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入境吐谷渾

說不上義無反顧,他只是覺得自己的事情沒做完,有點對不起李治的信任,也對不起妻小的期望。
突然有種淡淡的後悔,今日應該把那個美艷的樓蘭公主睡了的,身邊的部曲都如此支棱了,我堂堂縣伯憑啥抱著貞節牌坊?
半天跑出了數十里地,放眼一片黃沙與丘陵,遙遠不見盡頭。
直到傍晚時分,李欽載等人趕到了青海湖附近,於是下令紮營喂馬。
一介凡人,喜怒哀樂貪嗔痴,哪樣都沾一點,也不沾得太過分。遇到美色照樣動心,遇到錢財難免心生貪念,面對死亡更是能躲則躲,沒那麼高尚的情操非要迎著死亡而上,那不有病嗎?
李欽載嗯了一聲,隨即嘆道:「算是個心理安慰作用吧,祿東贊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難道還會等咱們的五千邊軍從祁連山殺過來?」
劉阿四臉頰抽搐了幾下,道:「道理是沒錯的,可……您多少委婉一點,被尿淹死未免太憋屈了。」
嘖,m•hetubook.com•com李欽載都沒臉編下去,慫了就是慫了,買塊糖兒子心中的父親就偉大起來了?
李欽載該如何回答他?
「五少郎,鄭大將軍派人傳令,五千邊軍已調集前往祁連山,隨時策應五少郎,若五少郎在吐蕃大營有變故,五千邊軍馬上出兵……」
從小被祿東贊養大,紫奴對祿東贊的性格非常了解,她很清楚這位萬人之上的吐蕃大相是多麼的心狠手辣。
紫奴挎著一個小包袱,獨自走出了涼州城大牢。
特么活在大唐的男人才是真男人,站得筆直。
「放心,祿東贊應該不敢對我動手,他也害怕給了大唐一個出兵的理由,敢殺大唐天子使節,除非他是不想過了。」
就算為了兒子將來不至於看不起他,李欽載這次都必須硬著頭皮迎上去。
差役認識紫奴,這位絕色傾城的舞伎在刺史府里時,曾經引起府中差役和下人的轟動,明知她是李縣伯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私人舞伎,許多差役仍不怕死地遠遠偷窺,只要能見到這位絕色的美人,被上官責罰一頓也值了。
雖千萬人,吾往矣。
李欽載愕然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劉阿四一臉困惑地看著他:「五少郎,您打的比方是啥意思?祿東贊殺不殺咱們,跟我家婆娘啥關係?」
看夠了這些荒涼的景色,李欽載覺得自己的心裏都快寸草不生了。
李欽載殺過兩次吐蕃使團,對祿東贊來說,已是滔天的仇恨,如今他竟敢主動送到祿東贊嘴邊,焉有不死之理?
幾名牧民抱著鞭子,坐在石頭上望著天空發獃,黝黑悲苦的面容,無聲地述說著眾生皆苦,唯修來世。
新鮮的烤羊腿暫時撫慰了心理上的厭煩,李欽載坐在篝火邊,渾身包裹著毯子,劉阿四將烤好的羊腿用匕首一條條割下,擺在他面前。
劉阿四不解地道:「可是您說過,吐蕃必然會與大唐一m.hetubook.com.com戰,既然免不了一戰,殺不殺使節對他來說有區別嗎?」
不喜歡站在道德制高點,更討厭別人把他抬到道德制高點。凡夫俗子,別瞎扣帽子。
可是這一次,李欽載還是硬著頭皮踏上生死難卜的征程。
下馬歇息了一陣,進食了乾糧和飲水后,一行人再次出發。
「他……竟敢孤身赴吐蕃大營,他不要命了么?」紫奴失神地喃喃道。
李欽載從來不是什麼高尚的人,他甚至討厭「高尚」這個字眼,總覺得暗含貶義,用這個字眼夸人挺噁心人的。
難怪他今日進大牢,口花花一通調戲后,無緣無故將她釋放,此刻看來,竟有幾分交代後事的意思。
「如果你婆娘發現你在涼州城勾搭綢布店女掌柜,於是故意把飯菜做得很難吃,你好意思拾掇她嗎?」
「沒啥,祝你幸福,夫妻恩愛,白頭偕老……」李欽載嘆道。
這裏已經進入吐谷渾境內了,遠處依稀可見起伏的祁連山脈,和仍然一望無www•hetubook•com.com際的荒漠丘陵。
「當然有區別,殺不殺使節,是理直氣壯和心虛的區別,打個比方,你嫌你婆娘做的飯菜不好吃,於是狠狠拾掇了她,有毛病嗎?」
李欽載頓時意興闌珊,連比喻都懶得比了。
劉阿四胸脯一挺:「當然沒毛病,婆娘做飯不好吃,還不狠狠拾掇她!」
……
吐谷渾的戰略地位對大唐無疑非常重要,如果這一次大唐沒能搶下來,史書將會如何描述他這個天子使節?
對不起啊孩子,你爹當年慫了,吐蕃大相拿刀等我去聊,我沒敢去,結果吐谷渾就被吐蕃佔了,我給你買塊糖,你能原諒我嗎?
遠遠站在刺史府門外,紫奴左右踟躇,猶疑不定。終於還是咬牙上前,向刺史府門前的差役打聽李欽載。
紫奴入獄,被釋放,都是李縣伯下的令,差役本不想搭理她,可終究美色當前,差役彷彿被催眠了似的,一股腦兒痛快地說了出來。
眾人策馬出城,向西而行。
劉阿四沉聲道:「若祿東贊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敢這麼干,我等部曲定為五少郎殺出一條血路,絕不讓祿東贊加害於您。」
出涼州城,城外一片荒涼,灰濛濛的天空下,稀稀拉拉幾群牛羊,奮力用嘴舌撥開枯黃的乾草,捲起深埋地下的根莖吃下去。
紫奴一臉震驚,半晌沒動彈。
當了父親的人,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我可以死,但絕不能給後代留下口實,讓他們每年清明跑到自己的墳前唾棄自己的墓碑。
李欽載笑了:「真有那麼一刻,咱們這區區兩百來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再拚命都沒用,吐蕃軍一人一泡尿就把咱們淹死了。」
劉阿四理直氣壯地道:「當然好意思!男人勾搭外面的婆娘咋了?家裡的婆娘做飯不好吃,照樣要狠狠拾掇!」
多年以後,已經長大的蕎兒疑惑地問他,當年大唐奪下吐谷渾就差一步,為何終究還是被吐蕃佔了?為何大唐本土與安西都護府之間處處受到吐蕃的掣肘牽制?
所以,相隔千年的代溝和價值觀差異,要體現在這種破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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