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有些腦子轉不過來，正準備說：「啟稟大人，這正是契丹良種馬。」話沒出口便被人捂住了嘴巴，立刻有人替他答道：「劣馬價格不如牛，這幾匹劣馬最多值個百來貫一匹。」
蘇錦問道：「本人不是很清楚這等事該如何處理方為合理；若是你們遇到這種欠債不還之人該怎麼辦？」
蕭特末啐了一口道：「發你娘的誓，爺爺不伺候了。」
小穗兒清脆的反駁道：「這位大鬍子官兒，奴家可不是來跟你抬杠的，奴家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而已，你也范不著這麼急著表態吧。」
蘇錦伸個懶腰道：「好舒服，春雨過後碧空如洗，此情此景美不勝收，倒想賦詩一首呢。」
「別廢話，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跟朝廷有什麼關係；劉副使不是說我睚眥必報錙銖必較么？說對了，只要你還了我的錢，你愛去哪去哪。」
蘇錦一笑，轉頭問周圍的人道：「你們見過這樣的人沒有？這年頭怪事太多，看瓜的被偷瓜的給教訓了，什麼時候欠人錢的理直氣壯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了？」
富弼差點沒笑出來，這小子想盡辦法的惹蕭特末生氣，這蕭特末倒也好忍性，居然裝作聽不見，一點也沒發作的跡象，和他威猛的外表極不相符。
蘇錦冷笑道：「再罵一句便送你去開封府大牢賣屁股。」
「馬兒呢？在何處？」蘇錦手搭涼棚到處張望，渾然無視身邊排了一排的七八匹戰馬。
蘇錦轉頭問道：「你們誰知道馬匹的價格？像這等毛長腿短和*圖*書像個草驢一般的馬兒能值幾個錢。」
蘇錦高挑大指道：「總算遇到個識貨的，差點被人給蒙了；蕭主使你這馬二十貫一匹，便算你是二十兩一匹吧，一萬貫需要五百匹，這裡是八匹，你再弄來四百九十二匹來，咱們便好交割完畢，借據你拿走，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蘇錦伸手入口，響亮的打個呼哨，頓時腳步雜沓之聲大作，數百名禁軍士兵跑步湧來，將大帳圍得嚴嚴實實。
蕭特末餓狼般的瞪著蘇錦，卻始終沒敢再罵出一句。
「小婢的表舅是販馬的馬販子，小婢自小在他家長大，倒是知道一些價格，一般好馬的特徵是：頭如梭、項如弓、毛如油、皮如緞、蹄似鐵，胯如刀……小婢看這幾匹馬沒一處符合，這是不折不扣的劣馬無疑。」
就在此時，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濃煙滾滾而起，帳篷邊一個小土包轟然炸開，炸的泥石飛濺，落得眾人滿頭滿臉都是。
「蘇副使，你莫要逼人太甚，逼急了本使去你家皇帝金殿上去鬧，你放著公務不辦，一味只顧私利，我就不信，貴國皇上回任由你胡來。」蕭特末出言恐嚇道。
蕭特末皺眉啐道：「蘇副使，咱們無冤無仇，你何必如此矯情戲弄，山不轉水轉，沒準哪一天你蘇副使會落入我的手中，勸你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吧。」
蘇錦驚訝道：「那官府就不管么？」
蕭特末明知他在裝蒜，也只得咬牙忍住，一指那幾匹馬兒道：「蘇副使年紀https://ｗww.ｈｅtubｏｏk.ｃｏｍ.cｏm輕輕眼神怎麼還不好使了，這不是么？」
蘇錦大樂，小丫頭有些怯場，竟然忍到現在沒說話，這回總算是明白過來了。
蕭特末冷笑道：「依你看該怎麼辦呢？」
蘇錦罵道：「那是契丹良種馬的價格，本使問的是這幾匹劣馬的價格。」
「好……」蕭特末身子氣的微微發抖，揮手命遼兵們收回武器，道：「我便那戰馬駱駝抵債，這總成了吧。」
蘇錦拍手道：「那感情好，這下我就有底氣了，蕭主使，你聽到了沒？我大宋的律法看來對你不利啊；你若識相的便趕緊想辦法湊錢還銀子，要不然便拿值錢物事來抵，我也不貪圖你家中妻女，只要能抵債的物事便成；要不然我可要把你送到開封府去打屁股坐大牢了，聽說開封府里的犯人們可奇怪的很，他們最喜歡你這樣的滿臉大鬍子威猛之人，也不知道喜歡你什麼，不過你一進去便知道了。」
蕭特末想死的心都有了，今兒個算是碰到無賴了，以前總以為自己已經算是無恥卑鄙的很了，可是眼前這憊懶少年比自己無恥十倍，不，百倍！不！千倍。
蘇錦指著那幾匹馬搖頭道：「這哪裡是馬兒，這分明是只值幾兩銀子一匹的鹿嘛，就這七八匹瘦的皮包骨頭的鹿，便想低我一萬兩白銀的債？蕭主使家中必是做生意的，精明到如此地步，佩服佩服；可惜我不是冤大頭。」
蘇錦點頭道：「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你是在警告我將來你們遼國鐵騎南下之m.hetubook.com.com後，本人難逃你的手心是吧。」
蕭特末大吼一聲，伸手便來抓蘇錦的脖子，一旁的王朝快速出手格開蕭特末沉重的一抓，拉著蘇錦往後急退。
「你倒是說說看。」
蘇錦差點沒笑的背過氣去，這丫頭也不知學來的這些說道，怕是倒有一大半是瞎編的，不過倒也編的順溜。
一行人出來帳篷，天色已經漸漸放晴，雨停之後，彩霞如血映紅了西邊的半邊天空，空氣也清新暢快許多。
「看來宋朝是真的要跟我大遼翻臉了，好本事，好志氣。」
「小娃娃莫要胡說，我契丹良馬皮糙乃是禦寒打磨之象，腿粗短乃是耐力持久之故，毛髮亂了是沒有梳洗而已，再說了，毛髮梳的再漂亮有什麼用？中看不中用罷了。」
蘇錦笑道：「早這麼爽快不就結了？牲口當然可以抵債，快命人去提來，你我也好交接完畢，你也好早日回歸故里。」
那禁衛道：「這可不管，誰叫你欠債不還呢？若是告官知道，按律還要打幾十板子屁股，然後照樣將值錢的物事撿出來抵債，若是抵不了，要麼做工抵債，要麼只有進大獄蹲著了。」
一名宋軍禁衛道：「那有什麼不好辦的，在俺們家鄉，誰要是欠錢賴賬，寨主便砸了他家的鍋碗瓢盆，扒了他家的房子，他家中什麼值錢便取了去抵債；還有人拿欠債人的妻女去抵債呢。」
小穗兒聞弦歌而知雅意，忽然開口道：「我知道我知道。」
蘇錦笑道：「莫理他，這種劣馬能賣幾個錢。」
小穗兒扳扳手和*圖*書指道：「越是劣馬越是能吃，胃口大脾氣大，力氣卻小，別說跑路騎乘不成，便是拉車耕地也不如大青騾子；這種蹩腳貨最多二十貫一匹，小婢都覺得不值，徒耗食糧罷了。」
蕭特末怒罵一聲，伸手便要往腰裡摸傢伙，十幾名跟隨進帳的遼兵也紛紛擎出兵刃，一時間倉琅琅之聲大作。
蕭特末道：「隨你怎麼理解，馬兒在這裏了，你將借據交還與我，咱們兩訖了。」
眾人目瞪口呆，連大宋這邊的士兵們也覺得蘇副使有些胡攪蠻纏，明明是八匹上好的契丹馬，每一匹最少值個千貫左右，到了副使口中變成了只能宰殺吃肉的麋鹿了。
富弼暗自好笑，秦人趙高指鹿為馬，這位爺倒好，指馬為鹿；同時也暗暗發愁，這般胡攪蠻纏之下何時是個了局，就算蕭特末硬是不還錢，難道還能將他殺了不成？也不知蘇錦是怎麼想的，昨天還商量的好好的，說是要用些手段來震懾遼使，難道竟然是這等憊懶手段么？
蘇錦皺眉道：「一百貫？夠百姓一家子生活五年了，這等劣馬也能值這麼多？」
「看來蕭主使弄不來四百多匹劣馬來抵債，記得你們好像一共只有百十來匹牲口，摺合銀兩也不過兩千多白銀，剩下的該如何抵債呢？」蘇錦撓頭道。
有人答道：「契丹良種馬，市價可達一千貫左右。」
蕭特末的忍耐力到了極限，破口大罵道：「你這廝當真憊懶，莫以為在你們宋朝過境之中，本使便任你為所欲為，你有本事命人將本使給砍了，又何必玩這些不上檯ｈｔｔｐs://ｗww•ｈｅｔuｂoｏk•cｏm•cｏm面的花樣來噁心本使？」
蘇錦往一張凳子上一坐，招手叫小穗兒過來幫自己捏著肩膀，手捧茶杯一副弔兒郎當的氣人模樣，蕭特末恨得牙根痒痒，但也無可奈何。
蕭特末血往上涌，火爆的脾氣按捺不住，暗自盤算著，要不要伸手一把將這少年的小細脖子給擰斷，但再一想，圖一時之快會招來滅頂之災，只能強行忍住。
眾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蘇錦愁眉苦臉的苦思半晌，忽道：「有了，你們遼兵的兵器盔甲倒也新奇，特別是你那根大狼牙棒，看似是純鐵的，倒也值幾個錢。莫如你們將盔甲馬匹大車和你們的這些破銅爛鐵的兵刃一併作價，雖然還差了些，但我也就勉為其難了，虧了就虧了，誰叫我遇到你蕭主使這麼個窮的叮噹響的人呢。」
蘇錦伸手笑道：「蕭主使先請，咱們帳外交接。」
蕭特末對著身邊的一名遼兵嘰里呱啦的一頓說話，那遼兵點頭哈腰出帳去了。
蘇錦笑道：「蕭主使莫要發怒，果真是馬么？那你發個毒誓說這確確實實是馬兒，我便信了你。」
眾人愕然停步，只見蘇錦手中握著一根黑魆魆的冒著青煙的黑管子，口中喝道：「誰再上前一步，小爺轟掉他的腦袋！」
不一會兒，馬匹帶到帳外，蕭特末冷冷道：「蘇副使，馬兒在帳外，你去取了，咱們便兩清了。」
蕭特末已經動手便不再遲疑，大吼數聲，百余名遼兵親衛迅速衝上來便要強行火拚，眼見一場混戰便要爆發。
蘇錦扭頭看去，指著那幾匹馬兒道：「怎麼，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