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八章 怒其不爭

氣得都無語了,李欽載站在課室內,迎著眾弟子清澈又愚蠢的眼神,腦子裡不停組織措辭。
「秀兒,你特么給我坐下!」李欽載冷冷道。
李素節眼皮一跳,弱弱地道:「先生,弟子說話沒那麼大聲……」
夫妻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初你儂我儂恩愛綿綿的樣子,前些日發生的那些不愉快,夫妻同時都忘記了。
李顯捂著額頭悻悻坐下,旁邊坐著的契苾貞突然噗嗤一聲,露出幸災樂禍的眼神。
就算沒有逾制望氣這樁罪,李義府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后黨的存在已經讓天子感到威脅了,每一個后黨黨羽都跑不掉。
李義府甚至都等不到明年秋後問斬,查實之後便被立斬不赦。
耿直歸耿直,劉仁軌又不是傻子,事關皇權,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缺了多大的心眼才敢跟天子掰扯是非曲直?
「你們是生怕知識改變命運啊……」李欽載搖頭嘆息:「學識淵博了人會變窮是嗎?」
「逢年過節要送禮,先生生辰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送禮,先生添丁也要送禮,說實話,我若是學生,早就掀桌子不幹了,大不了回家挨頓揍,揍完以後我仍然是長安城鮮衣怒馬滿樓紅袖招的翩翩少年。」
不出意外的,宣城是毫無懸念的第一名,蕎兒第二名,幾名國子監生佔據了前十的名額,至於那些皇子和權貴子弟們,發揮既正常又穩定,忝陪末座,不偏不倚。
就連最耿直的劉仁軌也沉默不語。
看著面前一排不求上進的皇子和權貴子弟,李欽載頓覺無力。
但師生們顯然還是低估了契苾貞臉皮的厚度,此刻他臉上毫無羞愧之色,反而昂首挺胸,面帶微笑朝李顯頷首致意。
……
李欽載翻開成績單,手指從上划拉到名單底部,然後誇張地張大了嘴:「哇!好厲害喲,李素節,你考了三十八分啊,難怪有底氣敢站起來大聲說話。」
對李義府的罪狀,朝臣們噤若寒蟬,沒人敢在任何場合議論這件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
「離過年還有一個月,一個月時間,除了宣城和蕎兒外,每個人的成績必須提高二十分,否則咱們師生緣分已盡,我會向各位的長輩提出解散學堂,將你們縱虎歸山……」
但課室內還是響起了掌聲,眾人扭頭,見李顯正咬牙切齒熱烈鼓掌,還朝契苾貞不停冷笑。
再傻的人也知道李欽載這句不是什麼好話,沒人吱聲,也沒人呱唧。
如今的武后在李治面前姿態更低了,也更懂得以柔弱怯懦示人,而且無論朝政還是後宮諸事,她也不敢再過問,就算後宮有事需要她這個皇后處置,她也會小心翼翼地問過李治的意見后再決定。
只不過李欽載前世也是應試教育的不合格產物,遙想當年被學校里的各種考試折騰得生不如死,想到這個李欽載就有了出題的動力。
真的是……一絲絲驚喜都不願給他呢。
當得知李治下旨立斬李義府時,武后倩笑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反而盛讚陛下英hetubook.com.com明果決,聖君誅心。
「要不咱們散夥吧,你們回你們的高老莊,我回我的花果山,你們求學,我教書,其實都挺沒意義的,浪費我的光陰,耽誤我的娛樂,更蹉跎了你們吃喝嫖賭的美好時光……」李欽載站在講台上幽幽地嘆道。
學堂最近又小考了。
李治下旨「立斬不赦」,那就真的是立斬不赦,接到旨意的大理寺沒有絲毫猶豫,立馬將李義府五花大綁,押赴刑場,劊子手一刀下去,李義府的頭顱便與身子分了家。
話沒說完,一塊墨條狠狠砸中了他的額頭。這貨顯然沒有李素節的反應那麼機敏,他沒有大意,也沒閃過去。
甘井庄。
多麼美好的生活。
可惜的是,以前絞盡奶汁想出來的諷刺金句都用完了,面對這樣一群鮮廉寡恥的東西,李欽載已詞窮。
李顯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先生此言差矣,怎可妄自菲薄……」
李欽載嘆了口氣,道:「學又學不好,卻還死賴著不走,你們這是何苦呢?」和圖書
李義府的死,換來了天家夫妻和好如初恩愛如昔,貢獻不可謂不大。
儘管明知考試的結果不會是什麼好消息,但看到結果的那一刻,李欽載還是忍不住氣得額頭青筋暴跳。
李欽載冷冷瞥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
李欽載是教書先生,但他也不喜歡考試,試卷出題其實比考試更難更麻煩,在考試這件事上,老師不一定比學生輕鬆。
朝臣們知道怎麼回事,李義府確實犯了不可赦之罪,但論其根本,他不過是一枚被棄用的棋子。
與此同時,太極宮內,武后巧笑倩兮,親自為李治斟滿一盞酒,嫣然媚笑餵給李治。
他在思考用怎樣尖酸刻薄的諷刺,才能直擊這些混賬們毫無廉恥的心靈,讓他們感到刺痛,然後知恥而後勇。
「你們呢,其實很不容易了,明明對算學並沒有什麼興趣,被自家長輩逼著來求學,求學期間不但要忍受先生各種暴脾氣的羞辱和鞭笞,還不得不忍氣吞聲隔三岔五被先生敲詐勒索……」
李素節起身,滿臉羞愧地道:和-圖-書「先生不可,弟子其實已經很努力了。」
明正典刑,刀下無冤。
「嗯,你很努力了……對了,這次你考了多少分來著?」
一支毛筆如箭矢般向他射來,李素節大驚,下意識側身,躲過去了。
「契苾貞,我記得你這次考了十二分,嘖……讓我們鼓掌恭喜契苾貞同學,再一次毫無懸念地蟬聯倒數第一,大家呱唧呱唧。」
李欽載於是笑吟吟地盯住了他,盯得契苾貞渾身發毛,良久,契苾貞小心翼翼地道:「先生,弟子啥都沒說,而且正痛心疾首反省自己的過錯。」
正因為自己曾經淋過雨,當然要撕爛別人的傘,沒毛病吧?
天子鐵了心要剪除后黨,李義府除了死,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們以後的人生怎麼樣我管不著,但你們搞得我的人生很被動,充滿了挫敗感,想到連幾個學生都教不好,還談什麼建功立業,報效家國……」
明明是倒數第一的實力,卻活出了正數第一的風采。
眾人看出李欽載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刺|激他,一個個羞愧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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