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如今的江湖人只是朝廷養的家犬,用來看門護院罷了。
「我和大哥知道后拿你取笑,為了一身衣服喝大半個月的西北風。」
說罷,他朝那個被踹了一腳的龜公招手,示意對方帶路。
嗤!嗤!
穿得寒酸,便如乞丐,會被瞧不起。」
過了片刻,這位輪廓峻刻的白袍青年淡淡道:
我從小跟著父親跑商,他教過我一個道理,人靠衣裝。
「二爺……饒命!」
白袍青年眯起眼睛,冷冷俯視道:
「事到如此,多說無益。
傳聞中一擲千金的貴氣地方,只有一片濃重漆黑。
那管事心驚肉跳,駭得臉色發白。
行禮都不會?怎麼入得金風細雨樓?!」
任憑再寒的風、再冷的雨。
霎時間,整個黃金台變得亮堂起來。
何雲愁閉上雙眼,沉默良久才道:
當年蘇孟拒絕他的贖身銀子,大大落了這位兵部四品武館的面子,他想找回來。」
根本用不著那麼多銀子。
無聲無息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將其擒拿制服。
若能派人做掉對方,涼國公甚至願意親自接見,允我一個條件。」
管事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浸得那張圓臉無比油膩。
要動用這樣的排場?
「我買了一匹上好的白雲錦,找天京城最老字號的成衣店做了一身衣服,用去五十二兩。
雷隼吐出一口白氣,銳利的眼神有一瞬柔和,淡淡道:
呵,那兩人的身家還抵不了人家的一根手指頭。
萬一知曉三分半堂與鹽、漕兩幫的爭鬥,萬一又聽到你我設計合謀的風聲,
「你背後的靠山是誰和_圖_書,也該告訴我了吧?
「大哥偏要固執,偏要……逼我。」
他不敢離得太近,腿肚子抽筋也似,忍不住抖動。
何雲愁似是被喚起往日兄弟深情,輕聲呢喃道:
……
金風細雨樓依舊熱鬧。
兩鬢垂落幾縷髮絲,自有一股風流氣。
刨開醫藥、撫恤、工錢,只取三分半,你、我、大哥每人拿了五十七兩銀子。」
兵部,涼國公……這裏面的風浪遠比江湖兇險,三分半堂的兄弟涉入進去,能有活路?
「薛胖子,少做些虧心事吧。
何雲愁抬起眼皮,兩指輕輕一彈。
以大哥蘇孟的武道修為。
獨坐在亭子里的那道身影,清晰地浮現而出。
所獲利潤,尋常人想都不敢想。
「你!好大的野心!
他對何雲愁頗為忌憚。
何雲愁曾經提出這樣的建議。
白袍青年略一抬頭,無聲輕嘆,踱步跟上。
或者從六部之中做選擇,任意投效哪位大人門下都無不可。」
以後你執法堂拿三成半,我霹靂堂拿三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生意就好。」
「識時務者為俊傑,任由大哥一意孤行,只會把三分半堂帶進絕路。」
沒了一個宋岱,還有下一個禮部尚書。
剩下兩成半不動。
夜色正濃。
以前三個人,現在大名府一百多家堂口,大家只吃三成,剩下的不能碰,如何能夠?」
不如拿出來擴張勢力。
樓外的淅瀝小雨愈發大了。
為什麼不能直接拿六成?
八座花樓,十二座綉樓的眾多女子,更像是被蘇孟養在籠里的金絲雀。
皆大歡喜!」和圖書
何雲愁眼中冷意深重,凝成冰塊。
「若大哥只守著老規矩也就算了,可他連朝廷的招徠都不願意理會。
「雷隼,你喜歡待在暗裡,並不代表我也如此。
更別提過夜留宿,一次也無。
雷隼沉默以對。
你、我這樣的當家,底下的堂主,其次的管事,還有上萬幫眾,攏共分那三成半。
禮部、工部、戶部,那都是需要銀錢進項,這才藉著江湖幫派幹些官面上不好弄的生意。
「大局未定,你又何必招搖。」
他若曉得你逼手底下的清倌人陪客,給她們灌迷|葯,十條命都不夠給。」
要三分半堂動用大名府的勢力,查一個老和尚的跟腳背景。
再說了,願意為人家辦事的數不勝數,未必看得上咱們。」
最有意思的是,蘇孟本人很少往金風細雨樓來。
然後被蘇孟痛罵呵斥。
你對大哥突然發難,施以暗算,我沒什麼意見。
非要摻和一腳,那咱們的謀划豈不是前功盡棄?」
雷隼半晌后問道。
「三分半堂剛拉起來的時候,第一年靠著搶地盤走鏢大名府,攏共賺得十二萬八千九百兩銀子。
但是漕幫的唐怒,鹽幫的周笑,
只取三分半的規矩該改一改了。
何雲愁搖頭笑道。
「你很怕我?」
你早就被套了麻袋,扔到城外的永寧河去了。
平日威風八面的薛管事肝膽俱裂,兩腿一軟。
兩道極細微的指力如同星火,將院內兩旁連綿如龍的燈籠悉數點亮。
他年紀三十許,生得劍眉星目。
「那人叫羅龍,兵家的翹楚。
除非臻至大成,才能做到www.hetubook.com.com大音希聲。
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腳步急促,興沖沖教訓完龜公,這才收斂怒色面對白袍青年。
……
「求我作甚,金風細雨樓又不歸我做主。」
「羅龍的要求很簡單,迎鳳凰台的琴心做妾。
「放心吧,執法堂真箇要動手,
落到外人的眼裡,就像一線焰光忽地炸開。
一鼓作氣打垮漕幫、鹽幫。
雷隼端坐不動,氣息愈發沉重。
那張國字臉,方正而嚴肅。
雷隼呼吸沉重,氣息像是悶雷,同意道:
三兄弟之間就漸行漸遠。
「二爺請進,雷三爺他們都等著您呢。」
每年的死傷、撫恤、贍養。
氣勁摩擦激蕩流風。
戶部有鹽幫、漕幫,吏部地位非同尋常,瞧不上咱們。
漕、鹽兩幫是為戶部辦事,數不盡的銀子都要交給上頭。」
與其繼續留著吃灰。
那你是繼續找禮部,還是投到工部門下?」
金風細雨樓明面上是青樓勾欄,卻多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給禮部一份,打點疏通再一份,置辦鋪子、宅子一份,往常開銷一份。
雷隼面色一變,似是有些震驚。
只是嘴角明明含著笑,卻給人一種冷淡疏離的感覺。
「鳳凰台的那座院子,北鎮撫司的千戶、百戶正在飲酒。
抬頭一瞥,瞧見穿著不凡的白袍青年,當即就想靠過去招呼。
不多時便化為瓢潑之勢。
疑惑叢叢之間,龜公卑微地點頭,躬身往內院行去。
沒個貴人撐腰,沒個六部大員當靠山,堂口、旗子很難立起來。
既無燭火照明,也無燈籠懸挂,伸手不見五指。
www.hetubook.com.com雷隼眼中露出一抹複雜神色,唏噓道:
都勸退不了那些尋歡作樂的高官顯貴。
「我記得,咱們兄弟去太安坊的狗肉館子吃喝了一頓,大哥請客,花掉他十四兩。」
「去黃金台。」
「二爺的威名如雷貫耳,乃三分半堂的擎天之柱,誰人敢不敬畏!」
他們比通寶錢莊的大老闆更富有嗎?
這絕對是經過縝密的思慮與設計,最後抓住最合適的時機。
那頭戴綠色小帽的龜公迎來送往,正彎得腰酸背痛,笑臉都有些僵硬。
這是他們對蘇孟不滿的原因之一。
爾後,飛快地拉出筆直軌跡。
何雲愁為誰所用。
雷隼搖頭,嗓音沉厚。
何雲愁嘴角挑起一抹譏笑,胸有成竹道:
雷隼頷首,天京城說得上名號的大幫派皆如此。
這些年不乏有蠻橫動強的達官顯貴,都被那位蘇樓主輕描淡寫擋了回去。
一頂軟轎停在人進人出的大門前。
我想借他穿針引線,搭上涼國公府的這棵大樹。」
「第一年是五十七兩,第二年是六千四百兩,第三年是十九萬兩,第四年是三百萬兩,第五年……
「大局已定,從宋岱被罷官的那刻,三分半堂便註定要分崩離析。
今晚是什麼宴會?
他始終沒有摸清楚。
白袍青年嘴角扯出細微弧度,似笑非笑。
你知道的,我大哥向來心善,最見不得受苦受辱的女子。
大哥不明白,以前生意小,拿三分半無所謂,可現在家大業大,還是三分半。
為什麼?因為我們都知道,
竟當眾跪倒下來,引來不少詫異的目光。
繼續跪著,等我出來www.hetubook•com.com
,咱們再慢慢算賬。」
他練得是「天雷無妄大法」,呼吸吐納運轉氣血的時候,好似滾雷轟動。
其中就有剛回京的秦無垢,她與蘇孟交情尚可。
「是啊,生意做得這般大。
何雲愁面色平靜,用極冷的聲音道:
畢竟聊天對話的時候不用正眼看人,難免有種輕視意味。
那次以後。
白袍青年聲音如人一般,像是凍成的冰碴子。
「至於涼國公府吩咐的事兒,更簡單。
「下賤的東西!連何二爺都不認得!
沒這個道理。
此處,就像是他書房裡的玉器瓷器,只為擺著好看。
雲紋白袍,玉冠銅簪的青年施施然走下來。
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何雲愁收回望天的淡漠目光,輕嘆道:
當何雲愁踏入那處名叫「黃金台」的幽深庭院,已經是孤身一人。
龜公候在外面,不敢再往裡走。
兵部可不一樣。
頭戴綠色小帽的龜公心中一驚。
其人高大,約莫有九尺。
赤紅色的天蠶絲武袍,極為雄闊的肩膀,寬大如蒲扇的手掌。
結果沒走兩步,屁股上挨了一腳。
所以禮部尚書宋岱的倒台,還有米糧行首周家的垮塌,對三分半堂造成極大影響。
無論從穿著、身材、亦或者長相,都透出一種強而有力的氣息。
少了幾分自由,卻得了安穩日子。
何雲愁負手望天,這是他的習慣,時常被認為成一種孤傲。
可那位龍頭大當家,似乎不願意再尋新的靠山,想要做個真正的江湖人。
「都不是,我走了一位四品武官的路子。」
漕幫、鹽幫一年進賬多少錢?那就像挖一座金山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