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龍飛鳳舞天地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元兇

秦逍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在江南一敗塗地,自身難保,這個時候,即使籠絡住錫勒諸部,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首先錫勒諸部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兵進入大唐,幫他們造反。退一萬步說,就算錫勒諸部真的被他們拉攏,而且匪夷所思願意出兵,但他們自己在大唐境內沒有地盤,也沒有足以與朝廷相抗的兵馬,錫勒諸部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出兵入唐,難道不是自尋死路?諸部頭領又不是傻子,既是對王母會再是感激,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大單于道:「請講!」
老單于目光深邃,道:「秦將軍的看法是什麼?」
「汪大將軍恐怕對此也是很清楚,他應該明白,想要扭轉局面,就只能利用錫勒諸部的力量。」大單于道:「錫勒三部之中,除了我步六達因為多年的舊情,還與遼東軍保持關係,賀骨與真羽其實已經完全不受遼東軍的控制。攣鞮可敦是草原上的女豪傑,她在乎賀骨的利益,從無真正向遼東軍屈服,也不受遼東軍擺布。真羽部更是對遼東軍心存怨恨,有了將軍的支持,真羽部更不會畏懼遼東軍。」
秦逍微點頭道:「遼東鐵蹄威震天下,也並非是徒有虛名。」
帳外立刻進來一名武士,大單于吩咐道:「你帶秦將軍去監牢!」
她說走就走,也不等大單于說話,轉身離開汗帳。
大單於一言九鼎,秦逍聽得大單于答應,長出一口氣,躬身行禮道:「雖然這是錫勒人的事情,但我還是在這裏向大單于表示敬意。」
「不方便。」斗笠人很淡定道:「而且大單于並不需要知道那是什麼毒藥。」
「秦將軍,其實東北兩軍之爭,我們都是密切關注。」大單于撫須道:「畢竟我們毗鄰東北,誰最終坐鎮東北四郡,與我們息息相關。將軍領兵出關之後,勢力發展極其迅速,將軍兵不血刃拿下遼西郡,而且控制了關內與東北之間的商道,發展黑山貿易場,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已經與遼東軍形成了抗衡之勢。依照情勢來看,遼東軍日漸衰弱,而將軍的龍銳軍卻是氣勢如虹,似乎已經讓遼東軍已經陷入極為艱難的處境。」
「絕無此意。」大單于立刻搖頭,「圖瑪見多識廣,認出圖羅赫體內之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千萬不要多想。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說。」
秦逍道:「當然他們有可能像老鼠一樣不見和-圖-書天日,只敢秘密行動。」微頓了頓,才道:「不過策劃如此陰謀,需要精心計劃,也要耗費大量的人力和精力,王母會如果有如此手腕,也就不會在大唐一敗塗地。」
「雖然不排除王母會捲入此事,但……我個人以為,王母會確實沒有實力實施如此計劃。」秦逍神情嚴肅,緩緩道:「他們一心想要禍亂大唐,如果真的能在漠東掀起如此大浪,為何不在大唐境內實施?從動機上來說,這次計劃的最終目的,是要拉攏錫勒諸部為其所用,那麼即使真的達成目的,錫勒三部的兵馬難道還會入關幫他們造反?」
「那時候雖然沒有見過大單于,卻知道大單於是個顧全大局的英雄!」秦逍正色道:「如今大疫肆虐,比之圖蓀人還要兇狠,我相信大單于也會做出上次一樣的決定,以整個錫勒人的利益為先。」
「大單于有令,秦將軍單獨審訊犯人,你們都退下!」領路的武士向兩名守衛吩咐道,隨即領著兩人出帳,只留下秦逍和沈玄感在帳內。
大單于微笑點頭,這才看向斗笠人道:「圖瑪,如果不是你發現圖羅赫毒性發作,而且想出了辦法讓他當眾顯出原形,今日之事還真是不好處置。你救了塔都,又幫我解決如此大事,我真的很感激。」
只見到帳內還有兩名全副武裝的兵士,而沈玄感此時正蜷縮在角落處的一堆乾草上面,他的傷口倒是經過處理,但身上卻有明顯被馬鞭抽過的痕迹,秦逍知道那肯定是東林汗之前審訊時候所為。
「將軍有什麼話,儘管說來。」老單于自然看出,立刻道:「不需要有什麼顧忌。」
「我也沒聽說過漠東有王母會的勢力存在。」老單于肅然道。
「大單于,雖然這個可能性極大,但我們尚未找到確鑿的證據,所以還不能下定論。」秦逍謹慎道:「可如果真是汪興朝所為,如此喪心病狂的行徑,人人得而誅之。我龍銳軍也定會為大唐清理門戶,不惜一切代價誅殺汪興朝。」
秦逍笑道:「大單於是否覺得我是要用此手段籠絡步六達?你是否覺得我會對你提出什麼條件?」
領路的步六達武士掀開帳門,請了秦逍入帳,裏面一片昏黑,步六達武士讓人取了一支火架進來,放在角落處,秦逍這才看清楚帳內的情形。
秦逍聞言,嘆道:「大單于,龍銳軍與遼東軍水火不容,如果我在這裏對遼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軍做評價,有失公正。」
秦逍辭別大單于,出了汗帳,一陣寒風迎面吹來,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比起進入汗帳之時的心情沉重,此刻卻是輕鬆許多。
步六達武士奉命領著秦逍前往監牢。
秦逍此行步六達,一來是為了救助這裏的百姓,二來就是要斬斷汪興朝這條臂膀,此刻聽得大單於之言,曉得對方一諾千金,一塊石頭落地,起身行禮道:「大單于英明!」
「秦將軍能夠跟隨使團前來,不但膽識過人,而且也展現了最大的誠意。」老單于含笑起身,過來道:「我年紀雖老,卻還沒有糊塗,將軍誠摯待我,我自然也會以誠相待。將軍一路上辛苦,天色已晚,將軍早點去休息,明日會為將軍舉行宴會,到時候再與將軍暢飲!」
大單于哈哈笑道:「秦將軍,你的名聲我早就聽過。不過聽說你年紀輕輕,我一直以為那些傳聞不過是誇大其詞,是有人故意為你歌功頌德。現在看來,你雖年輕,見識卻是很深。」想了一下,終是道:「你放心,我會命人準備好藥材,然後派出兩支隊伍,一支去往賀骨,一支去往真羽,將他們所需的藥材送過去。真羽人就是再混蛋,也應該不會怠慢送葯的隊伍。」
老單于點頭道:「有道理。」
「已經是後半夜,這個時候恰恰是人的精神最虛弱的時候。」秦逍道:「如果大單于允許,我想現在就去見見他。」
大單于道:「秦將軍儘管放心,如果此事與汪興朝有關,錫勒諸部當會配合將軍剿滅汪興朝這支叛軍,以報大唐之恩。即使不是他們所為,步六達自此之後也絕不會捲入東北之爭,更不可能遵從安東都護府的調令,協助遼東軍與將軍為敵。」
秦逍道:「大單于英明。」
斗笠人輕嗯一聲,起身道:「大單于最近很辛勞,還是要注意身體,早點休息。我先告退!」
「此次大疫,受難的不只是步六達,賀骨和真羽同樣遭受劫難。」秦逍正色道:「如今我們已經知道藥方,也知曉如何配製解藥,但缺乏的是藥材。步六達所缺的藥材,我將會竭盡全力幫你們找到。但大單于知道,那四種藥材在大唐都是匱乏,真羽和賀骨也都缺乏,只有貴部大量囤積,所以……我希望大單于能夠向他們提供,大家一起度過這場劫難。」
大單于道:「賀骨是步六達的盟友,向他們https://m.hetubook•com.com提供藥材,理所當然,將軍不說我也會這樣做。」微皺眉頭,道:「只是真羽與我步六達乃是世仇,水火不容……!」
「龍銳軍與真羽部關係交好,將軍是賀骨的向日戶,與賀骨也是親密。」大單于緩緩道:「你出手幫助他們,可以理解。但我步六達與將軍沒有什麼交情,甚至此前我還出兵協助遼東軍與將軍為敵。按理來說,步六達與將軍算是敵人,可將軍為何還會如此大度,出手幫助我步六達?」
老單于笑道:「秦將軍一針見血,你說的不錯,現在看來,沈玄感只是假冒王母會之名,他不是王母會的人,幕後真兇另有他人。」
「當然可以。」大單于笑道:「大將軍是擔心我覺得他曾是你的部下,你單獨審訊會讓我生疑心?哈哈哈,既然以誠相待,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顧慮。將軍準備何時審訊?」
「秦將軍,你聰慧過人,而且沈玄感也曾是你的部下,依你之見,他到底是受誰指使?」大單于這才輕聲問道:「他自稱是王母會的人,你覺得是真是假?」
汗庭倒也設置了監牢處,其實就是圈出一塊地,用帳篷搭建幾座監獄,周圍一圈用木柵欄攔起來,然後派兵士看守,監獄里其實沒有幾個人,畢竟處理案件太快,不可能有大批的犯人被囚禁起來。
斗笠人聲音依然淡漠,反問道:「大單于難道懷疑圖羅赫體內的毒藥與我有關?」
「如果換作是在三四十年前,安東都護府一聲令下,錫勒三部很可能就會跟隨遼東軍一同打擊將軍。」大單于正色道:「三四十年前的遼東軍,雖然與當年東征的那支大唐鐵騎不能相比,卻與現在的遼東軍也是完全不同,對周邊諸國依然有著極高的威望。」
「你是說王母會沒有這樣的實力?」
「大單于英明。」秦逍道:「其實要追查幕後真兇,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推算如果沈玄感真的計劃成功,獲益最大的會是誰。」
天寒地凍,監牢所在比較偏僻,離汗帳很有些距離,走了好一陣子,來到監牢,秦逍看到裏面七八頂帳篷搭建的監獄,第一次見識到草原人的監牢,還真是有些詫異。
秦逍道:「其實我很想單獨審訊沈玄感,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一些線索。只不過……!」
秦逍若有所思,顯得有些猶豫,老單于卻道:「秦將軍不必有顧慮,你有什麼儘管說,出你口入我耳,如何判斷,還和-圖-書是我自己思考。」頓了一下,才道:「秦將軍,你是不是懷疑遼東軍?」
「我確實有這個想法。」
秦逍也明白,步六達這次在沈玄感身上吃了這麼大的虧,不可能就這樣過去。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王母會最早發自青州,被朝廷圍剿之後,轉移到了江南。他們一直在暗中活動,但據我所知,也只是在大唐境內,並沒聽說他們將手伸到了漠東。」
「這種猜測我本不便說,但大單于如此坦誠,我就實話實說。」秦逍正色道:「我思來想去,推斷和大單於一樣。沈玄感一旦目的達成,受益最大的可能就是遼東軍。而且在時機上也可以做出如此判斷。遼東軍現在的處境確實很艱難,這時候汪興朝正需要藉助錫勒諸部的力量扭轉局面,所以他策劃此次大疫,然後以解藥來籠絡諸部,甚至以此與諸部做交易,那是可以解釋的通。」
大單于略有些尷尬,不過顯然對斗笠人十分敬重,也不多問,只是道:「既然如此,是我冒昧了。圖瑪,接下來還要你幫忙,一起幫助治療部族中的病人。」
「因為漠東諸部都向大唐稱臣,你們是大唐的臣子。臣子有難,大唐不會坐視不管。」秦逍平和道:「且不說我並沒有視步六達為敵,即使真的有矛盾,百姓無罪。」
草原人恩怨分明,步六達肯定是要竭力查出真正的元兇,發起報復。
「我只是好奇,圖羅赫到底是中了什麼毒?」大單于疑惑道:「為何你配製的藥粉可以引起他藥性發作?」
「王母會雖然四處活動,但只在青州和江南有些根基。」秦逍道:「最近這十年來,他們將心思都放在了江南,一直在江南三州秘密發展實力,但最終卻是一敗塗地,土崩瓦解。朝廷現在有了警覺,各地的州郡也都是對王母會也是極為提防,所以他們想要重新在一個地方發展力量,形成氣候,沒有十年八年的時間肯定是做不到。」
大單於是聰明人,自然也知道沈玄感只是計劃的實施者,肯定不是策劃整個計劃的幕後元兇。
其實草原人的刑律比之大唐要簡單得多,也沒有設置那麼多監牢,草原有句話叫做「獄久者十日」,也就是說犯罪者在監牢最多關押十日,十日之內必須作出判決,一來是提高效率,二來也是沒有那麼多監牢關押犯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安東都護府已經無法調動錫勒三部。」大單于道:「汪興朝如果想利用錫勒三部打擊www.hetubook•com•com將軍扭轉局勢,就只能另想辦法籠絡錫勒三部。」說到這裏,神色變得冷峻起來,凝視秦逍道:「將軍有沒有覺得,沈玄感幕後真正的元兇,可能是汪興朝和遼東軍?策劃這麼大的陰謀,而且在漠東實施,王母會沒有這個實力,但遼東軍卻有。」
大單于點頭道:「漠東是錫勒人的家園,誰想奪取錫勒人的土地,我們會奮戰到底!」
問明白沈玄感被囚禁的地方,步六達武士帶著秦逍到得一頂帳篷外,見到帳外有四名兵士守衛,卻也算得上是守衛森嚴。
大單于也不廢話,高聲道:「來人!」
「盡我所能。」斗笠人道:「不過大單于已經有了藥方,只要找齊藥材,就能夠配製出來。」
秦逍淡淡一笑,道:「遼東軍失去民心,敗亡只是遲早的事情。」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秦逍感慨道:「我知道錫勒三部爭鬥百年,因此互相之間結下了死仇。錫勒的恩怨,我不好插手,不過這次大疫是所有錫勒人的敵人,不是某一個部族的事情。我記得契利汗帶著圖蓀大軍壓境之時,大單于還是派出了不死軍日夜兼程前往助陣。我知道大單于並非只是為了增援賀骨,而是為了整個錫勒。」
大單于目中顯出光亮,有著掩飾不住的歡喜,凝視秦逍,卻是平靜問道:「秦將軍為何要這樣做?」
斗笠人只是輕嗯一聲,並不多言。
大單于道:「部族之中沒有幾人擅長製藥,所以……還請圖瑪多多指教。」
大單于握起拳頭,冷笑道:「如果當真是汪興朝在背後謀划,步六達絕不會善罷甘休。」
「秦將軍的意思是,他們即使要利用疫病來籠絡錫勒諸部,也不會是這個時候?」
秦逍笑道:「多謝大單于。」想到什麼,欲言又止。
秦逍卻是看著斗笠人背影,只等到她出了大帳,才轉過頭來,神色淡定。
「若說是為了籠絡步六達,我承認自己有這個想法。」秦逍嘆道:「我並不希望步六達捲入大唐的戰事之中。當然,大單於盡管放心,我絕不會趁人之危,向你提出任何條件。如果說我為何要這樣做,其實道理很簡單。」
秦逍笑道:「大單于,我們現在不急著談國事。不過若說請求,我倒真有一個請求!」
「你說!」大單于道:「若是我能做到,盡量去做。」
「大單于的意思是?」
大單于凝視秦逍,許久之後,才嘆道:「唐國大皇帝對將軍器重非常,我現在似乎明白了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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