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了那麼多了!沒有錢糧,將士豈肯效命打仗?要是三萬兵馬亂了,那才是大亂!」周行逢形容間湧現出幾分戾氣:「再者,如今國難將至,凡湖南士民,都該為保衛荊湘奉獻!我們不取,難道讓留給漢軍嗎?」
稍微考慮了下,周行逢盯著張崇富,說:「我此番從長沙帶來的三千牙兵,一併交給你,休整一夜,明日即兵發桂陽。三日之內,拿下桂陽,可能做到?」
「啟稟節帥,軍械都已補充完畢,備好十日之糧,進軍路線也勘定好,桂陽距此不過百二十里,可朝發夕至!末將保證,十日之內,必定攻破桂陽,取張文表首級!」起身回答的將領名叫張崇富,人看起來很精悍,是追隨周行逢的老人,被表為衡州刺史。
但是,理性分析,以如今武平軍的實力,就算翻個幾倍,也是難以對抗朝廷的。唯一可以依恃的,只在於中間隔著高氏,漢廷在沒解決荊南之前,是無法對湖南造成太大威脅的。
「若是孟蜀、南唐能自東西兩面出兵,或可對朝廷做牽制,息其用兵之心!」主臣二人沉默一陣,李觀象說。
「你明日一早,率牙兵隨張崇富南下,進攻桂陽!」
一幹將校,自是懾服,周行逢的狠決,可是出了名的,自他崛起至今,文武之中敢觸他法的,已經沒人了。不信邪的,墳頭都長草了。
「另https://www.hetubook.com.com外,繼續遣人向南唐與南漢購糧!糧草不足,是打不了仗的!」周行逢吩咐著,忽地砸了下堂案,罵道:「該死的北漢,就不能給我多些時間!」
「湖南民寡國貧,所依恃者,不過北有荊渚,兩方互為唇齒,若能放下成見,聯合北御,也不是沒有抵禦住朝廷南進的企圖。但高氏迂懦不堪,從北邊的消息來看,讓他們直接以武力與朝廷相抗,幾乎不可能。至於放開城關,兩軍合兵禦敵,則更加困難了!」李觀象說道。
「孟蜀去歲,才大敗於北漢,失了秦鳳與漢中,如今縮首蜀中,北漢不去攻他,就已然苟安了,豈敢再北出。至於南唐,內部尚且料理不清,幾年前淮南大戰之後,更是畏漢如虎,能有何作為?李璟能夠售賣我們一些糧食,已然算他斗膽了!」周行逢搖頭說:「能夠牽制北漢的,只有塞外的遼國了,可如今,漢遼之間,已承平數年……」
「節帥,從北方零星的消息來看,朝廷是下定了動武的決心了,一但北兵南來,必先拿江陵,括取州縣,尋而渡江南下!」想了想,李觀象說道:「高氏能抵擋多久,難以估料,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聽周行逢之言,李觀象嘴角不由抽搐幾分。此時,看著周行逢那張滿帶剛戾和_圖_書的臉,他再次清晰地認識到,此人乃是不折不扣的武夫,前兩年的惠民善政,只是統治手段罷了。
「好!這才是我三湘子弟!」周行逢終於露出了點滿意的神采,扭頭看向一名候立的將領:「汪端!」
然而,心中卻在哀嘆,哪怕荊湘聯合,在北漢大軍進攻下,能否堅持三個月,都是個問題啊……
聞言,周行逢不由嗤笑著說:「或許,江陵那干庸碌之輩,還會猜疑我們想占其州縣!或許,他已經將我們聯合北御的意圖,出賣給朝廷了。高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看周行逢有些喪心病狂,不顧後果地備戰,放手一搏,李觀象對湖南的前景反而越發不看好了。
「是!」
作為心腹之臣,李觀象對於周行逢的心情,比別人了解得多些,雖然有各種武夫習性,但這絕對是個聰明人,也有眼光。
「唉!」說著,周行逢喟然而嘆:「自漢帝繼位以來,便有兼取天下之志,其興國強軍之策,遠邁前代,規模弘遠,至今,已是難以扼制。可惜,我等崛起荊湘,未逢其時啊!」
「此事,你親自盯著!」周行逢冷冷地看著李觀象:「明日你便回長沙,在漢軍渡江南下之前,我要你籌措起可供三月作戰的錢糧!」
「是!」經過周行逢這麼一鼓動,將校們的志氣終於高昂了些,齊聲應道。其他暫且不說,www•hetubook•com•com對付張文表,還是有些信心的。
是故,當日他選擇了支持周行逢的選擇,結果證明他是正確的。因為,他不確定,他要是也進言臣服,周行逢會不會把他一併給殺了……
被周行逢這突然的暴躁給嚇了一跳,但李觀象還是忍著驚忌,提醒道:「節帥,長沙府庫之中,已經不剩多少錢帛了。」
此時,聞李觀象之問,周行逢頓時輕蔑道:「區區張文表,何足慮也!若是前兩年,我或許會憚他三分,現在,此人已經廢了!」
「末將在!」
聞之,李觀象趕忙勸道:「如此,恐致動亂啊!」
聞之,周行逢卻未過分喜悅,而是嚴肅道:「都聽到了嗎?北漢亡我之心甚矣!張文表不足慮,大敵在中原,如今北漢兵馬調動,已不加隱蔽了,動兵南寇,就在眼前!
但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裏,從表面的消息來看,朝廷是打算越過高氏,直接對付湖南。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基本是一出假途伐虢之計,但高氏過於遲鈍,且首鼠兩端。
坐在堂案后,環視一圈,周行逢也不廢話,直接問道:「進軍準備如何?桂陽情況如何,張文表可有戒備?」
北漢君臣,當我湖南好欺,要佔我們的城池,奪我們的官職,掠我們的財產,自本帥以下,必不能相容!
說到底,還得感謝「睡王」,給大漢創造了完美的戰略環境。
迎著其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神,李觀象不由打了個激靈,雖有些為難,還是咬著牙應道:「在下必然竭盡全力!」
但是,此人雖小有其才,氣量卻不大,忌才怙寵,對湖南士人多有排擠,以致武平節度下屬,並沒有多少可用的人才。再加上周行逢殘忍好殺,風評不高,願意投效的士人很少,導致到如今,其所轄諸州,仍是軍政府的狀態。
「至於張文表,根據細作所探,有朝廷的人聯絡他,桂陽已然戒備起來,但張文表仍舊待在府中,終日飲酒作樂!」張崇富嘴裏盡露蔑視。
周行逢的眼神中,透著股狠意,張崇富感受到了,稍有些猶豫,但還是咬牙應道:「三日之內,末將必破桂陽!」
不顧行途之疲憊,一到耒陽,即召集文武議軍。耒陽縣衙,古舊而簡陋,狹小的空間,被十幾名楚軍將校塞得滿滿的。
聽周行逢這麼說,李觀象很想問一句,既然看得這麼明白,為何還要強行對抗,豈非自取其禍?然而,還是被周行逢的殘忍好殺給嚇到了,並不敢發那誅心之問。
當初,我們能趕走唐軍,如今就能力拒北漢!就從張文表這匹夫開始,取桂陽,平定南方,再回師對付漢軍!」
待一干楚軍將校退下之後,周行逢仍坐案后,仰頭重重地吸了口氣。在旁,一名文士恭候著,見其狀,輕聲發問:「節帥,是對突襲桂陽,仍舊抱有疑慮嗎?」
這名和*圖*書文士,名叫李觀象,深受周行逢信任,被拜為掌書記,這兩年來,軍府之政,皆委之取決。周行逢治湖南,許多政策,都是在此人的輔助下展開的。
聽此言,周行逢臉一黑,咬牙切齒一番,說:「桂州銀坑頗多,張文表這兩年又積攢不少,奪之可稍緩。還要,傳我軍令,讓各州縣駐軍向那些宗族、商賈,括借錢糧!」
暮色有些暗淡,就如不少人的心情一般,兩排燭火倒也明亮,將所有人的臉都照得清楚。這一干楚軍將校,多屬無名之輩,但于周行逢而言,卻是他麾下的骨幹基石。
「你們各自歸營,做好開拔進軍準備,明晨時辰一到,立刻動兵,但遲誤者,軍法處置,斷不容情!」最後,周行逢還殺氣騰騰地警告了一句。
這段時間,周行逢秘密向衡州增兵至六千,這在湖南一域,已是不小的軍力了。
知道強弱形勢之對比,從李觀象本心來講,也是不願意直接投降的。如今他在周行逢手下,權掌軍府之政,投降了大漢,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權利。
「是!」
說完,周行逢緊蹙著眉頭,沉聲說來:「唯可慮者,還在北方的強漢啊!」
「荊南那邊,還需聯繫,繼續遣人告之,我就不信,此小兒當真欲將其祖父之基業敗廢掉!」考慮幾許,周行逢說道:「符彥通那邊,也再聯絡,務必誘其出漵州,若得蠻兵相助,在湖南作戰,當多幾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