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乍起。
……
一縷紫光,從這個人族劍修小子的眉心傾瀉而出。
白袍中年儒士神情有些困惑,他皺著眉頭,注視著寧奕。
「天吶,這是怎麼了?」
匣光萬丈。
「天塌了?」
風雲席捲,狂風壓迫,這枚巨大凹坑的邊緣,數以億萬的野草被吹得亂舞飛拂——
古城上的生靈,這才感受到片刻的安寧。
也傳到了白帝的耳中。
白帝靜靜懸在空中。
這座城,本來就不是死物。
再度在雲海之上響起!
灞都城已經跌落雲域。
一整座芥子山,壓著灞都,緩緩下墜——
周圍沒了雲氣。
「等一等……好像緩過來了。」
白帝的面前,是一座急速放大的古城。
這枚竹簡,僅僅是在神海中觀想,便能覺察到一股暖流。
只懸於一尺之上。
而那頭巨獸,則是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巨大古城燃燒著火雲。
而很快。
取出古卷。
「妖族天下,從來就沒有皇帝。」
他緩緩鬆開那枚手掌,只留一粒「米粒」壓在玄武額頭。
那枚匣子內……安靜躺著一枚樸實的,有些粗糙的青燦竹簡。
「傳聞灞都城懸空三千丈。」白帝幽幽道:「今日我便要看一看,到底是真是假。」
卸下萬鈞之重的灞都,停止墜落——
白帝面前的流雲,被墜砸而來的古城突破,映入眼帘的景象,逐漸放大,先是一片片縈繞圍旋古城體表的秘紋,再是高低起伏的溝壑……最後,便是極其沉重的一砸!
一道沉重的嘶m•hetubook•com•com鳴。
雲海不斷響起玄武的悲吼——
「現在,輪到你了。」
那是一片……幽暗的大坑,像是自己在天清池秘境里看到的巨人腳印。
……
一掌,摧山斷海。
一師父一徒弟,二人與白帝形成「短暫」的僵持。
深淵之下,再無回應。
而如今。
風華絕代!
像是……親人一樣。
而白帝手上,恰好就有這麼一座。
眾生紛亂之際,一片銀白秘紋,地面裂紋之中流淌,飛掠在古城之中,所過之處,樓閣坍塌皆被穩住,城池的震動也不再那麼明顯。
有人驚恐道:「為什麼我感覺,灞都在下墜?」
灞都城,重新回歸地面。
就抵在他的掌心。
那道嘶吼聲……是憤怒,也是痛苦。
白帝一人鎮壓整座灞都城。
這一番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轟隆隆——」
誦經之音,念號之聲,靡靡願力,纏繞掌心。
準確地說……是白帝按住了灞都大師兄的額頭。
於是玄武這道竭盡全力的長鳴,極其清晰地響徹方圓百里……這道長鳴內滿蘊的悲憤,痛苦,以及令人摧肝斷腸的絕望,傳遍了整座古城。
一縷劍光,遞斬而下——
那裡,是一片大地。
氣流飛卷,樓閣破碎之後竟然向著雲上掠去……唯一的解釋就是。
白袍男人輕輕抬起一根手指,懸在寧奕胸膛心口位置。
與寧奕所煉化的其他竹簡都不相同。
一旦鬆手。
寧奕神海之中,那枚無論如何m.hetubook.com.com都無法打開的紫匣,在這一刻,不用神魂觸動,自行打開——
灞都城的居民,驚駭於四方雲氣的消逝,部分立於城牆邊緣,高樓的妖修,則是滿眼震撼不敢相信地望著遠方……那裡有連綿的高山,起伏的草原,波光粼粼的湖泊。
這句話,是對那位托舉古城的老人所說……灞都老城主已經被徹底壓在玄武身下,半截身子墜入深淵。
最後一尺,白帝收手,輕輕伸出兩枚手指,將那粒纖不可見的「米粒」芥子山收回掌心。
白帝「緩緩」下墜,灞都城也跟著下墜!
白帝抬起頭來,像是看到了五百年前畫面重演。
白帝雙手環臂,神色如常,注視著玄武和灞都老城主兩人從雲空中「墜落」。
白袍男人心滿意足地笑道:「你可千萬不能鬆手啊。」
他的目光,寧奕極其熟悉……當年坐在皇座上的太宗,也是這樣俯瞰他的敵手。
白帝站在大地之上,微微向後退了幾步,從他的視線當中來看,托舉灞都城的老城主已經被「淹沒」。
重新跌回深淵。
白帝輕聲道破了動機:
穹頂之上,一襲黑衣,手持鐵劍,身旁繚繞八輪大日。
直至灞都老人化為一道流光,掠至古城底部,雙手抬起將古城托舉……劇烈的震顫才緩緩止住。
「現在有了。」白帝將芥子山向著眉心輕輕一捻,那粒米粒附著在眉心之上,能壓垮一整座灞都的重物,此刻便真如一粒米粒般輕巧。
參加大壽之宴的和_圖_書那些使團更是震驚,他們攜帶在身上,用來參加此次盛會的「敕證」,竟然開始破碎……這是用來打開雲域的鑰匙。
站在巨坑邊緣,白袍男人背負雙手,緩緩將目光從玄武身上,挪至寧奕面前。
白帝的眉心,那粒米粒,咔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隙。
寧奕的神魂小人,恍恍惚惚,伸手去握那枚竹簡,入手之時,便覺得一股溫暖,直抵心肺,根本無需煉化,竹簡瞬間化為娟娟暖流,四散開來。
只可惜無濟於事。
寧奕在白帝的眼中,看到了驚訝,看到了欣喜,卻沒有看到太多的厭惡……更多的,是審視自己囊中之物的滿足。
接下來便是拆心剖腹。
什麼叫……貨真價實的執劍者?
他端詳著這張熟悉的面容,眼中有許多情緒一閃而過。
「剛剛發生了什麼?」
緊閉雙眼的寧奕,內視到了神海的景象。
很多年前,這隻巨獸從深淵中爬出,一點一點,向著雲頂之上「飛升」。
這頭巨獸就會載著滿城生靈,跌回深淵,而被壓在身下的老者,也會隨著一同墜落。
白帝面無表情道:「從倒懸海底爬上來,爬了多少年?我送你回去。」
「從倒懸海戰場爬出來,最怕的就是跌回『地獄』。」白帝輕輕道:「所以你這些年,拼了命想要飛升,想爬得高一點,再高一點……可是你不知道嗎,爬得越高,跌得越疼。」
「那個終日只知直餌垂釣的瘸子,一定會很後悔,今天沒有來灞都。」白帝嗤笑道:「布了一萬m.hetubook.com.com局棋,又有何用?造化機緣,徒送人手。」
這世上有不可承受之重。
一道輕輕的「吱呀」聲響,在耳旁響起。
白帝細緻拂袖,緩緩撣去肩頭的煙塵,柔聲道:「以後每年,飛升三丈,我便鎮壓三丈。作為觸怒皇帝的懲罰。」
懸在白帝身旁的寧奕,震撼看著眼前發生的景象。
這隻巨獸,竭盡全力與白帝角力。
他保持著與灞都同樣的下墜速度,看著這座古城,跌破日出的雲域,再跌破紊亂的細碎浮雲,被白帝拘在「身邊」的寧奕,被迫一同下落,他的目力,已經可以看見灞都城正下方的大地,雲霧陰翳散開。
灞都城在墜落!
居住在灞都城中的居民,感受到劇烈的天搖地動,整座天幕似乎都塌了,大地龜裂,銀紋四濺。
徐徐破散。
一輪璀璨光華,從穹頂垂落。
芥子山。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這趟壽宴,我很不開心。今日之後,你灞都儘管與北妖域聯手……本帝也想看看,那個瘸子,會不會來搬城。」
熾烈的光火,以中年白袍儒士伸出的那枚手掌為界限,向著數十裡外的雲霄游掠,燃燒了整片雲海。
「轟」的一聲。
「不知死活的畜生。」
整座灞都城,都被大師兄馱負在脊背之上,日月山河萬里,星辰升落,這座雲上之城「飛升」的奧秘,也在此刻被揭曉了。
白袍中年儒士的五根手指,嵌入玄武的額頭,堅硬如金鐵的肌膚咔嚓破碎,整座古城的邊緣,開始崩塌。
這份平衡,又m.hetubook.com.com被打破了。
……
寧奕死死握拳,閉上雙眼。
飛升之城,開始緩緩下壓。
白袍男人透過一縷縫隙,凝視深淵。
大壽會場一片大亂。
但是那枚大坑的邊緣,與「玄武」的輪廓極其符合,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再一掌。
寧奕不明白白帝的意思。
這是真的。
白帝指尖即將點落的那一刻。
即將掠出雲域的火鳳,在此刻止住去勢,他懷中「摟」著師弟,回頭望去,大量的雲海霧氣從灞都古城的秘紋縫隙之中噴薄而出。
「如果沒有記錯,灞都城每年飛升三丈。」
灞都城底部,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傳來老人的滄桑聲音。
大日灼燒,不見真容,只見……
雲域發生什麼了?
而「灞都城」,像是一團巨大的不斷燃燒的煙火。
芥子山願力加持之下——
……
此言一出,竟然讓喧囂的會場寂靜了一剎……嗖嗖飛掠的雲氣,從腳底竄至顱頂。
那隻巨大的玄武,雙目之間的間隙,便能抵得上一座恢弘島嶼,懸浮在空中的白袍男人,就像是一顆細微到可以忽略的米粒。
白帝則是緊緊盯住寧奕,這位東妖域皇帝天塌不驚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的情緒。
他輕輕按掌,漫天碎石煙塵便自玄武的脊背之上崩塌。
比灞都城還重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白帝渺小一人,便勝千軍萬馬!
「你是那個貨真價實的執劍者。」白帝喃喃笑了笑,「竟然讓你從我手心逃走一次,幸好今天又抓住了。」
這是一枚墜落的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