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 夫人的哀鳴

兩個小丫鬟不敢吭聲。
自家夫人惦記著萊國公府那邊的家當,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啊,啊,啊,啊!」
嘖嘖。
和民安坊不同,民安坊住的都是皇親國戚、開國元勛,而安樂坊里的住戶,大半都是後來的國朝新貴。
「今年年景不差,過年的時候,夫人我給你們一人做一件新衣服,美不死你們!」
就算是天氣最好的時候,站在這閣樓上,也看不到萊國公府的動靜。
一大早的,天剛蒙蒙亮,天恩侯府的主婦,侯夫人胡氏就打扮整齊,氣喘吁吁的,在兩個小丫鬟的攙扶下,有點艱難的爬上了侯府後花園最高的一座樓閣,伸長了脖子朝著西邊眺望。
可是,天恩侯雖然是出自萊國公府,但是如今已經開府別居。雖然是涇陽盧氏的後人,卻早已和萊國公府分家了。
忙碌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時分,胡夫人終於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好了,安了,妥了,來人啊,把各個鋪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繳上來的銀錢,好生放入庫房。」
「盜亦有道,你這是缺德啊,傷天害理啊,薅羊毛逮著咱一家下死手啊!」
「這酒樓……」
「這布莊……」
安樂坊就在民安坊的東面,兩個坊市間就隔著一條人工運河。
「你就不能換家人家偷么?」
萊國公府在民安坊的位置,和天恩侯府在安樂坊的位置相對,兩者之間,隔了一條人工運河,以及大半個民安坊。
「這客棧……」
更不要說,如今這漫天飄雪、彤雲密布的天光,胡夫人只能看到已經封凍的運河中間,一隊隊運輸物資的雪橇,以及一群群在冰面上打洞釣魚的頑皮小子。
「那布莊的庫存里,有十多匹著了雨水的細布,雖然掉了點顏色,那怎麼也是精細的好東西,尋常財主都捨不得上身的,能拿來給你們做新衣,整個鎬京,除了夫人我,哪裡有這麼慷慨的主家?你們呀,就偷著樂罷!」
和圖書「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啊……」
那份金山銀海一般的家當。
天恩侯,就是這般的新貴出身。
「活該被千刀萬剮的沒腦殼的!」
「這醋鋪……」
「這麼大的家當,他們怎麼就消受得起呢?」
「哎,這份富貴啊。」胡夫人咬牙切齒的朝著萊國公府的方向發了一陣狠,用力的跺了跺腳:「叫管家、管事、賬房們都過來,這都快小年了,這年底的總賬,得好生給我報個清楚了。」
「這莊子……」
「聽說,他們家每年年底匯總的賬本,厚得有五六尺。」
「這柴店……」
「去年來了,你怎麼今年又過來了?」
只是,和民安坊的萊國公府相比,天恩侯府院子里的青松翠柏的樹榦細了不少。萊國公府院內栽種的各色梅花,千年老梅的樹榦動輒水缸粗細,而天恩侯府家種的梅花,一顆顆瘦仃仃的就只有胳膊大小。
半個時辰后,天恩侯府的大廳里,傳來了胡夫人惱怒的呵斥聲。
說到『www.hetubook.com.com總賬』二字,胡夫人眼睛驟然暴亮。
同樣是佔了安樂坊的北面,千多畝大小的府邸建築極盡壯美。
她語氣幽幽的問身邊的兩個小丫鬟:「你們說,咱家每年年底的賬本,就這麼幾寸厚。」
「多派人去!」
「吃豬糠長大的賠錢貨!」
而萊國公府的院牆,那些石刻的花紋早就密布青苔,風吹雨打過的痕迹,自然帶著一份歷史積淀的豪門氣象。
「殺千刀的啊,那個殺千刀的,你怎麼又來了?」
「這牙行……」
每天早上,她不到這樓上望一望萊國公府那邊的動靜,她一整天就連吃飯都沒味道。
「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
「這家綢緞鋪,今年的利潤比去年少了整整八百二十貫,這錢去哪裡了?拖下去,著實、用心、仔細的打,這錢去了哪裡,一分不少的給我追回來。」
「侯爺讓你們看家,你們就是這麼看家的么?」
「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啊!」
「敲鳴冤鼓!」
除非萊國公府長房m.hetubook•com.com直系那一脈的男丁死得乾乾淨淨,否則萊國公府那麼大的家當,怎麼也輪不到天恩侯府惦記的。
兩個小丫鬟,越發不敢說話。
「可見你們這三家掌柜,今年是沒有用心做事。怎麼一點利潤都沒增加呢?」
「嗚嗚,嗚嗚,去報官,報官,拿老爺的名扎去報官!」
「這三家糧店,和去年相比,倒也沒甚出入。今年的利潤,比起去年,倒也差不離。」
「得了,也就不打你們了,可是也別想什麼獎勵了,滾回去,開年了好生、用心、努力的做事。明年若是還是如此,小心你們的孤拐。」
一刻鐘后,天恩侯府的後院里,胡夫人如死了親爹、親娘的哭喊聲衝天而起。
「你這大掌柜的,你,嘖,這年月,錢難賺啊,你,夫人我做主了,賞你二十,不,十貫,回去好生過個肥年。」
「抓不到那賊人,誰也別想過一個好年!」
用手扶了扶頭上沉甸甸的金步搖,胡夫人緊了緊身上裹著的火狐狸皮的大氅,有點愁眉苦臉的嘆了一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氣:「這富貴啊,別人家,怎麼就這麼富貴呢?」
兩個小丫鬟盤算著自家夫人往日里的為人,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將腦袋深深的低了下去。
只是,胡夫人這些年,就是養成了這毛病。
「你們可得謹慎小心些,漏了一個銅錢,小心你們的孤拐。」
「叩獬豸鍾!」
「多派人去!」
因為極受天子恩寵的緣故,天恩侯府的規模,甚至比普通的國公府還要大了不少。
就連運河對岸的那條密布酒肆飯莊的大街上的動靜,以胡夫人的眼力,也是看不清楚的。
「前年來了,去年還來!」
「大前年來了,前年又來!」
「嗯,其他的倒也不錯。這珠寶店倒是賺了不少,哎,居然比去年多賺了一萬八千貫!哎,哎,可不要說夫人我虧待下人,你們都是自家的家生子兒,夫人我最是慷慨、公道、賞罰分明,對你們,可是從來沒話說的。」
除了樹,天恩侯府的院牆下方,一塊塊精美的院牆石基上雕刻的花紋也都清晰得很,透著一股子新銳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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