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南陽城南，冰封的白河兩岸的官道上，出現了數十面招展的各色軍旗，今兒一大早就守候在南陽府城城外迎王師的南陽百姓、士紳和駐守南陽府的總兵蔡祿所部的官兵，全都發出最大聲的歡呼。
「快快，快請他進來，」朱三太子說著話，又對身旁一個伺候自己和耿精忠飲酒的三十許歲的女子道，「春花，去給李中堂拿一副碗筷酒杯，再讓廚房加幾個小菜。」
王忠孝被李光地請到定王府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朱三太子和耿精忠這倆棋逢敵手的臭棋簍子已經殺了好幾盤，都「殺餓」了，正在定王府裏面擺了酒席，邊吃邊談和大清划江而治的事兒呢！
蔡祿早就知道這「聖孫」如今在吳家的地位，趕緊帶著手下翻身下馬，向吳世璠行禮作揖，還文縐縐道：「臣南陽蔡祿，率所部三千勁旅，恭迎世孫王師在此，南陽城中百姓也簞食壺漿，出城相迎，城中也被好了行館營房，請世孫進城休整數日，再直搗黃龍不遲。」
王忠孝趕緊收起笑臉兒，拿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的有德君子的模樣。他可是知道朱三太子宮中的「宮女」都是什麼來路？
要不還投降個什麼勁兒？
「對，對，」王忠孝笑道，「三太子認了野爹也沒用，康熙不會把東南的富庶地盤給咱們的……所以咱們可以提出一個拜把子划江而治的條件，讓三太子和康熙拜把子！反正那邊也不會同意，慢慢談就是了。
王忠孝這個時候又掰著手指頭給朱慈炯、耿精忠算賬了。
「一個秀才……咱們也不多要，就要個一百兩銀子！不僅可以在兩江的江南地方上賣，還可以在福建、浙江、廣東等處發賣，賣出去十萬個秀才都有可能，那可就是一千萬兩銀子啊！應天江南團練一萬六七千人，一年才七十七萬兩……一千萬兩可以供四個應天江南團練維持上三年了！到那時候，沒準就能把整個江南都打下來了！」
「真多啊，起碼有十萬之眾！」
耿精忠也是一臉無奈，「怎麼就讓我給坑了？那是他在江南這邊得罪的人太多，就和尚家在廣東一樣！」
「好！」朱三太子一拍桌子，大笑道：「若有五萬團練軍m•ｈｅtuｂoｏk.coｍ.ｃｏｍ，江南半壁，一定是咱們的了！」
這就難怪吳軍那麼能打了！
帶著一千人投靠過去，也就是個營頭的前途。如果帶著南陽府城投靠，起碼是一鎮總兵！
畢竟漳州、泉州也不是耿精忠在福建的核心地盤，讓給鄭經也無妨。而鄭經再怎麼也不至於和耿精忠徹底撕破臉去搶福州、福寧、建寧、延平、邵武這五個府，這五個府才是耿精忠在福建的基本盤。
現在他這個明獻帝卻連偏安一隅的一隅都沒有，也談並不上漢賊不兩立，而是被各種反賊、虜賊里裡外外包圍著！至於國門……南京好像就是江南的門戶，可問題是他現在就一門，連窗戶都沒有！
「這樣啊……」朱三太子還不大願意相信，又扭頭看了眼耿精忠。
所以未來的新大明是不可能有閹黨的！
「給大王和王爺請安了！」
而且王師看上去很多啊，兩條由南向北而來的官道上密密麻麻的排列著的都是行軍隊伍，站在高處眺望，就發現這隊伍一直延伸到了天邊，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願意，願意！」蔡祿當然願意了，「世孫，末將這就點齊五百兵馬，領著您去西安抓康熙！」
所以這些日子，蔡祿他們真的是日日夜夜在盼王師想「應熊」，今兒總算是把「熊」給盼來了。
有些走團練的路子，有些則直接募兵。
於是江南大營總管大臣李之芳就能集中兵力于浙江西北部，同時分兵進入江蘇的宜興、溧陽，安徽的廣德州，這不僅能讓江南大營威脅南京，而且還封死了耿精忠所部的南下之路，切斷了耿精忠和福建的聯絡。
「北上做什麼？」吳世璠笑道，「蔡總鎮，你知道武關怎麼走嗎？」
吳世璠微微一笑，衝著蔡祿一抱拳：「蔡總鎮，本爵奉父命率兵為北伐先鋒，有王命在身，就不入南陽城了！」
吳世璠點點頭，又扭頭往西北看了看，笑道：「好！我們一起去西安……我倒要看看康熙是留在西安待死，還是來個落荒而逃？」
到時候想買都沒地兒去買！
「西王大軍到了！」
朱三太子真要把江南半壁拿下了，也就不缺那幾個賣舉人、秀才功名所得的ｈet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銀子了。
一群人都翻身上馬，全都策馬飛奔，不一時就已經迎到了吳軍隊伍前面。
所以那些兜里有錢，考試又考不好的財主，只要覺得划江而治靠譜，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畢竟花個一二百兩買個秀才，以後就能躋身士林，見官也不用矮半截，那多劃得來？
……
兩個人正聊得來勁兒的時候，一個從多隆那邊「繼承」來的一個丰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就喊了一嗓子：「主子爺，王大頭給您請安來了！」
劉玄初搖著一把諸葛亮同款的鵝毛扇子笑道：「世孫，這回康熙可被您架在火上烤了，他要棄城而走，那他以後就沒辦法再好好當皇帝了。他要不走，搞不好就和崇禎一樣，被咱們圍在西安城內了！」
「不入南陽城？」蔡祿一愣，「世孫要繞過南陽北上嗎？」
「怎麼沒得談？」王忠孝一笑，「地盤談不下，和約談不成，但是划江而治的風可以因為談判而放出去！有了這個風，咱們不就能招攬江東英雄，同時再多賣一些功名出去了嗎？」
因為大明到吳三桂當了天下共主后就翻篇了！
「武關？」蔡祿愣了愣，「世孫，您要去打西安？」
另外，金陵小朝廷現在的財源很有限，除了應天府下屬的江南五縣的田稅、商稅，長江上的過稅。那就是發賣舉人、秀才功名的收入了。
至於年輕貌美的小宮女兒，朱三太子宮裡是沒有的……不能耽誤人家嫁人嘛！
底下幾個福建人都管蔡祿叫「大哥公」，一個個也笑逐顏開，就跟中了頭獎似的。
如果南明小朝廷能有江南半壁，那追隨南明小朝廷的人總也有地方可以當官撈錢了。
耿精忠也點點頭，道：「那就和明珠談……同意划江而治，不過不能同意認爹當兒皇帝。」
另外，他手下的那些燧發槍兵現在也擴充到了一個衛！還得了個神槍衛的名號，吳世璠還當了個上將軍，聽著就很厲害。
一邊談，還可以一邊開復明大會，把江南各處的名望之士都請來南京，讓他們都知道咱們肯定會有個半壁江山的前程！」
這下朱三太子好不失望，「那……那不就是沒得談了？」
另外，朱三太子的宮中也和-圖-書沒有太監，什麼司禮監、御馬監的統統沒有！
而且，也只有現在這個時候，才能花錢買到南明小朝廷的功名啊！
只要有預期，就不怕沒有人買！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李中堂，你還是說說划江而治的事情吧！」朱三太子問，「這事兒……是真是詐？」
沒想到吳家軍裏面有那麼多！
如果鄭經在拿下漳州、泉州的時候順手把范承謨和他的督標一併料理了，那耿精忠反而不頭疼。
守在南陽城外的一群當地士紳已經挑著大拇哥開始替吳三桂吹噓了。
一想到自己今後就要抱上大吳「熊太子」的粗腿，蔡祿再也等不及了，就笑著對左右道：「走，咱們去迎一迎太子爺吧？」
朱三太子和耿精忠對於划江而治的理解和他們對圍棋的理解是一樣的，都是半斤對八兩吧。
「是詐！」王忠孝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是詐！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康熙在江南的局面還能維持，他憑什麼和咱們划江而治？我看他也就是個緩兵之計，多半是想騰出手先和吳三桂分個高下。
就在這些人被吳家軍精良的火器給驚到的時候，一個披著棉甲，頂著槍盔的英俊少年，已經在劉玄初和一群護軍的簇擁下從隊伍後面上來了，人還沒到，就已經有人大聲唱名了。
至於不等吳應熊來熊震中原，自己先跑……功勞怎麼辦？
「他們倆好什麼呀，家師那是兔死狐悲呢！」王忠孝哼笑一聲，「實際上，朱國治這個殺千刀的差事是花光了積蓄才走通索三和家師的門路才活動到手的……家父本來還想把南雄州分給他，讓他當個一方諸侯回點本的，可他非得要充什麼大清忠臣，結果讓東王您給坑了！」
「哎喲，這明珠和朱國治關係那麼好？」耿精忠想了想，「不對啊，明珠和朱國治那麼好，那鰲拜垮台後他就該起複了。」
用後世的話說，江南科舉那是卷得很！
如果真能和大清談出一個划江而治……那他的麻煩事兒不是都能解了？
而在拿下建寧府後，范承謨的地盤就和浙江打通了，可以得到來自浙江的援助。同時范承謨手裡的建寧、延平二府還可以掩護衢州和江西的廣信府的後方，以免他hｅｔｕｂｏoｋ.cｏｍ.ｃoｍ們被耿精忠的人馬前後夾擊。
她們當中的小部分是多隆府里的女人，那些年輕貌美的直接就當了「王娘」，上點年紀的就當了宮女，伺候朱三太子一家。
王師……終於給盼來了！
而且相對於有地盤才能收得上來的商稅、田稅、過路費，發賣功名就不一定要有多大的地盤了。
來人原來是吳應熊的兒子吳世璠，他現在已經被正式封為「世孫」……是吳三桂的「好聖孫」了！
「西王世孫，神槍衛上將軍到！」
不過無論那種路線，都離不開前程和銀子。
到了吳家軍隊前，他們才發現這支吳軍的人數不僅多，而且裝備還非常精良，打頭陣的居然是燧發槍兵和長槍兵的組合——那些扛在吳軍士兵肩膀上的火槍都沒有火繩！也就是這些福建人常年和西洋人打交道，見多識廣，知道那些火槍都是用燧石打火的燧發槍……這玩意，在鄭延平軍中都不多，好像也只有佛山、澳門那裡的工匠會造。
而蔡祿和他手下的一群福建人，也長出口氣兒。他們攏共只有一千精銳，靠這幾個人別說南陽城了，唐王府都守不過來。如果阿密達和佟鳳彩發兵上萬來攻打，他們這些人可就慘了。就算自己能跑了，家眷怎麼辦？
耿精忠已經皺起眉頭了，「李中堂言之有理……現在康熙身在西安，而中原現在又有了《隆中對》裏面諸葛亮所預測的最有利於北伐的局面。看來一場大戰是難以避免了！」
吳世璠笑著一揮手：「走，去武關，入西安，殺康熙！」
吳世璠笑道：「是啊，虜酋康熙不是在西安嗎？抓了他，漢人天下不就恢復了？蔡總鎮，可願意為本爵帶路？」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唐王府有點關係，自然是盼著吳三桂打過來的……哪怕他以後自己要當皇帝，那些和唐王府沾親帶故的人，也能過安生日子了。
「這下好了，天下定矣！」
很顯然，這吳三桂派來的北伐之軍是真正的主力，人數怕是不下五萬，不，是十萬啊！
「好，好，大哥公，我們都聽您的！」
「好好，西王果然是我大明第一忠臣啊！」
「哈哈哈，韃子完了，大明要恢復了！」
以後就是「反吳復清」的戲碼了。
如果能有個划江
和-圖-書而治，那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可鄭經偏偏來了個精準打擊，只打黃芳度，不打范承謨，還把范承謨的全軍都禮送出了漳州、泉州，都發送到延平府、建寧府去了。
這味兒還和跟著多隆在北京時候一樣！
這波北伐，他也是先鋒，領著他的燧發槍兵，拉著十二門紅衣小炮，走在五萬大軍的最前列。
這個投降一回，就算不升級，總要保住原有的級別吧？
而耿精忠這個大明東王則被鄭經這個翼王擺了一道，有點手忙腳亂。
「是。」那女子倒是一副嬌滴滴的可人模樣，行了個福禮就蓮步輕移走了出去，從王忠孝身邊經過的時候，還習慣性地遞過去一個媚眼兒……
這段時間，包括王忠孝在內，南京朝廷這邊的大小軍頭都在招兵買馬。
「世凱，」耿精忠笑道，「那位明中堂怎麼樣了？說了大清要怎麼和咱大明划江而治了嗎？」
「我老師今兒去看了三堂會審朱國治……看完之後還和朱國治兩人在牢房裡面抱頭痛哭來著，哭了一兩時辰，折騰到了傍晚才離開應天府衙。」
這個划江而治的前程也是前程啊！
王忠孝給朱三太子和耿精忠拱拱手，然後就自己拉了把椅子在酒桌邊坐了，一點兒都不客氣啊！
畢竟江南這邊文風鼎盛，而每一科的舉人、秀才額度都有限。
而剩下那些定王府的宮女則是南京城裡面無依無靠的中年寡婦，或是秦淮河畔沒有去處的「大姐姐」，也是沒什麼依靠的人兒，都給朱三太子招攬入府當了使喚人。
要不信，大王就讓清軍馬上撤離江南……我敢打包票，家師一定會找各種借口拖延。最多也就是收攏一下池州、太平、寧國和九江的軍隊，好讓咱們和李自成直接對上。」
另外，由於耿精忠福州老巢的軍隊處於鄭經、范承謨和浙江清軍的三麵包夾之下，也不敢動彈了，只好全面轉入守勢，威脅不了浙江的西南部了。
什麼王業不偏安，什麼漢賊不兩立，什麼天子守國門等等的，朱慈炯一個都不想要，他就想安安穩穩當個明獻帝，哪怕是半壁江山的獻帝也是好的。
由於耿精忠留在延平、建寧的軍隊太少，抵擋不住范承謨的幾千督標。所以這兩個府很快就被范承謨給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