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敢,只是真心勸李縣侯幾句,長安官署眾多,無數雙眼睛都盯著您,李縣侯若輕舉妄動,容易落人話柄,有時候一個要命的話柄,往往會害得人一輩子翻不了身。」
宋森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一份厚厚的案宗,嘴裏嘟嚷道:「老實說,這份東西可珍貴得很,李縣侯若不請我大吃一頓,我可虧了。」
厚厚的一摞,全是黑料,而且皆跟趙郡李氏有關。
李欽載打著呵欠來到前院,便見宋森一臉憨厚的笑容站在院子里。
頓了頓,宋森又嘆道:「不過下官不得不說一句,李縣侯出手確實夠狠,長安終究是天子皇城,十幾條人命委實有點過了……」
李欽載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如今長安當官的馬屁功夫已如此精進了么?
宋森三兩步跑到李欽載身前,二話不說先行禮,臉上的肥肉白白胖胖,臉蛋屁股傻傻分不清楚。
宋森笑道:「只要李游道不報官,百騎司當https://m•hetubook•com.com然不會多事,所謂『民不舉,官不究』,咱百騎司又不是一群吃飽了沒事幹的閑漢,他若不出聲,下官當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宋森慌忙擺手:「李縣侯莫冤下官,我可從未貪墨過,只是俸銀比當初多了一些,每月能多吃幾斤肉而已……」
兩個人之間的恩怨一旦發酵,很容易變成兩股勢力對壘。
這些被牽動的人里,有當今天子,皇后,宰相,以及李勣這位大將軍。
宋森若有深意地一笑:「百騎司可以不知道。」
李欽載望著他,神情有點古怪:「趙郡李氏在我家莊子村口殺馬,想必你們百騎司應該知道了吧?」
李欽載一聽這話里似乎別有深意,於是笑道:「老宋,有話不要遮遮掩掩,直說便是。」
李欽載揉了揉臉,他發現自己最近話太多了,也許是當老師當習慣了,見人就說教一番,不知不覺活成了自己和*圖*書前世討厭的模樣。
「這世上真正清廉如水的官鳳毛麟角,而且不受待見,比如劉仁軌那老貨……」
宋森苦笑道:「確實該死,但死不了。縱是天子也不得不忌憚幾分,有些事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這麼多人馬,打平安縣城足夠了,小李一輩子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第二天一早,國公府來了客人。
李欽載盯著他的臉又道:「前夜李游道府上死了十幾名部曲,這事兒你們知道嗎?」
拍了拍他的肩,李欽載笑道:「老宋,多謝金玉良言,你的話我記住了,以後盡量收斂,這次是被逼無奈,別人已先動手,我若忍了這口氣,連家人都會因我而蒙羞。」
「直說吧,來找我幹啥,不好意思,你不是什麼絕世美女,我也就沒那功夫陪你談人生理想了,咱們說話都痛快點兒。」
宋森嘿嘿笑道:「主要是怕李縣侯懷疑下官對您的一片思念之心,下官必須要多表一表忠和_圖_書心。」
「李縣侯隱居鄉野,可想煞下官也。下官無數次想去渭南縣拜會李縣侯,無奈公務纏身,片刻不得離,每到夜深人靜之時,下官便獨自望月,回憶與李縣侯的點點滴滴,思來不覺珠淚漣漣……」
李欽載瞥了他一眼:「你在教我做事?」
李欽載挑了挑眉:「呵,老宋,久違了呀。」
「來我家蹭飯?」李欽載劈頭問道。
李欽載接過一看,眼睛不由眯了起來。
李欽載點頭:「我知道。」
宋森一愣,對李欽載的耿直頗有些不習慣,半晌才期期道:「呃,不必勞煩貴府了,下官剛吃過。」
宋森連連稱是,一臉受教的模樣。
李欽載嘴角一扯:「『誤會』倆字太輕了,可不止是誤會。」
宋森笑道:「李縣侯好氣魄,敢跟世家門閥爭鋒,下官佩服。」
李欽載指著案宗,道:「天子知不知道,趙郡李氏乾的很多事是在動搖國本?」
長安出了事,李欽載只能留在國公m.hetubook.com.com府過夜。
「接下來便該是朝堂參劾了,那時定有無數朝臣群起而參之,誓要將你從主考官的位置上拉下來。別人對付你可是一步一步算計好了,李縣侯可有應對之策?」
宋森沉默片刻,道:「李縣侯可知,趙郡李氏對您動的手,可不僅僅是在村口殺馬,如今長安朝野的聲勢,市井的流言,還有煽動國子監生上街鬧事等等,皆跟趙郡李氏有關。」
李欽載一頁頁認真翻閱,越看越生氣,合上了案宗怒道:「本來我還覺得殺他十幾個人未免有點狠了,現在看來,趙郡李氏從上到下是真該死啊!」
「當然知道。」
「停!你正常點兒,用辭不必太誇張,咱倆沒到『珠淚漣漣』那份兒上。」李欽載果斷叫停。
李欽載打量他良久,突然嘖了一聲,道:「老宋啊,我怎麼覺得你又圓潤了?陞官不到一年,你至少胖了三十斤吧?看來百騎司雍州掌事這個官兒,果真比當初那個副掌事有油水,hetubook.com•com看你這腦滿腸肥的,嘖!」
李欽載嗤了一聲,道:「你再糊弄就是侮辱我的智商了,行了,我又不是御史台的官兒,你貪就貪了,我難道會去告發你不成?」
見宋森難得的正經,李欽載也明白了他的擔憂。
「所謂『千里做官只為財』,貪點兒沒事,重要的是貪的同時,多少為天子為百姓賣力干點實事,拿了錢就得辦事,朝廷的錢也是錢呀。」
宋森陪笑了幾聲,壓低了聲音道:「下官聽說,李縣侯與趙郡李氏有了誤會?」
是個妙人,也是個聰明人,難怪自己喜歡與這貨打交道,做人做事確實非常通透。
或許李欽載自己都沒料到,他與李游道之間的恩怨,已經牽動了許多人。
李欽載大笑起來。
宋森若有深意地道:「天子什麼都知道,還是那句話,朝堂事,世家事,天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不慎也。」
不管怎麼說,宋森這番話是把他當朋友才說得如此直白,李欽載若不領情就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