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使君,有無目標?」幕僚顯然也知道王晏的作風,並不奇怪,而是直接發問。
王晏則繼續說著,且越說越有勁兒:「至於那薛懷讓,此人凶暴,更勝於侯章。脾氣粗暴,性格狂妄,他能積累諸多財產,我斷然不信他是守法經營,背後定然少不了腌臢之事!」
「若二者,未有出格犯法之事呢?」第二名幕僚,忍不住提出一個比較誅心的問題。
言落人驚,幕僚不由道:「侯章可是使君故人啊!」
如鄭國公當初鎮洛,橫行無忌,濫施打壓,攪得怨聲載道,以致震動東京,陛下終將之移鎮靈州。
是故,在下以為,對於勛貴們,還當謹慎,不可過激。不管是為了洛陽政安,還是使君自己!」
顯然,王晏心裏還記掛著薛懷讓宴上的表現。
受意,幕僚這才拱手一禮,小心地說道:「使君就任洛陽,以前的部曲、舊吏,有不如意者,多來相投!如今,至洛陽請見者,已有十數人,使君皆納之。在下昨日游於市,發現已有仗使君之威,招搖過市者……」
此番,侯章登門,欲以舊情聯絡,卻不知,反而被王晏盯上了……
不由看了幕僚
和_圖_書一眼,王晏並沒有直接表態,反而又陷入了思索。幕僚之言,看似有理,實則屁股所向,已經很明顯了。
「聽你這麼說,老夫得放任他們?」王晏老眉一挑,似乎有些不以為然:「陛下給老夫的交待,可就有約束權貴的意思,你們怕我得罪他們,受其排斥、針對、彈劾,但若違逆皇帝的意思,我有安得晚年?」
「什麼故人,這廝才短識淺,貪暴成性,當年在陝州,就已知之。老夫與趙暉殺賊舉義,他在後邊撿便宜,且屢屢作威作福,藐視於我!」王晏神情冷淡,說:「人皆知其與老夫有故,那正好,此番他上門求賄,老夫拒之,若再能懲其不法,則更能消除非議,不是嗎?」
兩名幕僚,都是跟隨王晏多年的心腹,這些年隨他歷任諸鎮,即便幽居洛陽時,也跟著他討生活,是故事無可不言者。
侯章與薛懷讓,終究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去,禮沒送出去,倒討了頓酒吃。薛懷讓走時,是吹鬍子瞪眼,十分不忿,侯章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
「不過,老夫起於行伍,帶兵多年,不論軍政,每履一職,和*圖*書每到一任,必先立威!」說著,王晏聲音高了些,嘴角逐漸綻放開一道冷淡的笑容。
聽王晏道出心聲,兩名幕僚都不由心中一寒,思及方才王晏還同侯章把酒言歡,暢談往事,心中卻積壓著舊怨,暗暗謀之……王晏此公,當真不是個善人啊!
「爾等,可暗遣人,針對侯、薛二人,進行調查,收集證據!」王晏吩咐著。
見他一副不痛快的表情,王晏直接道:「直接講,不必吞吞吐吐!」
「使君初來,上下尚且未熟悉,一切當以穩為主,可循前政!至於勛臣們……」先前進言的一人說著,不由遲疑地收了聲。
從王晏的語氣神態來看,他顯然很自信,並不覺得侯、薛二人屁股底下是乾淨的,那二人,本就不是什麼規矩的人。
議事完畢,正欲散去,第一名幕僚忍不住向王晏道:「使君,還有一事……」
三代舊臣,不足為慮,但終究盤根錯節,再兼當朝新貴,尤其涉及東京高官,他們的子嗣、親戚、舊人乃至僮僕,若有事,往往牽扯繁雜。
如景公在任,執法如山,律令無情,從無徇私,當終究因此得罪了太多人。這幾年,和_圖_書東京彈劾他跋扈擅權的本章可不算少。
王晏此人,有膽識勇略,鎮守之才,于大義方面,沒有任何問題。但人無完人,其氣量略狹,不能釋怨。這些年,因為得罪他,而被他報復的人,可不算少,嚴重的甚至丟了性命。
「竟有此事!」聞言,王晏眉頭頓時一凝。
「還有!」定下了施政基調與第一把火,王晏心情釋然了許多,表情都更加輕鬆了,指了指堂外,道:「府衙之中,建築裝飾古舊,久未修繕,環境還比不過晉州,哪有西京留守的威嚴。老夫要抽調一部分錢糧,翻新整葺!此為老夫上任第一政!」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王晏曾經畢竟是一方節度,雖歷遷諸鎮,但幾年下來,也積累些元隨部曲。兩年前,他失意時,有不少人受到牽連,解職罷官。
幕僚當即說道:「使君坐鎮西京,位高權重,洛陽上下,無不仰其鼻息,其或求名利,或求平安,自會積極上門,以求聯絡。再者,如使君之言,勛貴們多受史、景二公打壓,他們也想看看使君的治政態度!」
「今日登門二人如何?」王晏說。
聽王晏這麼說,幕僚立刻搖www.hetubook.com.com了搖頭,道:「陛下的交待,自然不當違背。也不至於放任,只是行事斷案,可圓滑些,不必太過操切!」
然而此時,從幕僚口中聽出這等狀況,心情頓時就不妙,稍作考慮,冷冷道:「通知將所有來投舊人,明日都到府上來!」
王晏身形明顯頓了一下,不過稍作思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擺擺手:「若是遵紀守法的良人,那就算他們運氣好,未被老夫抓住痛腳了……」
見王晏面露苦惱,兩名幕僚對視了一眼,由第二人說道:「在下查閱了些卷宗,發現景公斷案,凡是涉及貴賤、富窮者,往往偏向于窮賤者,有刻意打壓貴富之意。
「你們說,我是該延續景范的政策,還是該有所調整?」王晏偏過頭,看著二人。
「呵呵!」王晏搖了搖頭,不禁感慨道:「看起來,如欲治洛陽,首在這些勛貴豪強啊!」
廳堂內,洗漱一番,換了身衣裳,王晏的神情也並不怎麼輕鬆,召來兩名心腹幕僚,問:「自我到任洛陽,都有哪些人上門拜訪?」
如今王晏復出,立時就有舊人來投,念著當初長久追隨的情分,王晏一干納下。
「除了本該接見聯絡的衙中m.hetubook.com.com職吏、留台官員與諸縣令長外,就屬洛陽的這些勛臣、富賈了!」一名幕僚答道。
王晏一時沒有接話,而是坐于案后,認真地考慮了兒,抬眼卻轉移話題道:「老夫到任雖然不久,然而觀景范之政,卻無甚可詬病者,甚至一時間讓我找不到改進的地方,你們說,這當如何?」
一部《刑統》豈能真的覆蓋到方方面面,並面面俱到?法律無外乎人情,尤其是這等人治與德治的社會。但是,沒有考慮多久,王晏還是說道:「此議可!正好天子也讓老夫明律強法,那一切就按照《刑統》來吧!」
另外一人則拱手,接話道:「洛陽勛貴,可以說積三代數十年之眾,遠者及於朱梁,而乾祐以來,陛下集權中樞,內外解職之將臣不計其數,多置於兩京,再兼東京公卿,多於洛陽置別邸。
「是!」
如此雖得小民之心,實則有失偏頗。在下以為,使君今後斷事,當求公平,不偏不倚,既不附強,也不憐弱,一切依律即可!」
「這些人,倒也積極!聽聞,從史弘肇到景范,對於勛臣權貴,多有打壓,此番老夫初來,便紛紛而至,送禮獻媚,所求者為何?」王晏淡飲清茶,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