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發大水,官府請求,蠲免士民兩年賦稅!」毋昭裔說。
不過被志高氣揚的樞密使王昭遠執意諫阻,反而整軍經武,以圖北伐。北漢伐唐之時,應南唐所請,也是王昭遠進言,再兼彼時的孟昶也有功業之心。發兵再寇北漢,結果如何,鳳州境內,散關道間,東河村戰場的痕迹猶在……
孟昶對於王昭遠的「大志」不感興趣,反而關心北漢的災害,讓他細言。王昭遠將情況給孟昶講了講,大概是淮南大旱,而北漢境內十數州,都發大水,水患旱災,導致災民五十萬。
孟昶自是不樂,抱怨說時間還早,不讓他多睡會兒。還是徐慧妃,好言相勸,這才戀戀不捨地起身洗漱,離開牡丹苑。
這些年,蜀國多豐收,導致糧谷多賤,前兩年,成都城內鬥米最低的時候,竟跌至三文。與北漢的糧價相比,可以說賤到了極點,要知道,即便如今,東京的糧價,一斗也在十二至十五文間。
「怎麼貴了這麼多!」孟昶稍凝其眉。
當今漢帝,年少氣壯,可稱英明。征唐之後,暫得四境之安,而今其陳兵于西南,兵鋒直指,我秦鳳之地,戰端早晚必起,陛下不可和*圖*書稍失警惕!」
「毋公,而今我朝,憂患有二,一為北兵之寇,二為吏治敗壞。公德高望重,還需多加擔待啊!」李昊看著毋昭裔,恭維道:「近來,成都勛貴、職吏,常有犯法,侵佔民田,掊斂之風愈盛,在下深為憂慮啊!」
而於蜀主孟昶而言,李昊的擔憂,尚不在其警惕範圍之中,吏治雖然逐漸敗壞,但是國家安定,府庫充實啊。只要,北漢不入侵。
「至於北漢,以臣之見,絕不能掉以輕心!」李昊說道:「自其開國以來,我朝已兩敗於彼。而臣觀如今之北漢,氣象不凡,非唐、晉之流,并吞天下之心,已不加收斂。
李昊拱手,說:「陛下,李廷珪請奏,讓朝廷再往秦、鳳及興元府,繼續增調兵馬、糧草、軍械!」
而經過「知兵善將」的王樞密使調整過後,蜀軍的布防,實則已被打亂……
聽其言,孟昶不禁訝異,問:「而今成都糧價幾何?」
宰臣李昊出言解釋道:「啟稟陛下,糧價上漲,蓋出兩因。一則,前番谷賤,商賈無利可圖,是以往成都輸糧者益少。二則,近來朝廷備戰愈切,糧谷多北輸,以致成都糧匱和*圖*書。」
「陛下息怒!」見狀,李昊趕忙出言勸解:「李廷珪在北邊御防,對敵我形勢,最為清楚,他既有所請,必定有所慮。」
李昊面露無奈之色,嘆道:「我等為臣者,只能儘力于王事,以求問心無愧了!」
王昭遠直接搖頭,肯定地說:「不需!」
「臣等告退!」見皇帝明顯寡于興緻,二臣拜退。
孟昶聞言,眉頭深蹙,摸了摸他細稠的短須,考慮了許久,沉吟道:「待王昭遠歸來,再作區處!」
中秋之後,蜀樞密使王昭遠奉詔北上,巡檢秦鳳御備,調整布防,順便察探北漢動向。對於這個自小跟隨自己的心腹將臣,孟昶是既認可其忠誠,也欣賞其才幹,可謂識人不明……
已然日上三竿,孟昶見到兩名宰臣,態度倒也良好。他對臣僚,尤其是文臣才士,素來寬容重用。
「百姓受災,自當賑濟,蠲免之事,卿等可自決!」孟昶說:「對於渝州災民,著當地官府,善加安撫,勿忘『戒石銘』!」
逾五日,北上巡視的樞密使王昭遠回到成都,第一時間便被召入宮內,咨之以邊事。巡邊歸來,王昭遠興緻頗高,一如既往的慨然自信和圖書,讓孟昶心安。
「今歲,漢軍必不會動兵!」王昭遠向孟昶解釋道:「臣在北邊探得,北漢國內天災不斷,正忙著賑災救民,豈敢在這個時候,用兵於我朝!若非眼下將入冬,臣都想親率兵馬北出,替陛下奪取關中了!」
「二卿聯袂見朕,出了何事?」看著二臣,孟昶問道。
點了點頭,孟昶說:「此事,二卿可商議決策。但有一點,當解民之憂!」
「為何?」孟昶似乎也覺得,王昭遠有些自信過頭了!」
此時,看著皇帝那意態間的放鬆,毋昭裔輕咳了一聲,雙手捧著一封奏章,稟道:「今秋,蜀中大豐,這是各州府所報,秋稅入庫情況……」
到目前為止,唯一令孟昶在意的,也只剩下磨刀霍霍的北漢朝廷了。
翌日清晨,孟昶再度躲懶戀榻了,深秋之際,早晚甚涼,有香榻暖錦,美人在懷,何必受那早起的苦楚。只可惜,總有人不體諒,李昊、毋昭裔兩名宰相求見。
毋、李二人,都是蜀國老臣。毋昭裔追隨孟氏父子幾十年,年高德望,素為倚重。李昊則與蜀地淵源頗深,極具才幹,早年入仕前蜀,后蜀建立后,又為孟昶所提拔,累
和*圖*書及宰相。
說著瞥了言毋昭裔,李昊繼續道:「是故,臣以為,可少出官糧,略作平抑,待商旅聞利賈糧而入,糧價自貶……」
聽其言,孟昶頷首:「李廷珪請增兵馬錢糧,是否允之?」
此時,聽李昊又一番陳言進諫,孟昶沒來由地生出少許不耐,想了想,說:「而今已是秋末,料想漢軍,也不至輕動!朕看李廷珪,是敗了一仗,畏漢軍如虎了!」
「斗米八文!」毋昭裔答。
事實上,李廷珪用兵之能,雖難稱頂尖,但也算中規中矩,多揚其地利,蜀軍在秦、鳳的兵力布置,至少沒有太大的漏洞,漢軍若攻,足可抵擋一陣。
孟昶接過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形容舒展,樂道:「此天佑我大蜀啊!」
一聽此,孟昶就有些不樂意,道:「這一年半來,朝廷已向北方調集精兵五萬餘人,糧械足供半載之用,李廷珪還不滿足?這麼多兵馬,難道還不足御備北漢?他李廷珪想要幹什麼?莫非要讓朕將國中兵馬,盡付于其手?漢軍會不會打來,都是問題!」
蜀國文武之中,就屬李昊,最先看出北漢的「不凡」,率先提出,要整兵御備。當然,最初的時候,李昊是和_圖_書建議孟昶向中原臣服進貢,以保安寧,求得長遠之計。
「二卿先退下吧!」嘆了口氣,孟昶有點意興闌珊地,沖二臣道。
「陛下,兩年前北漢伐唐,也是秋末動兵!」李昊提醒了句。
「是!」
看起來,他可以過上好一陣快活日子了。
聽其言,毋昭裔眼皮挑了挑,尷尬一笑,有點敷衍地應道:「李相憂國憂民,當進言于陛下,以除弊病……」
「二卿可還有事?」看了看二人,孟昶問道,「送客」之意明顯。
方出殿,毋昭裔便不由對李昊道:「陛下,已生怠政之心了……」
聞之,孟昶大樂,鬆了一大口氣,感慨天佑蜀國,而譴責暴漢……
「是!陛下愛民之心,臣等欽服!」毋昭裔恭維了一句,又道:「成都糧價始終居高不下,臣請發官倉之糧,平抑糧價,以解民憂!」
李昊所說的那幫人中,就包含毋昭裔。他雖然懷德養望,沽得清名,但可以縱容家人、親戚、故吏……
「陛下,臣巡視秦、鳳,諸城寨塞壘,皆細察之,其疏漏處,已皆為臣調整,而今只要將士無有懈怠,據險要而守,足以御漢軍。漢軍若至,必使之無功而返!」王昭遠自信滿滿地向孟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