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你覺得這條船怎麼樣？」
武昌府的大周皇城中的武英殿中，已經換上了一身大周朝官袍的郎廷相，正拿著根小木棍，在一幅掛起來的地圖上指指點點。他剛才點到的那三個鎮，都位於長江岸邊，九江府城德化的上游。其中武穴和小池口在江北，城子鎮在江南。這三個小鎮如果被忠王李來順的軍隊牢牢佔據，並且構築好炮台，架起幾十門可以發射十二斤彈丸的紅衣大炮，再用浮橋、鐵索之類的東西封鎖長江水面。那麼吳三桂的大軍想要順流而下去九江可就難了！
「用小船拖大船？」鄭經搖了搖羽扇，心說：還真虧你想得出……也罷，你覺得行就行吧！
鄭經笑道：「我不要……我就要錢！我都是王爺了，還要軍功幹什麼？至於地盤……我不要地盤！福建都是國家的，我不要藩地。」
早在鄭芝龍的時代，鄭家就開始建造老閘船了。鄭芝龍曾經還在廈門製造了三十條可以用來打海戰的老閘炮船，可惜還沒投入使用，就被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海軍突襲了一把，都給燒沒了……
……
「啊，這不是和鄱陽湖大戰一樣了？」吳世珏訝異道，「皇爺爺，咱們好像……」
李中山剛想和鄭經講一講忠君愛國的大道理，鄭經已經搶著說話了：「英王您有所不知，這些船都是向漳州、泉州的商人們募了股份，又借了三大銀號的銀子，才好不容易造出來的……朝廷要是白用，那延平藩行的買賣就做不下去了！」
「那李中山如果不救他爹呢？」吳世珏提醒說，「爺爺，這個李中山可不是什麼孝子。」
短短的幾年之內，就已經造了數十條載重超過5000石（差不多是載重300噸）的老閘船！
「這個……造不如買，買不如租……要不我就租吧！」
聽郎廷相介紹完九江的情況，吳三桂就扭頭看著自己的兩個水軍大都督，笑著問：「國相、國柱，水師情況怎麼樣？準備好了嗎？」
李淵把個老大太子拴在身邊，整天讓老二秦王到處征伐，結果那個不忠不孝的李世民越打越壯，最後殺兄逼父……把唐朝的規矩都搞壞了。
「還能怎麼辦？」吳世璠笑道，「當然是退守南昌了hetubook.com.com！」
吳三桂點點頭，笑道：「老夫當然知道江南人多……不過老夫也不是只會靠著人多欺負人少打仗的。老夫已經發現了李中山、李輔臣排兵布陣中的一個破綻了！」
吳三桂看了看自己寶貝嫡孫，滿意地點點頭：「沒錯，陳友諒之敗在於篡位后內部分崩離析……這個問題咱們是不存在的！而且陳友諒攻打朱元璋的時候，無論北元還是張吳，全都作壁上觀。而現在，北清、東靖都幫著朕對付殘明！
「不過分，不過分，」吳三桂的首輔方光琛笑道，「就算詐稱百萬也不算多。」
這種新式武裝商船名叫「老閘船」，特點是中西合璧，就是西式的高幹舷船身加上中式的硬帆。因為西式船身比較堅固，可以安裝更多更大口徑的火炮，而中式硬帆有比較容易操作，還省人力。所以這種船在鄭家看來，是最適合跑東洋、南洋的！
郎廷相接著又一指九江府城德化，憂心忡忡地說：「皇上，現在德化外圍的德安、瑞昌、建昌三縣都被李輔臣的軍隊控制，李輔臣的先頭部隊，在上個月已經抵達可德化外圍。康國公幾次派精銳出戰，想要打退李輔臣，奈何李家軍的火器十分犀利，騎兵的實力又強，康國公的軍隊難以抵擋……臣離開九江之前，康國公已經連著敗了好幾陣了！
吳三桂抱著胳膊，眯著眼睛，大模大樣對著地圖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身邊還站著吳應熊、吳世璠、吳世珏、夏國相、胡國柱、王屏藩、鄭蛟麟、方光琛、劉玄初、汪士榮等文臣武將。
他這是吸取了李淵和朱棣的教訓！
吳三桂笑道：「他不救李輔臣，那朕就捉了李輔臣拿下江西，然後分兵去支援一下你爹和孫吉慶，把廣東也給他拿下。而福建的鄭家就是個守家之賊，朕給他一個世鎮福建的好處，他也會歸順的。到了那時……殘明還剩下什麼？李中山即便能利用朕圍攻南昌的這段時間滅了耿精忠。他的地盤也只剩下江蘇、安徽、浙江，區區三省還敢抗天下？」
李中山擺擺手道：「翼王，你說的這些，我早就想好對策了！」
他本想說「咱們好像是陳友諒」的，但是hｅtuｂoｏk•cｏｍ.com話一出口，覺得太晦氣，趕緊剎住。
吳三桂頓了頓，臉上是說不出的傲然：「傳朕旨意，十日之後，各軍分為水陸兩路，齊頭並進，沿江而下……這一次朕要和李中山會戰于鄱陽湖！」
只要能控制福建的國人、國士，鄭家就是大明朝廷永遠的大股東！
「英王，」鄭經道，「這些老閘船造價不菲，船上的水手都是海上歷練多年的，全天下也只有我家才有這麼好的水手。如果大將軍想要用的話……不知道是想買，還是想租？」
「夠了，這些兵就夠了！」吳三桂打斷了吳世璠的話，他這次帶著吳應熊出兵，而把吳應麒丟在長安守家，表面上的理由是吳應麒所部多少闖、獻舊部，讓他們去攻殺舊主，就有點陷之不義的意思了。但實際上的原因，則是吳三桂有意扶持吳應熊。
「皇爺爺，這二十萬陸師也都整裝待發，隨時可以出兵！另外，湖南方面還有三叔楚王的三萬府兵和兩萬民壯，也隨時能向江西或廣東開進。長安那邊還有……」
說著話，他就抬手一指一條在他和鄭經乘坐的老閘船前開路的快蟹船，笑道：「長江水師有許多快蟹船，可以讓快蟹船和老閘船一起行動。如果遇到無風而必須行動時，就用快蟹船拖著老閘船航行。如果老閘船不慎擱淺，也可以用快蟹船把它從淺灘拖走！」
想到這裏，吳三桂笑道：「算上民壯，就是水陸二十七萬！康國公那邊還有五萬大軍……那就是三十二萬大軍！老夫再給他兌點水，詐稱六十萬不過分吧？」
「1000兩……行！」李中山知道鄭經，卻也不還價——現在不是做買賣，是打仗搞政治，遇上要錢的，總比遇上要命的好。
吳三桂滿意地點點頭說了一聲「好」，然後又問吳應熊、吳世璠道：「應熊、世璠，陸師準備得怎麼樣了？」
等到鄭成功掌權的時代，鄭家因為失去了大陸上的基地，又遭遇大清的海禁，財力大不如前，自然也不可能大量建造老閘船。
吳三桂拈著鬍鬚道：「還有耿精忠和康熙呢，他倆怎麼都得各自吹出二十萬大軍……加一塊兒就是百萬了！」
在拿下福建之後，鄭經終於應邀和_圖_書
率領福建的國人、國士代表，達成福建水師的新式武裝商船來南京參加國人議政會了。
吳三桂卻點點頭道：「你想得沒錯，咱們的布陣就和陳友諒一樣！可是你想過沒有，陳友諒為什麼會輸掉鄱陽湖大戰？難道是因為布陣不好嗎？」
可是這種老閘船是沒有船槳的，在風比較大的海上自然非常好用的，但是進入長江后可就不怎麼好用了。
夏國相又補充道：「皇上，咱們抵達武昌后，又從湖南和湖北的荊州、襄陽等處徵集了民船三千條，水手四萬余，全都編入水師，用來運兵運糧。所以現在咱們總共有戰船八百，民船三千，府兵三萬，還有臨時招募的募勇四萬，全都隨時待命，只等皇上您一聲令下！」
所以朕只要包圍了李中山的爹，把李中山的主力吸引到鄱陽湖，北清、東靖就會全力以赴攻擊江南、江北。廣西的孫吉慶也會乘機舉兵攻打廣東……國貴說不定能乘機拿下廣州府。到了那時，哪怕鄱陽湖之戰暫時分不出高下，殘明也會陷入困境！」
吳三桂笑道：「他退守南昌，老夫就包圍南昌！」
「皇上，」胡國柱笑道，「水師本就有大小戰船八百余艘，官兵不下三萬，全都是練了兩三年，已然精熟水戰。」
一條船舷很高，船體碩大，掛著硬帆的中西合璧式的武裝商船，正在順風而向東而行，在太平府到南京的長江水道上激起一條白浪，大將軍的節旗，就在這春風裡獵獵飄動。
「真的？」李中山一愣，他怎麼也沒想到鄭經那麼……精！
不過等到鄭經收復漳州、泉州之後，老閘船總算能敞開了造了！
朱棣的情況也差不多，長子太肥，不方便行軍打仗，他就領著次子朱高煦去謀朝篡位。雖然沒搞出靖難二期，但是也害了朱高煦父子……實際上也間接害了大明朝！
李中山聽他這麼一說，也沒轍了——現在的大明差不多要變成一個「資產階級共和國」了！所以他得保護資產階級的利益啊！對於延平藩商行這樣的類似於東印度公司的「商業組織」，更是要動用國家的力量保護了。
一艘船1000兩……真黑啊！
這下所有人都覺得吳三桂還是比陳友諒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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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李中山無論是否進兵鄱陽湖，都難逃一個敗局，無非就是敗多敗少而已！
這個鄭「精」的名兒還真沒起錯，就是「真精」啊，大明都要亡國了，你還想著買賣！
他說的延平藩行，就是延平藩商行的意思，在鄭經割據海島當延平王的時候，為了賺錢養兵，他就把祖上傳下的產業整理了一番，搞了個藩商行。
如果朱高煦不是野心膨脹，最後被明宣宗做掉，以他打仗的能耐，完全可以替代大同的代王或是封去遼東為國守邊。那就不會有宣德縮邊，也不會有後來的土木堡之變了。
「痛快！英王果然是爽快之人……」鄭經笑道，「我也是個爽快人，不如這樣，回頭我們先結個拜，拉上盧三好，陳復甫一起結拜。」
「這是武穴鎮，這是城子鎮，這是小池口。現在這三處都有李來順的軍隊布防。臣自德化出發逆江而上來武昌的時候，就親眼看見李來順忠王府的軍隊在岸邊構築炮壘……皇上，如果讓李輔臣、李來順完成了這三處的布防，那再想從武昌出兵去解九江之圍就不容易了。」
「翼王，你的這條船真是不錯啊，又大又穩，開得還挺快……兩舷還能安裝十幾門大炮，有了這樣的巨艦，長江還不是任憑我們來去？」
而當他成為漳州、泉州之主后，就有了向閩南商人們募股融資的能力。於是他就跟荷蘭東印度公司學習，把延平藩商行「上市」了，用藩商行的名義募股借錢，迅速籌集了一大筆銀子，造了幾十艘老閘船，還雇傭了大量的水手，然後開始從事海上貿易和……攔路「保護」的業務。
「好！」鄭經點點頭，「這樣我們就是手足兄弟了，租船的費用就給你打個折，一艘船一個月只收1000兩，所有的費用都包在裏面，怎麼樣？」
「英王，」鄭經搖著羽扇，半開玩笑地說，「老閘船是海船，而且不配船槳。進入風小水淺的長江可不好用，如果遇上沒有風的時候，船就動不了，而且還容易擱淺。當年先王北伐南京的時候，就吃了海船入江的大虧。」
原來這個正在和李中山說話的，就是大明翼王鄭經了。
所以依著吳三桂的意思，吳應麒、吳國貴、吳世琮、吳世珏都www.hetubook.com.com是要留給吳應熊、吳世璠保家用的……現在壓一壓，讓他們少立點功，別爬到太子頭上，就是為了將來可以大用他們。
說著話，他就站起身走到地圖前，然後從郎廷相手中取過那根木棍，然後就沿著圖上的長江——鄱陽湖——贛江直接畫了條線，笑著道：「李輔臣這是顧頭不顧腚啊！他矇著頭打九江，打下來也就罷了，可要打不下來，朕的大軍再走水路繞到他背後去抄南昌，你們說他該怎麼辦？」
「這可太好了！」李中山笑著點點頭，「回頭再拉上北王，咱們一起認劉北王當個大哥！」
「父皇，現在武昌這邊可以抽調出來東征的陸師府兵總共有十二萬之眾！另外還有從湖南和荊襄等處徵召的民壯八萬，總共有二十萬之眾！」
「這個……其實陳友諒在鄱陽湖大戰前已經走下坡路了。」吳世璠說，「他弒殺徐壽輝篡位，把徐宋變成陳漢后，就已經不大行了。」
這位鄭翼王這幾年都專心在福建發展，先後吃下了漳州、泉州、興化、汀州、龍岩、雲州、延平、邵武……不久之前又利用耿精忠收縮兵力的機會，一舉拿下了福州、福寧、建寧。從而將整個福建都納入治下！
這藩地要來幹嘛？等著朝廷削藩？
他笑了笑，又道：「王兄，如果這船是租的，那麼打完吳三桂之後，這個軍功和地盤……」
「皇上，」劉玄初看上去並沒有那麼樂觀，謹慎地說，「大周、大清和江南靖國這次可以湊出來攻打大明的兵力實數最多就五十萬……大明那頭的兵力恐怕也不會太少，二三十萬總是可以湊出來的。」
臣估計，李輔臣要不了太久，就能把九江府城給包圍了。雖然九江府城的城防十分堅固，但城中的兵糧儲備卻不大多，一旦被圍，最多只能堅持幾個月！」
李中山的「造不如買、買不如租」可不是向洋鬼子買和租，而是從佛山鎮買槍買炮，向鄭經租借戰船……
長江兩岸，綠野如畫。大明英王大將軍錄尚書事李中山，這個時候正和一個身材矮小，顴骨還有點高，手執羽扇，頭戴綸巾，身著鶴氅，若「胡建諸葛」狀的中年人，並排站在這艘帆船的船艏處，一邊說話，一邊看著周遭一派萬物競發、生機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