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衣出房,劉阿四和李素節已穿戴整齊站在門外等他。
這個世上,李欽載最親的大概只有蕎兒了。
準確的說,一千多艘戰船絕大部分是小漁船小舢板,中間夾雜著幾十艘中等規模的大船。
李欽載已經很久沒睡得如此舒適了。
劉阿四和李素節都穿戴了鎧甲,部曲們給李欽載也穿了鎧甲,穿戴過後,李欽載快步朝甲板走去。
李欽載茫然地眨眼,不懂就問,虛心地行禮道:「請大總管賜教。」
第二天一早,李欽載突然被一陣冗長如嗚咽的號角驚醒,剛睜開眼,旗艦的甲板上便傳來急促的敲鑼聲。
與孫仁師的商議沒結果,主要是李欽載對如今大唐的海戰一無所知,根本無從談起。
然後,李欽載的表情越來越錯愕。
在火藥原本不該出現的年代,海戰大多是用弓箭或巨弩進行遠距離攻擊,也有拋石車和標槍,敵我雙方的船隻會試著靠近,靠在一起便是慘烈的肉搏戰。
將士們赤腳在偌大的甲板上奔跑,在將領們的呵斥下,各自走hetubook.com.com向自己的崗位。
李素節一愣,他沒想到真刀真槍的戰爭里,先生也不忘給他布置作業,這把操作他屬實有點不適應。
大好男兒的青春銳氣就在年復一年的低頭中消磨殆盡,唯剩一腔自以為是的懷才不遇生不逢時,可憐白髮生。
李欽載臉色有些難看,他怎麼都想不通,小小的倭國怎麼會有國力打造一千多艘戰船,島國上的樹木都不夠他們砍的吧?
李欽載的心跳越來越快。
相當於前世航母與海警巡邏船的區別。
離近了他才發現,倭國所謂的一千余艘戰船,每艘船的大小規模跟大唐水師的根本沒法比。
「大總管,所謂的倭國戰船,就這點小個頭,咱們的戰艦衝過去便能穩操勝算……」李欽載輕鬆地笑道。
倭國的戰船在海面上行駛緩慢,但仍然越來越近。
戰爭很好玩嗎?至於這麼興奮?
絞盤轉動,將巨弩扣上弦,胳膊粗的巨箭搭在巨弩上,一隊隊弓箭手執弓並排而立,目光https://www•hetubook.com.com緊緊地盯著遠方的倭國戰艦。
左右看了看,李欽載又發現甲板上的大唐將士們神情並不輕鬆。每個人的臉上仍然一片凝重肅殺。
大唐水師的旗艦通常留在後方,由己方的戰艦團團圍住保護,有點類似於現代的航母。
李欽載沒理他,徑自走到船舷邊,眯眼眺望遠處一片黑壓壓的帆影。
而大唐水師的任何一艘戰艦,在倭國戰艦面前都是龐然大物,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孫仁師搖頭,沉聲道:「沒那麼簡單,船小有船小的用法,大船對小船,不一定是優勢。」
得知明日可能會接戰,李素節的表現卻不像是害怕,反而有點興奮。
身後傳來腳步聲,孫仁師赤著雙腳走來,也是一臉凝重地盯著緩緩靠近的倭國戰船。
腦子從懵懂恢復正常,這才驚覺蕎兒沒在身邊,李欽載頓覺輕鬆,人在危急時,第一個不假思索想到的人,一定是最親的人。
李欽載的表情漸漸放鬆,突然覺得大唐一百多艘戰艦戰勝倭國水師也不hetubook.com.com是那麼難了,大船升起帆,一通衝過去,光是船舷兩邊的浪都能打他們一個船仰人翻。
盯著倭國戰船越靠越近,李欽載忍不住心中的驚愕和落差,脫口道:「這特么也叫『戰船』?」
李欽載的臉皮早在前世就被公司小領導消磨得乾乾淨淨了。但凡被批評,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第一反應就是低頭認錯,領導說得對,下次一定改等等。
李欽載一驚,下意識脫口喊道:「蕎兒!」
時間緩緩流逝,倭國戰船也越來越近,近到李欽載能清楚地看清對面戰船黑色主帆上的圖騰。
戰前一切準備就緒,水師將士們執弓扣弩,靜靜地等待倭國戰船靠近。
粗略看了看數量,正如斥候所說,真有一千多艘。
大約二十海裡外,漸漸出現了一片小黑點,黑點漸漸變大,然後便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戰船艦隊。
孫仁師嘆了口氣,道:「豈不聞『群狼噬虎』之術?」
同時不忘回頭對李素節的隨從道:「你們看好四皇子,不准他有任何動作,他若有事,你們www.hetubook.com.com都活不了。」
百濟港口外,大唐的一百余艘戰艦已迎了上去。各種號角的嗚咽聲和急促的敲鑼聲此起彼伏。
畢竟人家的水師閑暇之時也要捕捕魚,撈點澳龍海鮮什麼的,多用途小舢板符合他們的國情。
這樣的蠻夷小國,若說他們有能力打造一千多艘戰船,李欽載實在不敢相信,哪怕這一千多艘戰船已經出現在他視線內,他還是不敢相信。
向孫仁師告辭后,李欽載回到自己的艙房,首先將李素節叫過來,表情嚴肅地告訴他,或許明日便會與倭賊接戰,叮囑他一定要待在旗艦上。
如今的倭國還處在原始社會和封建社會交替的時期,耕地不多,沒有文字沒有文化,每年都要派遣唐使來大唐學習文化,抄好作業回去照貓畫虎。
「倭賊戰艦至矣,全軍備戰——!」
李欽載又對李素節道:「機會難得,你好好看清楚,看看咱們大唐的水師是如何與敵人交戰的,此戰過後,寫一篇五千字以上的觀后感和建言,明天交。」
第一次親身參与戰爭,而且戰爭離他如此和-圖-書之近,今日若命背中了流箭冷箭什麼的,未殺一敵而身死,這種死算是壯烈還是算丟人?
相對來說,留在旗艦上是最安全的,除非敵人一鼓作氣連旗艦都攻破了,那時等於大唐水師全軍覆沒,包括孫仁師李欽載在內都得跳海餵魚,至於李素節,就真的沒人管他是不是皇子了。
以倭國的國力,造一千艘小舢板還是問題不大,沒有脫離實際。
臉皮厚有個前提,它得有臉。
……
沒心沒肺的樣子令李欽載不由感嘆,社會還來不及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教他做人,但老師已經快忍不住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了。
當天夜裡,李欽載睡得很安穩,睡在船艙里,沒有馬達的噪音,只有海浪的拍打聲,以及頗富節奏的搖曳戰艦,如同嬰兒的搖籃。
正如前世歌曲里唱的,「海浪把戰艦,輕輕的搖。」
一眾隨從抱拳應是。
事情終於合情合理了。
最慶幸的,莫過於生逢其時,生在這個太平世道,能將無法避免的戰爭控制在國境線外,讓老人婦孺能夠不被戰火荼毒。
李欽載自覺臉皮不算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