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派人盯著這二十幾個人，看他們今晚的反應。」
然而一切的源頭還是那個未曾落網的真正主謀。
因為她爹滕王。
金鄉為何會認識這位當世大儒牛方智呢？
要追查這個源頭，只能從郭范二人的仇人查起，方向不一定正確，但它已是唯一可行的方向了，別的方向已成了死胡同。
宋森愕然：「然後呢？」
李欽載很清楚，如今的事態越來越嚴重，它已漸漸脫離了案件本身的性質，越來越帶著一股政治交鋒的味道。
「有的是王皇後身邊服侍的人，也有蕭淑妃身邊服侍的人，還有廢太子梁王李忠身邊的人，那時的他們，在宮裡可是仰著鼻孔走路的……」
「你一個小小的百騎司掌事，敢在宮闈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當天子和皇后目盲耳聾不成？」
宋森：「……」
「出去找一棵樹抱住，仰天大喊三聲『我是蠢貨』，我就告訴你。」
凝視名單許久，李欽載突然喃喃道：「有個共同點，被范雲
hetubook.com.com仙欺凌的人，大多是宮裡比較落魄的宦官，你看，他們有的是皇林苑的圃監，有的是內侍省的寺人，官職最高的也不過是內侍省的九品主事。」
「只有那些曾經紅過的宦官，他們見識過陰謀，也經歷過大起大落，他們懂得隱忍，也懂得一擊致命，這些人才是真正有嫌疑的人。」
「范雲仙欺凌他們，約莫便是武皇后當年與這些人的主子積下的恩怨，這才樂此不疲地折磨他們，算是為皇后和他自己出一口當年的惡氣。」
一臉興奮的宋森摩拳擦掌，利落地起身告辭：「下官這就去準備，告辭。」
宋森驚愕道：「李縣伯的意思是，只有這些當年的紅人里，才可能是范雲仙的仇人？」
算是半個熟人了。
後來牛方智得知真相，頓時自慚不已，深為王氏之惡行為恥，在王氏祖宅的大火中憤然拂袖而去，從此與王氏斷交。
「一百多人的名單里，那些曾經的www.hetubook.com.com紅人其實只有二十余名，把範圍鎖定在這二十余名逐一排查。」
宋森獃滯半晌，然後整了整衣冠，朝李欽載長揖一禮。
宋森兩眼一亮：「攻心之計？高！」
「後來王皇后和蕭淑妃被縊殺，前太子被廢，這些不可一世的宦官失了勢，地位一落千丈，自然成了下苦低等宦官。」
「但若是真正的主謀，反應就不一樣了，他們或許會想辦法逃出宮外，或許會掩埋物證，也或許會假裝不經意地四處打探有關主謀的消息……總之，他一定會做出某種舉動。」
「你讓宮裡的眼線散布消息，就說關在大理寺的郭范二人再次翻供，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大理寺已掌握了證據，明日朝會上將面奏天子，鎖拿人犯。」
……
金鄉縣主跪坐在蒲團上，小嘴兒微微嘟起，如此幽雅的琴聲她卻完全無法欣賞，反而滿腹的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終於頹然嘆氣，顯然這一次又沒有突破，飛升無望。m.hetubook.com.com
宋森一挺胸：「能！」
斷交之後，牛方智便獨自來到長安，在長安城外尋了一處雅靜所在結廬為居，享受世外隱士的恬靜生活。
廬前焚著檀香，一位老者盤腿而坐，半闔著眼睛投入地撫弄著手中的一張古琴。
宋森沉吟半晌，若有所悟，接著狠狠一拍掌，興奮地道：「若只有二十餘人，下官這就將他們拿下，一個一個刑訊，不信他們不招！」
當初李欽載率李家部曲奔波數百里，從長安趕到太原，一把火將太原王氏的祖宅燒了。
拍了拍宋森的肩，李欽載道：「我們要等的，就是這個人，確定以後拿下他，能做到嗎？」
直到今日，恬靜的生活被金鄉縣主的驟然到來打破。
一陣古雅幽遠的琴聲回蕩在杏花林內，隨著檀香的淡淡味道飄蕩在空氣中，如詩如畫，意境雅緻。
李欽載充滿鼓勵地笑道：「去吧，瑪卡巴卡，不中用的小垃圾。」
「嘖，范雲仙是皇後身邊的內侍，妥妥的禁宮當紅炸子雞，和-圖-書他就這麼沒出息，整天沒事尋這些下苦低等宦官的晦氣么？」
「你特么是先天愚蠢還是後天半步腦中風？如此明顯的線索你難道沒發現么？」李欽載怒道。
宋森長舒一口氣，擦了擦腦門的冷汗：「……多謝。」
李欽載嘆道：「你又暴露了你的愚蠢……」
宋森一臉莫名捂著腦門：「啥線索？」
一個喜歡附庸風雅，專跟當世文人騷客結交的老紈絝。
如今唯一的辦法，是找到真正的主謀，將案子定為鐵案，兩位公主才有可能脫出囹圄。
「算了，不能把你得罪死了，說不定下次還要合作呢。」李欽載遺憾地改口。
草廬只有三兩間屋子相連，廬前空地上圍著籬笆，屋后散養著一些雞鴨，還有兩隻俊逸仙風的丹頂鶴。
「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手裡攥著宋森篩選出來的名單，名單上都是理論上與郭范二人有仇的人，一百餘人羅列其中，難辨忠奸。
宋森瞥了一眼名單，道：「有件事李縣伯或許不知，這些被范雲仙欺凌的下苦低等宦和_圖_書官，多年以前可都是太極宮裡不可一世的紅人。」
長安城外，不知名的杏花林中，一間草廬在紅白雅緻的杏花叢中若隱若現。
李欽載沉聲道：「積累多年的仇恨，才是真正的仇恨，其餘那些被欺凌的人忍氣吞聲，不過是懦夫之意氣，他們習慣被欺凌，反而不敢主動報復。」
李欽載緩緩道：「無辜的人聽到傳言后，或許會害怕，會驚惶，但他們自己知道是無辜的，不會做出任何舉動。」
「呃……」宋森果然露出不解且愚蠢的眼神。
如果此時李欽載在場的話，一定認識這位老者。
老者全心投入在自己的琴聲中，渾然忘我甚至還有幾分明悟，不知是否在琴聲中參悟了天道，隱隱有飛升的跡象。
李欽載一驚，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再次認真凝視名單前，忍不住抬手狠狠給了宋森一記爆栗。
李欽載只能一個一個地辨別，甚至不得不靠猜靠蒙。
而這位老者，正是當初在王氏祖宅外阻攔李欽載的大儒，牛方智。
「下官愚鈍，請李縣伯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