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瀟瀟風雨滿京城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末日

杜衍嘿嘿一笑道:「呂相教訓的是,不如這樣,呂相還是隨我入寒舍小酌幾杯,世昌也好多加討教。」
……
「你們出去!」趙禎朝侍立的宮女和內侍一揮手,眾人趕緊退出暖閣,放下了簾幕。
蘇錦腦子裡一片漿糊,這事皇上是怎麼知道的?自己放軍糧之事知道的人不少,難道是他們到京城告密的不成?難道是宋庠?苟大勝?潘江?亦或是自己身邊出了內鬼?還是被宰了的知情官員鬼魂顯靈?
蘇錦聽出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苦著臉道:「皇上還是叫微臣的名字吧,這個官名兒實在是不好聽,聽得臣心裏不舒服。」
為今之計,只能服軟了;蘇錦趕緊跪下道:「皇上息怒,微臣罪該萬死,微臣確實是動了軍糧,但是微臣是迫不得已啊。」
蘇錦的第一反應便是,今天活不成了!第二反應便是,要不要拿起桌上的硯台照著趙禎的頭便給他來幾下;但蘇錦知道,即便是宰了趙禎,自己也沒有活路,慢說是皇宮,便是這暖閣自己也出不去。
呂夷簡微笑道:「你放心,老夫會極力舉薦你,但是光老夫一人還不夠,老夫建議你上奏皇上,將龐籍和夏竦調回京城任職;再加上老夫手中控制的官員,商hetubook.com•com議相位人選的時候,咱們便既人數佔優,說話的分量也夠足;龐籍和夏竦兩人都是聖上所依仗的重臣,要和他們搞好關係,否則即便你當了宰相,又如何能如魚得水般的處理政務呢?」
「哼!」趙禎怒火中燒,伸手將一本奏摺拿起來照著蘇錦的腦門一頓敲打,口中道:「你還裝糊塗,你還給朕裝糊塗,你把朕和滿朝文武當傻子不成?當真可惡,其心可誅!」
蘇錦躬身站了一會,見趙禎沒有抬頭的意思,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趙禎這才抬頭看見了蘇錦,臉上堆起笑意道:「原來是蘇舍人來了,怎地不叫一聲朕,倒是怠慢了蘇舍人了。」
杜衍如夢初醒,趕緊作揖道:「呂相金玉良言,世昌受教了;西北戰事緩和,正是調他們回京的好機會,只是這樣一來,便給了范仲淹和韓琦的機會了;龐、夏兩位大人一走,范韓兩人必會高陞。」
呂夷簡捻須笑道:「杜樞密,用得著這麼高興么?本來今日是要糾察那蘇錦的數樁大罪的,只可惜這小子伶牙俐齒,皇上又有維護之意,到讓他給逃脫了。」
蘇錦無辜地眨巴著眼道:「皇上,微臣何罪之有?」
早朝散去,呂夷簡和-圖-書等人心情大暢,有說有笑的相偕離去。
趙禎哼了一聲,轉到案后坐下,喝了口茶水順了順氣,喝道:「起來說!」
呂杜二人談論不休的時候,蘇錦正被內侍引著候在大慶殿西側的文德殿外;文德殿是趙禎日常處理政務的地方,早朝之後,趙禎一般都會來此處處理早朝後商議決定的大事,很多詔令聖旨都在此處寫就,所以也是制誥之臣辦理公務的地方。
蘇錦點頭道:「請皇上坐著聽,微臣定一字不漏的全盤托出。」
就聽趙禎氣呼呼的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動軍糧,這可是謀逆之罪,另外你告訴我,你把龍真弄到哪裡去了,別以為朕不知道,龍真知道你動了軍糧之事,你定是怕事情敗露將他抓了;說!你將他藏匿在何處?」
「蘇錦,你可知罪么?」趙禎威嚴冰冷的聲音傳入耳中。
呂夷簡白了杜衍一眼道:「杜樞密,老夫幫你可不是要你和晏三司勢不兩立,老夫和晏殊也沒仇怨,不過是當年他指使別人蔘奏我結黨徇私重用私人而已;你和他為了爭搶老夫這個位子已經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但是老夫告誡你一點,用智不用力才是上策,可切莫玩些刁鑽的手段,一旦為皇上和*圖*書所知,你是絕無可能得到相位的。」
蘇錦委屈地道:「皇上息怒,容臣跟您說明緣由,您如此震怒,臣也沒法解釋啊,既然您這麼生氣,乾脆命人一刀宰了臣得了。」
杜衍跟在呂夷簡身邊黑胖的臉蛋上像是開了一朵花兒,笑嘻嘻地道:「今日多虧相爺機敏,在議功之時提出蘇錦無功名科舉之弊,這才讓蘇錦吃了個大憋;晏殊老兒那個尷尬樣子看著教人真開心;相爺,去我府上吃兩杯酒如何?我府上新得了兩壇西域佳釀,據說火辣勁道十足,呂相不是喜歡夠勁夠辣的好酒么?」
蘇錦差點沒吐出來,蘇舍人?這尼瑪是什麼稱呼,自己這就成了史館舍人了么?這個職務到底是幹什麼,蘇錦一概不知;但估摸著也能猜出個幾分來。
蘇錦心頭血往上涌,其心可誅這四個字一入耳,蘇錦的腦子翁的一聲,心道:壞了!事情怕是敗露了。
呂夷簡哈哈大笑,當先邁步而去。
蘇錦的心裏堵得實在難受,但事已至此,撒潑打滾也沒用,何況自己幹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心底里到底還是虛的,能夠保全性命便該謝天謝地了;更要緊的不是這官兒的大小,不管怎麼鬱悶也要先忍著,還有好幾件事要求趙禎,真和_圖_書的熱火了皇帝,那就得不償失了。
趙禎咬牙道:「自然是要宰了你,不過殺你之前,你還是要給朕說清楚。」
文德殿東側的一間暖閣內,趙禎已經換了便服,坐在桌案后拿著一本奏摺在看,內侍引著蘇錦進來,趙禎倒沒察覺,一邊看著奏表一邊伸手抓著一隻硃筆在上面圈圈點點,嘴裏嘀嘀咕咕。
蘇錦心裏打起了鼓,這趙禎怎地喜怒無常,眨眼間便是這幅模樣,難道說……?
呂夷簡皺眉道:「你呀你,你吃肉還不許人喝湯么?范仲淹和韓琦陞官怕什麼?越是高陞,這兩人便越是要釘牢在西北,只要他們不會來給你惹事,你管那麼多作甚?難道你還希望范仲淹那個又臭又硬的傢伙在你眼前晃悠?」
趙禎哈哈一樂起身圍著蘇錦轉了一圈道:「你聽著不舒服?朕還不舒服呢。」
杜衍忙道:「呂相放心,世昌豈是不懂這些的無知之人;在這件事上還要請呂相多支支招啊。」
在史館之中記載編撰史書的主官叫做編修,那些協助的助手叫做直館、教授,還有記載皇上日常生活起居一言一行的起居郎,這些都是些有事可乾的官職,也不算辱沒人;可是這舍人之職,估計便是個打醬油的角色,弄不好就是晒晒書、hetubook•com•com搬搬東西、倒倒茶、打掃衛生的阿小一個,毫無地位可言。
富弼是知制誥,理所當然在此處有一席之地,有他這個熟人在此處,蘇錦略微覺得心裏安定了些。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內侍走出殿外要對蘇錦道:「蘇舍人,皇上要你進去。」
「動軍糧你還有理了?朕問你,你怎麼個迫不得已?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還不是你自己藐視朝廷,不拿國法當回事么?」
「你還想來個抵死不認是么?要不要朕找人來與你對質?」趙禎的脾氣本是很溫柔很溫柔的,此刻也失了風度,手中奏摺在蘇錦的後腦上啪啪亂敲,敲得奏摺支離破碎,蹦出一個個小蝴蝶來。
蘇錦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小心翼翼的拿眼睛瞟了一眼趙禎,但見趙禎臉色陰沉,兩道目光如同利劍一般盯在自己身上,頓時如芒刺在背,十分的不自在。
杜衍低聲道:「算他運氣,不過今日也算是抹殺了蘇錦的大部分功勞,我聽人說,晏殊老兒前幾日便在皇上耳邊吹風,要將蘇錦安插|進三司衙門,讓他當三司度支使;今日若非呂相指出蘇錦最大弱點來,要是讓他真的當上了度支使,那豈不是要騎到咱們頭上撒尿了。」
蘇錦挨個想了個遍,硬是沒懷疑到歐陽修身上去。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