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令發出的當天晚上,皇城,扶搖殿內,昏暗的燭光下,垂簾聽政的帷幕後方,太後面無表情的坐在寶座上,透過珍珠垂簾,看著匍匐在地上的樂武。
總之,天子在詔令上用了自己的私人印璽,將詔令明發天下。
但是在八月里,任憑好漢們胡編亂造,任憑說書先生們口舌翻飛,無論守宮監,又或者巡坊御史,更甚其他的大小衙門,沒人約束這些事情。
無數人的目光,已經投向了皇城。
但是詔令上沒有正兒八經的天子印,這事情的後果……
區區一個大將軍府,怎可能容納這麼多人?
饒是如此,整個鎬京的禁軍駐軍,那可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曷州城,遭劫,男丁死盡,女子被辱。
一如阿虎,就從一個街頭鬥毆的混混頭目,搖身一變,變成了國朝男爵、羽林校尉。
真當守宮監、巡坊御史、巡街武侯、各衙門的官吏都是吃素的?
盧旲,加封『天恩君』,一應儀仗、用度,等同宗室親王。
一時間,妖風四起,有市井無賴造謠說,大將軍犯了職業毛病,他屠戮了無數禁軍士卒,將他們的血肉都拿去當做各種豬馬牛羊的肉給販賣了。
糟心的壞消息不斷從各種渠道傳出,不經意間,盡然有一種大胤風雨飄搖,江山社稷就要崩盤的意思在裏面。
大將軍府固然是一座拱衛皇城的龐大軍城,其內部規模極其龐大,但是怎可能容納整個鎬京的禁軍呢?
漸漸地,什麼天子失德啊,太后荒淫啊,大將軍無道啊,大丞相www.hetubook.com.com乃禍國殃民的奸賊啊,各色經過精彩加工的流言,全都冒了出來。
『詩聖』可容,『文宗』難忍!
去大將軍府,自然是見大將軍樂武。
何謂『文宗』?
終於,這一日。
去九曲苑么……天子有詔,臣子們自然是去覲見天子的。
市井上,一些消息終究是瞞不住,在百姓們的口耳相接中,傳播了出來。
謠言荒唐到了如此地步,卻也不見官方制止。
鎬京兩千多坊市,一品二品三品坊市,駐軍規模在數萬上下。
同樣的,他們和那三位談了些什麼,索求了些什麼,承諾了什麼,外人同樣不知曉。
一部分被盧仚之前丟出去的詩詞文章驚艷的文教弟子,鼓掌吶喊,齊聲歡呼,說盧仚是名至實歸,為這份詔令搖旗吶喊。
而一支又一支,從鎬京各大坊市不斷開赴大將軍府的禁軍,更是讓這種風雨飄搖的混亂感,憑空增強了百倍。
詔令一出,鎬京嘩然。
薊州城,被屠,滿城死絕,雞犬不留。
盧仚,加封『天陽君』,一應儀仗、用度,等同宗室親王。
於是,和鎬京城的滿城風雨迥異的,是盧仚的『詩聖』之名越發的熾熱。
一支一支的禁軍開進大將軍府,但是從未見任何一支禁軍出來。
除開這三位莫名得了高官的『舅舅』,盧旲、盧仚的一應心腹,包括沒有踏入鄔州一步的阿虎,還有百虎堂的一眾核心虎爺,也都因為『履歷軍功』,紛紛得了高低不等的勛位和軍職。
而和-圖-書天子對盧仚的最後一道封賞,什麼『詩聖』啊、『文宗』啊,國子監、太學的實權職司啊,則是將鎬京城內的文教弟子們炸了個暈頭轉向,當即讓無數文教弟子內部,產生了巨大的分裂和對立。
……
鎬京城內的文教大佬們,一下子就炸鍋了。
臣子們是白天光明堂皇的出動,而這些質子們,則是在夜間鬼鬼祟祟的出沒。
「那詔令,天子真就這麼發出去了?」太后的聲音很冷淡:「他,怎麼就敢呢?」
隨之的事情,讓鎬京城的風風雨雨、各方討論戛然而止。
對於盧旲、盧仚等人的軍功封賞也就罷了,大胤的官職,天子願意怎麼給,就怎麼給。
甚至到了八月底的時候,在茶館酒樓里,那些說書先生,都敢堂而皇之的向茶客、食客們,講述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收到的『獨門消息』。
當今之世,文教魁首,才是『文宗』!
衙門不管,下面的人膽子就更大。
太后拒絕了這份詔書,著身邊的太監大總管餘三斗,親自將詔令封回九曲苑。
……
間或,盧仚和青柚三女路過太學、國子監,又或者某些讀書人聚集的酒樓、茶館的時候,他會背著手,聆聽一會兒各路讀書人對詩詞文章的討論,然後很淡定的,裝作有感而發的,隨手指著一株菊花、一樹紅葉,甚至是一個茶盞、一個酒杯,隨口吟誦出一篇絕妙好辭。
據說,就連朱崇等文教大佬,都被天子這份詔令氣得七竅生煙。
除了這些臣子,四極坊的質子們,也都紛和*圖*書紛動了起來。
嘉佑十九年的九月一日,一份天子詔令從九曲苑送去了皇城,請求太後用印。
三人莫名其妙的,就從一介白身,突然就成了國朝二品、從二品的高官!
天子這詔令,等於是給朱崇等人又找了個『活祖宗』!
詔令大意就是,因盧旲、盧仚、盧峻、盧屹等人於國有卓勛,特行封賞:
茉州城,反叛,州牧被殺,地方豪族崛起,紛紛組建私軍,打得熱鬧非凡。
而反對盧仚的那些文教弟子,尤其是白長空的那些嫡系門人,則是不顧體面的破口大罵,更有人私下串聯,準備去皇城、九曲苑伏闕『死諫』。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這類的消息越來越多,市井街頭,討論這些消息的人,也越來越多,膽子也越來越大。
樂武低沉的說道:「可是阿姊,他就真這麼做了!」
乍一看去,就是幾個不知世間憂慮的公子小姐,嘻嘻哈哈的花費重金,採買了各色莫名的小玩意兒,裝滿了一架又一架馬車。
有心人只注意到,鎬京城內的勛貴大臣,文武官員們,大的小的,新的老的,出身門閥世家的、或者寒門出身的,這些天他們全都輪著班的去三個地方。
吉州城,男丁盡沒,闔城女子,在後續幾天不斷失蹤,最終偌大的吉州城,成了一座空城。而類似的事情,在吉州的其他郡縣多有發生,一座座人煙繁茂的城池,就這麼成了鬼蜮。
大將軍府、皇城和九曲苑。
天子在沒有求得太后在詔令上施用太後印璽以及天子印璽的情況和圖書下——前面說過了,胤垣的天子印璽,還有大胤的傳國印璽等整整一套璽、印等,全都保存在太後手中。
……
只有那些七品八品九品的坊市,儘是一些種田的、種菜的、砍伐柴薪的小村落,這樣的坊市中,駐軍人數從數百上千人不等。
盧峻、盧屹,都得了『侯』的封爵,同時都領了羽林中郎的軍銜。
佋州城,反叛,州牧扯旗子造反,起兵攻打四方鄰居。
如果盧仚是『文教魁首』,那麼朱崇他們這些出身文教聖人世家的大賢,他們又成了什麼?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阿姊放心,十成十的把握。」樂武微笑:「天子或許請了幾個異人襄助,但是,大勢在我,在您手上啊!」
三品四品五品坊市,駐軍人數也有近萬人。
放在往日里,哪個市井好漢又或者說書人敢如此堂皇的說這些?
太后拒絕用印,天子居然在詔令上加蓋了自己的私人印璽——這印璽,平日里是天子用來讀書、品畫、品鑒各種收藏品時,加蓋在這些收藏品上的私章,只能代表天子私人身份,並無任何公務權力。
在無數讀書人的驚嘆聲和膜拜的目光中,做出了絕妙好辭的盧仚會很淡定的,帶著面孔微紅的青柚,以及激動得雙頰通紅的青檸、青檬,施施然背著手離開。
無論那些文武大臣、宗室勛貴怎麼鬧騰,他每天都很鎮定的,一大早就出門,帶著青柚三女跑去皇城武胤坊、鯤鵬坊最有煙火氣的街市,各種點心、美食從街頭吃到街尾。
去皇城,自然是去見當今和_圖_書太后樂氏。
她俯瞰著跪在地上的樂武,沉聲道:「你這些日子,調動兵馬頻繁……可有幾分把握?」
他們同樣是在大將軍府、皇城和九曲苑進進出出,一個個明知道藏頭縮尾沒用,卻依舊藏頭縮尾的到處溜達。
尤其是,天子親自冊封、宣告天下的『文宗』,自文教建立以來,唯有『朱聖』一人!
其中,也夾雜一些點心鋪子、胭脂鋪子等。
嘉佑十九年的八月,很喧囂。
樂武咧嘴一笑,嘴唇慘白如紙,雙眸微微泛紅。
太后沉默許久,嘆了一口氣:「這事體,讓我好生難辦。」
於此,盧仚表示很淡定。
樂武猛地抬起頭來,急聲道:「阿姊,他只是你的一個兒子……而我,可是你的親弟弟啊!」
但是,臣子們去了三處地方,見了當今大胤權柄最高的三人,究竟說了什麼,談了什麼,答應了什麼、承諾了什麼,又或者索求了什麼,沒人知曉!
隨後,四人就帶著一隊護衛,後面跟著一架或者兩架馬車,走街過巷,專門鑽那些古董鋪子、藥材鋪子、奇物鋪子等。
而詔令的最後一條,則是大肆誇獎盧仚『性情高潔』、『文采驚世』,以官方名義,以天子之名,封盧仚為『詩聖』、『文宗』,授國子監『副山長』、太學『副學正』之實職。
盧旲強征的,幾乎是用鐐銬鎖著,一併趕去平亂的,胡夫人的三個弟弟,也就是盧峻、盧屹的三個舅舅,同樣因為『功勛卓越』,經盧旲、盧仚上表述功,三人分別得了鄔州牧、鄔州安撫使、鄔州征討使的職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