲中,後門外傳來一聲清亮的咳嗽,眾人就像得了號令一般,紛紛閉住嘴巴,放下茶盅,整衣起身伸著脖子像一窩好奇的貓鼬一般往後門處張望。
朱世庸呵呵一笑道:「老吳啊老吳,你可不許帶頭起鬨,不過大家說的也有道理,我大宋最重禮數,倒是不能教你們缺了禮數;這樣吧,禮尚往來,等會我叫管家每人包上一包烔煬河麻酥糕給諸位帶回去,糕乃高也,祝願各位今年節節高陞,最好是個個都受皇恩眷顧,成為我大宋棟樑之材。」
「混賬!黃師伯問你話便好生回答,哪有這般敷衍的,應天書院乃我大宋第一學府,豈會無聊?你怕是天天不好生讀書,自然覺得無聊乏味罷了。」朱世庸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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