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官，在他面前誰能高高在上？
林葉仔細回憶，辛先生說的話，好像除了萬古如長夜那句不重要，其他的都有些深意。
他說：「其實我也知道，在大玉，我能跑到哪裡去？」
林葉噗嗤一聲就笑了。
林葉想了想，說：「你們上陽宮的人，真的是應了一句老話。」
辛先生：「因為他想。」
林葉：「大概吧。」
辛先生吃了早飯，覺得滿足，於是打算在這小城隨便走走。
婆婆是那麼那麼的喜歡孩子，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早一些是婆婆的孩子就好了。
林葉：「打完了才會覺得我說的對？」
林葉嘆了口氣。
因為他被天子喜歡，因為他被掌教真人溺愛。
他看向林葉：「我和他長得很像，巧不巧？」
辛先生哈哈大笑。
辛先生看向林葉：「其實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矯情。」
林葉：「請先生賜教。」
他說：「我從一開始也不窮，現在更說不上窮，我只是摳。」
他笑了笑，似乎是回憶起來在婆婆身邊的那段日子，大概那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吧。
辛先生微微那麼一愣。
「她會打我手心，揪我耳朵，還會踢我屁股。」
辛先生說：「放屁，那是因為他知道，普天之下沒人打得過他。」
林葉：「請先生說人話。」
他說：「或許是因為，這麼小的弟弟，對他確實還沒到有威脅的時候，所以他待這個弟弟極好，可是誰能想到，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子，六歲就病故了。」
辛先生笑道：「你比我還小，你比我天賦hｔｔｐs://ｗwｗ.ｈeｔuｂooｋ.ｃom•cｏm也不差，你只是沒有我起點高而已，況且你雞兒大。」
辛先生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林葉還是很誠實。
辛先生瞪了他一眼，林葉連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可能是因為葯好。」
辛先生：「能理解我的人太少了。」
「唯有你能明白我，那些所謂的山珍海味，遠遠不及這一碗清淡的鹽水豆腐。」
所以進書房的那個林葉不是林葉，是林葉的十三師兄。
辛先生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笑起來：「話都說了，哪句重要，你自己去想，你回吧，我再轉轉。」
陛下是天下第一人，是聖人，掌教真人就必然是天下第二人，被這樣的兩個人寵溺，那感覺，其他人當然體會不到。
林葉：「忘了學。」
辛先生道：「所以，我的壓力你能理解嗎。」
從辛先生到京縣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天兩夜，林葉都還沒能找到機會去見天機先生他們，其實心裏也有些著急。
辛先生想了想，點頭道：「那老頭兒若見了你，大概會喜歡。」
林葉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但沒必要狠狠記住。
辛先生：「自己去悟。」
林葉：「為何？」
辛先生：「我可是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你確定要走？」
林葉：「真性情。」
他說：「你所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相，但你所看到的，不管是不是真相，都是你自己的。」
辛先生看了他一眼，笑道：「若你是我，在我這個年紀，到了我這個地位，還有我這和*圖*書般實力，每天讓你發愁的，大概也只剩下怎麼才能裝的更漂亮些，渾然天成，無與倫比。」
他說：「極致和最好，從來都不是一個意思。」
他還說：「一件事，能做到極致的一定是年輕人，能做到最好的一定是老年人。」
林葉：「哪句？」
他說：「我是從歌陵來的，他們覺得不好的東西配不上我，還會覺得我從歌陵來，所以那些他們認為粗鄙的東西，我會看不上。」
他問林葉：「你知道，我的目標是什麼么？」
他問林葉：「你可知道，為何天子都縱容我？」
辛先生：「不光彩。」
林葉一愣。
林葉又一愣。
辛先生說：「從我到京縣開始，這裏的人，就把他們認為最能上得了檯面的東西擺在我面前。」
林葉搖頭：「不知。」
林葉聽到這幾句，眼神微微一凜。
他說：「時時刻刻想著學這些的人，練不出好刀法。」
哄著唄，還能怎麼樣。
沐流火負責在暗室門口戒備，他和林葉一塊進來，壓低聲音說：「這傢伙講故事，吹牛皮，兩天兩夜沒重樣。」
辛先生說：「所以我才會從奉玉觀跑出來，因為我真的太特殊了，陛下沒事就派人來問我想要什麼，你猜如果我對陛下說想要自由，他會說什麼？」
辛先生笑了笑：「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懂了。」
林葉俯身行禮后，告辭回去。
林葉愣了。
辛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微微泛紅，只是他不看林葉，就覺得林葉看不到他。
辛先生說：「就死皮賴臉讓我穿上這身紅袍的那個老頭兒，就hetｕbooｋ•ｃoｍ.ｃｏｍ……天下第一的那個老頭兒。」
這鹽水豆腐，當然便宜，豆腐是炸過的，然後在水裡煮，只放些鹽和花椒大料，還有幾片姜。
辛先生就那樣隨隨便便的說了出來：「因為我像他的親弟弟。」
辛先生笑起來：「很好。」
他邁步前行。
他問：「吹牛皮之前，他把事都問出來了？」
辛先生說：「你現在還很窮？」
林葉：「收了神通吧，裝的太過了。」
如果不是辛先生突然到了京縣，萬蒼策大概會把京縣地皮都翻一層。
辛先生一口豆腐險些噴出來。
辛先生瞪了他一眼，今天他已經瞪了林葉好多次。
沐流火點頭：「都招了，事情有點大。」
林葉：「哪個？」
一進來，就聽到了張明智正在山吹高哨，簡單來說就是……吹牛皮。
辛先生抬起一腳踢在林葉屁股上，但這一腳是一丁點的力度都沒有。
辛先生道：「不然呢？我這個年紀，我這個身份，我在你這樣的人面前裝逼，我不講道理我做什麼？」
被他拔鬍子的，那都是多高修為的人，明明早就察覺到他的躡手躡腳，卻還要裝作毫無防備。
他說：「一個人在你面前是真性情，那他一定地位比你高，你在別人面前真性情，一定是那些人遠不如你，哪有什麼狗屁的真性情，都是因人而異。」
辛先生：「說完了，就在我剛才和你說的那些話里。」
他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碗。
林葉：「不好說。」
他說：「你這話若是讓老頭兒聽到，他會直接給你一巴掌，扇的你腦瓜子嗡嗡，然後他琢ｈｔtps://wwｗ.ｈeｔｕbｏok•ｃoｍ.cｏｍ磨琢磨味道，他還會哈哈大笑，說你說的對。」
林葉：「先生好像也沒比我大多少，但是先生已有這麼多感悟。」
林葉：「陛下會說，矯情他媽給矯情開門……」
林葉：「矯情他媽給矯情開門……」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陛下繼承皇位的時候，他最小的弟弟尚在襁褓之中，也就，剛咿呀學語。」
辛先生搖頭：「不，打之前他就那麼覺得了，但肯定會先打你。」
林葉：「為何跑到婆婆家了？」
他看向林葉：「你和他們不一樣，最起碼能明白我想要什麼。」
他繼續說：「我是四歲那年被老頭兒看上的，收入門中，陛下那年在參加葬禮的時候見到了我。」
林葉：「……」
半個時辰后，林葉悄悄進了暗室。
辛先生：「餓壞了，偷雞，被婆婆抓到的。」
林葉：「不能。」
林葉：「你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他想去誰書房裡偷幾張上好的宣紙擦屁股就去誰那裡，他想在誰睡覺的時候拔誰的鬍子就一定下得去手。
辛先生問：「先帝厲害不厲害？」
他笑夠了，又開始講道理。
可偏偏是這一碗鹽水豆腐，配上才出鍋，烤的噴香噴香的燒餅，就能讓人滿足。
在奉玉觀的時候，他對的是對的，他不對的也是對的。
他說：「也不一定是明白先生想要什麼，主要是便宜。」
林葉換上了尋常武凌衛的衣服，跟著之前他安排出去辦公務事的人離開了縣衙。
他說：「這個世上，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人一個都沒有，天子不行，老頭兒也不行，但想打人就打人的，和*圖*書
排在首位的那個必然是他。」
林葉：「忽然想起來，武凌衛里還有些事沒處理好，先生你自己先逛著，我告退了。」
辛先生問：「什麼老話？」
辛先生說：「不是你知道的那些，是你不知道的，也是唯一一個特例。」
林葉回答：「矯情他媽給矯情開門，矯情到家了。」
御凌衛的人一定還在死死的盯著他，所以想要去地下暗室，需十萬分的小心。
辛先生：「天不生我辛言缺，裝逼萬古如長夜。」
辛先生點頭：「那這種話我以後不說了，畢竟我也才二十歲，年輕人裝的方法應該多樣一些，我再鑽研吧。」
林葉倒是誠實。
林葉：「不知。」
辛先生道：「我回歌陵已有兩年以上，為何你還沒有學會阿諛奉承？連是是是都不會說，最多說一聲大概吧。」
「她把我當個孩子，對就誇，不對就說，聽話就給糖，不聽話就給一腳。」
辛先生說：「陛下很傷心，前所未有的傷心，他下旨把弟弟葬在上陽宮奉玉觀的後院，說，請上陽宮以臻天之法，護佑這個孩子下一世平安，護佑這個孩子，到了陰曹地府不要遭受折磨。」
林葉先回到縣衙，安排了一些公務事之後，就進了書房。
辛先生又瞪了他一眼。
林葉：「沒懂。」
清晨，太陽才伸了個懶腰的時候，林葉和辛先生已經在街上吃早點。
被他偷了宣紙的人，會在放宣紙的位置，放上更柔軟的紙，希望他下次拿紙去擦的時候，可別剮疼了屁股。
這京縣裡藏著的秘密，從萬蒼策直接現身就能看出來，那個被他綁來的御凌衛官員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