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碧海驚濤游龍舞
第九十章 血雨

當年聖人登基之後,直接出面反對聖人繼位的官員們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而沒有直接參与的官員,也大批被刑部拉下水,對刑部來說,你有沒有參与叛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想不想要讓你好看。
可是誰能想到,江南之變過去也就半年,夏侯家竟然悍然謀反,而且在皇帝陛下的英武之下,叛軍甚至沒有堅持一天,立刻就土邦瓦解,夏侯家也是大廈即傾。
這次為國相搖旗吶喊最多的便是出自這兩大衙門的官員,刑部也在第一時間咬住了這兩大衙門,大批的官員及其家屬被逮捕入獄。
如今刑部又藉著這次夏侯家叛亂為契機,捲土重來。
刑部的衙差們再一次出動,京都無數官員的家眷都被拖到了大獄,消息靈通一些的更是知道,京都又將迎來一場血腥的清理。
那時候京都大街小巷充斥著刑部的衙差,在哀嚎痛哭聲中,無數人被帶去刑部大獄,用不了幾天,就會被拉到菜市口乾脆利落地砍掉腦袋。
這次有了機會,大肆清洗叛黨之餘,卻也是取出自己的一分秘本,按照秘本中記載的名字一個接一個地拉進來。
國相召集朝中官員前往議事的時候,盧俊忠權衡再三,並沒有參与其中,在這種叛亂之中,刑部異常忍耐地保持了沉默,現在回過頭去看,盧俊忠慶幸之餘,後背也是直冒冷汗。
盧俊忠衝著門外看了看,這才向那官員招手,官員貼耳過來,盧俊忠道:「白家要拿銀子救人,你以傳訊為由,將白m.hetubook•com•com正信的堂弟傳過來,告訴他先拿銀子過來。十萬兩不成,我盤算過,白家傾盡全力,定然能擠出二十萬兩,收銀子的時候,務必謹慎,不要留下任何痕迹。銀子一到手,立刻將那人重刑伺候……!」眸中顯出狠厲之色,悠然道:「刑部衙門裡撐不過刑罰的人多了去,不多他一個。」
「白家一個也不能放過。」盧俊忠道:「之前我已經和你們說過,戶部和兵部捲入進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能手下留情。」
這次遭受清洗的首先自然是當日直接參与叛亂的那些人,武衛軍的將領大批落網,神策軍以庄召陽為首的眾多將領也都被逮捕入獄,當日跟著國相一起在城下搖旗吶喊的眾多官員,自然沒有一個能跑的了。
刑部在行動,滿朝文武卻是噤若寒蟬。
秦逍在大理寺當差的時候,刑部和大理寺爆發了巨大的衝突,一度在大街上拳腳相加,宛若市井潑皮,雖然成為一場為人取笑的話題,但也因此讓兩大衙門水火不容。
京都一百零八坊一直封閉,正月里本是訪親走友的時候,但京都的人們卻只能縮在家中,希望籠罩在京都上空的陰霾能夠早點散去,那些大人物們的爭鬥可以儘早解決,不要牽累到平民百姓,雖然他們心中很清楚,大人物之間的爭鬥,流血犧牲最多的都是小人物。
「兵部左侍郎鄧太初交待,太僕寺少卿梁泉雖然當日並未出現在城下,但卻參与了謀m.hetubook.com.com反。」一名刑部黑衣官員手拿著文牘,向盧俊忠恭敬回稟道:「梁泉對鄧太初承諾過,太僕寺在郊外的馬場蓄養了五六百匹上等戰馬,只要夏侯元稹需要,他隨時可以提供,也就是說,梁泉是準備向叛軍提供戰馬。屬下已經著人去傳喚梁泉問話。」
但世事難料。
不過那次過後,群臣卻也感覺到刑部曾經猖狂不可一世的氣焰被狠狠打壓,甚至有人覺得刑部可能再也回不到當初的風光。
一些年紀大一些的似乎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段日子。
孰知梁泉聲稱那兩匹馬已經被人看中,最終沒能落到盧俊忠手裡。
其他衙門倒也罷了,大理寺卻是繼戶部和兵部之後,滿衙門官員最惶惶不可終日之眾。
「見我?」盧俊忠淡然一笑,悠然道:「他準備花多少銀子買命?」
當時只要稍微軟一點點,跑到國相府去,那麼自己肯定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現在被審訊的肯定是自己,而自己的位置肯定也會被其他人所取代。
近些年刑部已經沉寂不少。
盧俊忠睚眥必報的性情,滿朝皆知。
陰雨綿綿的天氣里,刑部衙門不分日夜,連續幾天都是傳出凄慘無比的聲音,經過刑部衙門附近,那些宛若從地獄發出來的凄厲之聲,只讓人毛骨悚然。
刑部尚書盧俊忠能夠平步青雲,成為各司衙門官員談之色變的角色,就是因為當年衝鋒在前,成為聖人指哪咬哪的一條惡犬。
數年前,太僕寺不知從什麼地方弄到了十m.hetubook.com.com幾匹西域寶馬,盧俊忠一眼相中其中的兩匹,不好直接開口,令人請了梁泉一頓飯,暗示梁泉將那兩匹西域寶馬以調度給刑部的名義送給自己。
那官員身體一震,汗顏道:「是屬下愚鈍。」
官員心領神會,還沒說話,就見外面傳來聲音:「部堂,屬下求見!」卻正是刑部侍郎朱東山的聲音。
盧俊忠撫著頜下鼠須,微微頷首,不無得意之色。
只是讓人們吃驚的是,這一次謀反的竟然是夏侯家。
刑部再次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畢竟皇帝陛下希望的不僅僅是滿朝文武的恐懼,拴好狗繩子,也是為了讓群臣歸心。
灰沉沉的京都自正月初一半夜暴雨傾盆之後,連續四五天都是陰雨綿綿。
此刻的盧部堂,再一起意氣風發。
人們理所當然地認出,只要當今聖人坐在那個位置上,夏侯家就穩如泰山,天下間沒有任何人能夠撼動他們的地位,甚至有不少人很早就猜測,當今聖人膝下沒有皇子,退位之後,是否會從夏侯家挑選子嗣繼承大統?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時候。
雖然朝中大部分官員沒有直接參与其中,而且一開始也心存僥倖,但很快眾人的心也沉了下去,特別是與刑部有些嫌隙的衙門,例如大理寺,衙門上下一片黯淡。
江南之亂后,麝月公主的地位一落千丈,更多的官員更傾向於聖人可能會讓夏侯家的人繼承皇位,為此朝中更多的官員倒向夏侯家。
「給叛黨提供戰馬,罪無可赦。」盧俊www•hetubook.com.com忠端起茶杯,慢條斯理道:「此等兇惡之徒,必要徹查。子本,梁泉這案子,你親自過手,不要讓我失望。」
他對自己之前的選擇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說只要能放過白家,白家願意送上十萬兩茶水銀。」官員低聲道:「屬下沒有直接答應,不知部堂是否願意見一見?」
「你先去吧。」盧俊忠揮揮手,示意那官員退下,這才叫進朱東山,開門見山問道:「那邊情勢如何?」
盧俊忠雖然並沒有怎樣,但心中卻已經記下了這筆仇。
那官員自然明白部堂大人的意思,忙道:「部堂放心,這樁案子,屬下定然辦得滴水不漏。」隨即湊近上前,低聲道:「戶部右侍郎白正信的堂弟昨晚過來探監,下官問詢了幾句,他想見一見部堂。」
「若真見了他,咱們這身官服就不用穿了。」盧俊忠臉色一沉,冷笑道:「子本,跟了我多年,看來你還有許多東西沒學到,平日里多學學東山。白正信若是其他衙門,那倒好說,他可是戶部侍郎。當年成國公趙家被剪除之後,戶部就一直在夏侯元稹的手裡,整個戶部衙門上下,每一個人都透著夏侯家的味道,那白正信幾日前還隨著夏侯元稹一起跑到城下搖旗吶喊,這樣的人要是能放過,誰都知道是咱們做了手腳,到時候宮裡追究下來,咱們還要不要活命?」
這世上從來不缺酷吏,多少人內心深處想著取自己而代之,盧俊忠心知肚明,但是他卻清晰地明白,要想在這個位置上坐穩,自己頭上就只能和_圖_書有一片雲彩,那片雲彩在宮裡,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死心塌地的效忠宮裡,自己的地位就不可撼動。
許多官員心中慶幸,幸虧當日沒有捲入其中。
「十萬兩?」盧俊忠撫須笑道:「不少了。在戶部當差,這油水可真不少。如果我記得沒錯,白正信是四年前被夏侯元稹提拔為戶部侍郎,短短几年時間,白家暗地裡置辦了多少產業,那是羡煞旁人啊。」
這樣的想法不但市井之間有許多人私下議論,便是朝中官員也有許多充斥著這樣的想法。
官員忙道:「部堂,您的意思是可以見一見?」
此外被清洗的重災區自然是戶部和兵部兩大衙門。
「已經讓仵作細細檢查了屍首。」朱東山上來拱手道:「他們說找遍了整個軍營,都不見左玄機的首級,但那具屍首確實是左玄機的衣裳,除夕夜裡,左玄機就是穿著那身衣飾參加酒宴。」上前兩步,壓低聲音道:「仵作也檢查過那裡,確實是凈過身的,宦官無疑。」
天下人都知道,當今聖人出自夏侯家。
「屬下明白了。」官員眸中顯出兇狠之色,「屬下親自查辦白家,定讓白家雞犬不留。」
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聖人對於違抗她的人從來都沒有憐憫之心,即使是李氏皇族,也曾遭到了血腥的清洗,這一次對叛黨的清理,兇狠程度絕不下於十幾年前。
盧俊忠卻很享受這樣的聲音。
許多人還記得,那段時日,京都的空氣中始終瀰漫著血腥的味道,持續了大半年都不曾散去。
十幾年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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