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了公務之外,你們算得上是茶友?」秦逍端起泡好的茶,打開茶蓋,聞了一聞,笑道:「內庫的茶葉果然不錯。」
林外不遠處,三騎呈品字形靜靜候在細雨中。
靈岩山內庫中,秦逍此時正在那間臨時公堂內,面帶微笑,看著面前十分緊張的內庫副主薄毛蘆,聲音十分平和:「毛主薄,你之前說過,要打開倉庫的大門,需要兩把鑰匙,我沒記錯吧?」
姜嘯春一怔,隨即搖搖頭。
「庫銀失蹤,難道真的與你有關?」姜嘯春握拳的手背青筋暴突,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你到底做了什麼?」
臨時公堂門前,秦逍正看著陳曦過來,姜嘯春等幾名內庫守衛將官也跟著過來,那些士兵倒是不敢靠近這邊。
「確實去過臨山村。」陳曦瞥了姜嘯春一眼:「姜統領,這些年,你可去過臨山村?」
「是。」毛蘆點頭道:「從這把鑰匙交給卑職的那天開始,卑職就一直掛在脖子上,便是洗澡沐浴的時候,也從不離身。」
柴山河看向姜嘯春,嘆道:「大人,我本可以咬舌自盡,一死了之,也就不用接受審訊。可是這麼多年,你待我恩重如山,我一死了之倒也方便了,可必然會加重你的罪責。一人做事一人當,事情是我做的,我不想連累你。」
他知道自己這是無謂的反抗。
柴山河抬頭看了秦逍一眼,淡淡道:「我無話可說。」
柴山河勉強笑道:「大人如果要一起去臨山村,卑將現在就帶你去。」
柴山河嘴角微微抽動。
姜嘯春猛地上前,一腳將柴山河踹翻在地,怒喝道:「柴山河和*圖*書
,你他娘的狗雜碎,竟然……竟然背叛公主!」
陳曦身後一左一右兩騎,都是目光銳利,那是跟隨秦逍上山的其中兩位護衛,但柴山河此時當然知道,這兩人肯定也是紫衣監的人。
「柴山河,只憑你們三個人,還幹不了如此大案。」秦逍淡淡道:「內庫這裏,還有哪些同謀,臨山村的那幫農夫,到底是什麼來路?盜竊內庫,背後的主謀又是何人?」
秦逍臉色也是一片肅然,道:「將人帶進來吧!」轉身回到屋裡,陳曦使了個眼色,兩名紫衣監吏員立刻將柴山河押入臨時公堂,姜嘯春神色凝重,身後的幾名將官卻都是一臉疑惑,見得姜嘯春也跟進臨時公堂內,也不知道該不該跟進去。
內庫里的官兵都顯出詫異之色,陳曦翻身下馬來,向身後吩咐道:「將人帶到秦少卿那裡去。」
「姜統領不要激動。」秦逍皺眉道:「這裡是臨時公堂,本官在審案,你先坐下。」
秦逍接過鑰匙,細細看了看,含笑問道:「毛主薄,這把鑰匙你一直戴在身上?」
毛蘆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卑職和汪主薄是茶友。」這種時候,也不敢說自己和汪湯的交情很深,畢竟案子還沒破,萬一汪湯真的捲入庫銀失竊一案中,自己和他交情太深,恐怕會加重自己的罪責。
陳曦的馬術絕對是出類拔萃。
陳曦已經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柴山河被兩名紫衣監吏員按在地上跪下,姜嘯春握著拳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柴山河,臉色鐵青。
陳曦也不看他,向秦逍道:「秦大人,你要的人,我帶回來m.hetubook.com.com了。如你所料,下山之後,這三人並沒有往臨山村方向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逃竄,在半道上,兩名同謀已經被柴山河所殺。拿住他之後,我們去了臨山村一趟,那些人已經知道事情不對,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面對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紫衣監吏員,而且其中一名還是紫衣監少監,在他們面前,那是插翅也難飛。
費辛也不多問。
官兵們一陣騷動,因為有人已經看到,馬背上的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柴山河,橫趴在馬背上,面如死灰,四肢並沒有被綁,卻動也不動,而另外兩名趴在馬背上的人,分明是內庫的護衛,只是身上血淋淋的,其中一人的腦袋更是被劈成兩半,頭顱內的可怖情景清晰可見。
「少監大人!」柴山河一拱手,心中雖然驚駭無比,但卻還是竭力保持鎮定:「您怎麼也來了?」
秦逍將鑰匙遞還回去,想了一下,才問道:「你和汪湯的關係如何?」
「駕,駕!」
一股巨大的衝力讓柴山河整個身體從馬背上翻落下去。
柴山河在泥濘的地上滾了兩滾,那匹馬卻已經衝出老遠一段距離。
陳曦將柴山河從馬背上拽下馬,隨即迅速出手,解開了柴山河身上的穴道。
就像明知大刀砍下來必死無疑,卻還是伸出胳膊卻做最後的抵抗。
「到底是怎麼回事?」姜嘯春雙手握拳:「柴山河,你不是去臨山村了嗎?」
其實他也不懂茶,只是覺得這茶香沁人心脾,應該不差。
秦逍還待再問,忽見胖魚匆匆走進來,湊近秦逍耳邊,低語兩句,秦逍嘴角泛起m.hetubook.com.com
冷笑,起身便往門外去,費辛和毛蘆有些詫異,也不知道是否該跟出去。
毛蘆想了一下,才道:「倒也不是這樣說,汪主薄別的愛好卑職不清楚,但他喜歡品茶,卑職也有此愛好,我們每次休沐回來之時,都會帶些上好的茶葉過來,偶爾會坐在一起品茶。」
兩馬相距幾步之遙,陳曦忽然雙腿一蹬,已經從馬背上躍起,整個人已經宛若鷹隼般飛在半空中,柴山河感覺有異,忍不住扭頭,眼前一黑,陳曦身在半空,一腳已經踹在柴山河的面門上。
他萬萬沒有想到,陳曦竟然會出現在林外。
陳曦嘴角泛起一絲淺笑:「秦大人想知道江南民生,所以讓我們跟著你一起去臨山村看一看,視察民情。下山之後,我們追尋你們的馬蹄印跟過來,只是聽聞臨山村在西邊,柴副統領是不是走錯了方向?」
「如此說來,你和他只是在公務上有合作,私下裡的交情很一般?」
「紫衣監少監,果然……果然了得!」柴山河掙扎著坐起身,看著飄然落下的陳曦,事到如今,他反倒鎮定下來。
陳曦凝視著柴山河,忽然嘆了口氣:「柴山河,公主待你不薄,你本不該背叛她。」
姜嘯春有些不解:「少監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逍點點頭,又問道:「照你所說,肯定沒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拿這把鑰匙去開銀庫的大門?」
「消失?」姜嘯春隱隱感覺到什麼,驚駭道:「少監大人,你是說……那些清理泔水池的農夫消失不見?」
「你應該知道,庫銀失竊案還沒有查明。」陳曦目光變的銳利
www.hetubook.com.com起來,盯著柴山河道:「秦大人讓你下山,對你也算是給足了信任,可是你似乎辜負了秦大人的信任。」
內庫正門,三騎緩緩走進來,當先一人正是陳曦,後面還跟了三匹馬,每匹馬背上都橫卧著一人。
費辛一直在旁邊做筆錄,此時忍不住問道:「你們都品些什麼茶?」
毛蘆忙道:「自然。」卻是拉開衣領,從脖子上取下了細繩,細繩如同項鏈般掛著一把鑰匙,毛蘆上前來,將鑰匙呈給了秦逍。
柴山河拚命抖動馬韁繩,恨不得駿馬能飛起來。
柴山河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忽然一夾馬腹,兜轉馬頭,呵斥一聲,催馬便向東行。
「絕無可能。」毛蘆語氣乾脆堅定。
「姜統領不必著急。」陳曦面色淡然:「很快秦少卿就會向你解釋清楚。」徑自牽馬往臨時公堂那邊過去。
駿馬飛不起來,但陳曦能飛起來。
柴山河身體能夠動彈,抬頭看了邊上的姜嘯春一眼,慘然一笑,道:「統領大人,末將對不住您。」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鑰匙?」
「柴山河,據實交代吧。」秦逍冷冷看著柴山河:「事到如今,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費大人,從現在開始,這屋裡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詳細記錄,不可有絲毫遺漏。」秦逍神情肅然,向費辛道:「回頭審訊的案卷都要呈給宮裡,不可馬虎。」
費辛忙道:「大人放心,下官絕不會有絲毫疏漏。」
柴山河催馬而行的一瞬間,陳曦的馬也已經飛馳而出,隨在柴山河身後,兩名紫衣監吏員也迅速跟上。
「不急。」陳曦淡淡道:「m•hetubook.com•com和你一起出來的還有兩個人,有三匹馬的馬蹄印進了林子,等他們出來后,咱們再一起走,總不能將他們丟在這裏,我們等一等就好。」
「這就是你的失職,罪責難逃。」陳曦冷哼一聲:「你若是細細調查一下臨山村,也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般地步。」
姜嘯春深吸一口氣,在邊上的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下,一雙眼睛卻如同刀鋒般盯住柴山河,眸中神色複雜,既有憤怒懊惱,卻又有惋惜無奈。
當先一人,柴山河一眼就認出來,正是紫衣監少監陳曦。
江南的土質鬆軟,細雨落在地上,馬蹄經過,會留下清晰的馬蹄印。
柴山河閉嘴不言,只是仰起脖子。
「沒有沒有,大人的記性很好。」毛蘆忙道:「倉庫有兩把銅鎖,只打開一把銅鎖依然是開不了門,需要同時將兩把銅鎖都打開。銅鎖的鑰匙,我和汪主薄一人一把。」
以目前的情勢來看,汪湯捲入其中的可能性極大,毛蘆對此也是有敏銳的感覺。
「卑職是汪主薄的副手,汪主薄精明能幹,跟在他手底下辦差,這些年獲益匪淺。」毛蘆嘆道:「汪主薄性情有些孤僻,不大喜歡和別人交往,我們平時無聊的時候,下棋論書,他都很少參与其中。」
「這也說不清楚,各種茗茶都有。」毛蘆道:「江南是大唐的商貿之地,各地的貨物都有在江南流通,天下各種茗茶在江南都能買到。」
姜嘯春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掃了一眼,冷沉著臉,向陳曦問道:「少監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農夫?」陳曦冷笑道:「原來姜統領還真以為他們是農夫。」
可是他卻不甘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