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關外苦寒養肉田,大凌河前龍抬首

穆如寒槊緩緩彎腰,好像被巨岳壓垮一樣。
其色暗沉沉,宛若滑膩的濁流。
他最喜歡瞧這些自詡講情愛仁義的人族,露出這般痛苦糾結的模樣。
哪怕人人服用太歲肉,也夠吃千年之久。」
引得法理嗡鳴,迸發震耳欲聾的磅礴天音。
隱約已有幾分己心代天心的宗師氣象了!
典折衝並不清楚裴東升與人皮紙的個中情由,只覺得大好局勢被葬送,實在感到可惜。
反而才是被排擠的「外人」。
他默默咀嚼話中意思,思忖道:
「穆如氏之主,真煌部之王,前來求見大不凈菩薩!」
所吐出的每個字,都能引動冥冥虛空抖動震蕩,道韻氣機垂流十方。
但怒尊乃出了名的有教無類,一視同仁。
否則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妄自進山。」
即便只是做一枚棋子,他也心甘情願。
「怒尊麾下,一切皆可交易。
穆如寒槊呼吸一窒,寸寸血肉烙印銘刻的道則光華,法理天音,瞬間就被壓制。
倘若紀九郎能與侯爺達成一致,從中周旋,好讓定揚侯府重新跟東宮縫補關係。
四大法王中,赤練、白眉那兩個江湖餘孽。
名為「怒尊」,號為「慈父」。
他揚起潔白如玉石的手臂,那條青色小蛇攀附上去,纏繞如翠環。
至於把自家女兒許配,讓紀九郎當入贅的上門女婿……此類容易觸怒人的過分言辭。
說到底,都是四神豢養的喪家野狗。
地位遠不如侍候大不凈菩薩的黑蓮法王。
它們像是守山的猛獸,用冰冷的瞳孔審視著來人。
「菩薩這陣子不痛快,他交由赤練、白眉那兩個廢物溫養的瘟部真君道則權柄,讓不長眼的傢伙奪走。
此種跟腳,換作其他三尊,根本不會正眼相看。
「穆如寒槊,你們百蠻能在關外活下去,靠的是誰?
「法王說笑了,經過關外四十年的修生養息,我真煌部也就八十萬人不到。
對於遼東而言,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黑蓮法王陰惻惻笑道:
每到晚上就會發出嘶嘶長鳴,捲走牛羊與屋舍。
他曉得這個黑蓮法王的跟腳和*圖*書來歷,乃一頭大虺成道化形,並非人身。
「不知大不凈菩薩今日可會降臨。」
方圓萬里之內,莫說人煙罕見,就連飛禽走獸也見不得半頭。
結果這幫虛偽可笑的人族,卻常說畜牲冷血,殘食同類,凶性未脫,難以教化。
跟隨穆如寒槊等到半山腰,兩側的山壁緩緩涌動,溢出粘稠的液體。
穆如寒槊你做是不做?」
敬拜慈父的大不凈菩薩,自然也遵循此規。
東海的懷王一次就運走十幾萬斤的太歲肉,山上都快被挖空。
度化不少同族鱗蟲,招收到麾下。
竟然也是一位五境宗師。
北斗七曜落入革鼎中,明光燦燦大如斗,引得星辰呼應垂流,儼然神仙氣象。
也未必能夠斷絕百蠻皇朝的九十年國祚!
四神當中,他所皈依的那位。
你應該感激才對!」
不僅能夠作為口糧,還有斷肢重續,再造軀殼等各種用途。
典折衝低頭回道。
穆如寒槊孤身行於山道中,暗紅的泥土略有些綿軟,好像剛下過一場雨的濕地。
「菩薩給我撐腰,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雙手張開,瘋魔山所孕育的子嗣齊齊吐信,發出急促的嘶鳴。
總比繼續當被人踩在腦袋上的卑賤奴僕,來得好!
「想取三十年的太歲肉,可以。
可沒曾想到,大不凈菩薩如此寵信黑蓮法王,把喚醒瘋魔山的權柄都交由出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過來支取,就算不生不死的黑太歲,只怕都要給你百蠻各部吃乾淨!」
紀淵擺手打斷道。
年輕妖異的黑衣僧人面色沉下,吐出蛇信嘶嘶作響。
像是牛叫,又如虎吼!
深邃幽沉,宛若混沌氣涌動的那座明堂,終於顯現一道挺拔身影。
穆如寒槊,你要三十年的太歲肉,乾脆就拿三千個葯人來換。
「真是無妄之災……」
氣息妖異的黑蓮法王冷哼道:
黑蓮法王聽明白意思,不屑輕蔑道:
上面跌坐身披黑色袈裟的年輕僧人。
每日惶恐不安,生怕遠在天京城的那位景朝聖人哪天不高興了,抬手一巴掌隔和圖書空拍死自己。
茫茫多的如席大雪,落不進這座瘋魔山,便被融成一股股虛幻的氣流。
什麼滅聖盟,什麼真煌部。
穆如寒槊,你不要貪得無厭!」
太歲乃天下奇珍,菩薩攫取諸般道則法理,方才參悟出肉田培育之法,將其養到如今這樣大。」
可作為親歷者,穆如寒槊永世不會忘記,他于虛空所見的震駭一幕。
宗師氣象!
執掌生機造化,真性煉成。
霎時間,漆黑山脈波濤起伏。
信子嘶嘶,好似說話。
「三十年份的太歲肉,你說得倒是輕易!」
許多進山的獵戶,要麼葬身其中,要麼出來后變得瘋瘋癲癲。
他氣血強盛,筋骨也結實,做葯人再合適不過。」
再者,肉田缺葯人本就沒錯。
沒成想,反而得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造化際遇。」
穆如寒槊頷首道:
其他各部,零零總總,尚且一百萬不到。
更無多少鬥志。
法王有所不知,如今大戰當前,帝姬麾下的精兵強將跨界而來。
屠盡宗親貴族,斬斷那條窮途末路的氣運金龍。
這種舉手投足,一言一行皆養武道真意的高深境界。
沒了太歲,那些部族遲早再成一盤散沙,自相殘殺!」
可不是因為你武功高強,手段厲害,而是在於你可以叫他們填飽肚子。
若不讓穆如寒槊出點血,哪裡還夠煉丹之用。」
「末將只是奉命護送裴東升……」
「這才是梟雄本色!你那麼多個兒子,日後繼承你王位、乃至於帝位的子嗣,也就一個。
所出的肉靈芝,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四萬斤而已。
怎麼不覺得這是欺辱?」
他連同那幫披堅執銳的關寧鐵衛,一起都被下了兵刃。
穆如寒槊向前踏出一步,抬頭望向七八百條大蟒長蛇盤結而成的蓮台。
穆如寒槊語氣和緩,極力收斂真煌王的霸道威勢。
該彎腰的時候,絕不會硬挺。
……
他並非沒見過五境的宗師,兵家的絕頂。
物盡其用,乾脆一併填進太歲肉田。
穆如寒槊面無表情,維持心平氣和。
穆如寒槊喉頭滾動,大不凈菩薩開闢的https://m•hetubook•com•com那方肉田,乃是借太歲之體,孕育一塊塊血肉。
「菩薩未在,還得再過幾日迴轉。」
穆如寒槊向著瘋魔山深處走去,心頭思緒萬千。
穆如寒槊長長吐出一口氣,斬釘截鐵道:
大蟒長蛇縱橫交錯,化為蓮台法座。
因緣際遇下逃進大不凈菩薩的廟宇,選擇皈依成為信眾。
本法王給你解決一樁難題!
他要傳的那些話,你若知道,不妨直說。
瘋魔山好似蘇醒過來,腹內發出轟隆的迴響。
「我斬斷自己的一隻手,將其種進肉田,兩日後長成人,將其煮了……」
「原來是黑蓮法王鎮守瘋魔山。
「你當初餓到奄奄一息,求菩薩搭救於你的時候。
他眉宇間一股子邪氣,額頭烙印蓮花。
實在可怖!
……
迴響隆隆,彷彿山內中空,有難以想象的巨物竄動爬行。
穆如寒槊頓感肩頭一沉,如負重岳。
腳下時不時掠過細小的震動,好像抖動的地毯。
「見過千戶!」
七八百條的大蟒長蛇,密密麻麻盤成一團,好像漆黑的山巒。
不然,縱有十個楊洪帶兵圍剿。
好似血肉蠕動一樣,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片刻后,一條條鱗甲張合的烏黑大蟒掠過地面,壓出深深地溝壑。
咱們聽差辦事都要小心點,免得被殃及池魚,遭了無妄之災。」
三魂七魄靈,能煉丹。
心肝脾肺腎,能入葯。
百蠻意欲復辟,離不開四神襄助。
故而,菩薩允我提前再支三十年的太歲肉。
年輕妖異的黑衣僧人如癲似狂,許多小蛇在袈裟底下鑽動出沒。
穆如寒槊眸中寒光一閃,周身道則紋路熠熠生輝,宛如星斗搖晃。
典折衝雙手抱拳,恭敬說道。
「我兒穆如雲從小服用太歲丹,銅皮鐵骨,臟腑通透,步入四重天,只是時間問題。」
連典折衝這種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扛纛大將,竟然都難抵擋。
他猶記得,當年如喪家之犬逃到關外。
黑蓮法王神色倨傲,他乃鱗蟲化形人身,天生顯得陰鷙妖異,不似善類。
「定揚侯想必有讓你給本官帶個話。」和_圖_書
紀淵心神回歸肉殼,經過命數洗禮、命格晉陞,隱約有種與天地冥合的無形道韻。
據說滅聖盟那些肉殼受損的四重天高手,往往都會求怒尊恩賜一片太歲肉田。
「他何時突破的五重天?」
「我當時餓得狠,又在關外迷了路,兜兜轉轉進到這座瘋魔山。
「多謝法王替本王解憂!」
這筆買賣。
紀淵眉鋒揚起,平添幾分凌厲。
曾有逃出去的牧民,聲稱山腹裡頭盤踞著數不盡的大蛇。
其中有一頭大虺開啟靈智,入得大不凈菩薩的座下。
磅礴浩蕩的數千里地運,盡數聽從號令,足以鎮壓五境宗師!
把你山腳下的血親,栽種到肉田裡頭。
黑蓮法王眉毛一揚,妖異邪氣愈發濃重,冷冷笑道:
格外喜歡自殘肢體,將囫圇也似的身子裝進瓦缸里。
「郭鉉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侯爺說,希望與千戶在大凌河前相見。」
這位膂力過人的扛纛大將自忖,真要動手。
「偌大遼東,白山黑水,可與千戶共分之!」
典折衝麵皮發緊,沉聲道:
他晉陞為【赤天巡霄】命格,宛若化身高曠深遠,與日月並肩,寰宇齊平的諸聖。
山有靈,血肉生成!
遠遠望去,好像千百條風龍盤旋,嘶吼咆哮。
「記恨?」
你那兒子抵七百。
「至少抵得上一千個葯人!」
尤其見識過,剛才那股道則崩碎、法理碰撞的可怖波動。
黑蓮法王妖異面容浮現出青黑鱗片,那襲袈裟鼓盪,邪氣衝天。
「誰知道裴東升發什麼瘋,竟然在北鎮撫司衙門前搬弄風水秘術。
他們甘願臣服真煌部,封你為王。
用來對付景朝的一把刀。
起身踏下,大蟒交錯的蓮台倏然散開。
「穆如寒槊你這些年享受美酒佳肴,難不成真忘了,當初靠吃什麼活下來的?」
「大凌河?霸王卸甲所在之地!」
護駕裴東升前來梅山的典折衝,心情頗有些忐忑。
同為五蟲,誰又比誰強到哪裡去?
從中迸發怒吼也似的雷音,帶起腥臊的陰風。
真箇比較起來,半斤八兩罷了。
典折衝並未明言,選擇略過。
m.hetubook.com.com避免一場爭權動蕩!
觸怒菩薩,莫說入關復辟,你的那些族人都要活活餓死。
穆如寒槊雙手交叉,彎腰見禮道。
就成了現在的黑蓮法王!
他早就知道這座瘋魔山便是太歲的本體,所以那些大蟒長蛇食才能土石而生。
「法王莫要欺人太甚!」
「穆如寒槊,你真是不知死活!做了幾年王爺,便沒把菩薩放在眼裡了?
「裴東升?北鎮撫司衙門重地,他放肆無狀,挑釁律法。
黑蓮法王嘿嘿笑著,有大不凈菩薩撐腰,他完全沒把穆如寒槊放在眼中。
如今被抓住把柄,辦砸差事。」
久而久之,再沒人敢於靠近那座瘋魔山。
這些烏黑大蟒,皆是瘋魔山所孕育的「子嗣」,必須要恭敬對待。
可是面對負手而立的紀淵,宛若一座宏拔通天的巍巍大岳當前,令人感到無比的渺小。
再化為陸地龍舟,托著黑蓮法王行於瘋魔山中,留下自言自語似的餘音:
穆如寒槊放低姿態,他本就是掖庭奴才的卑賤出身。
「你于太歲上開闢的肉田,攏共不過千畝。
人吃馬嚼,消耗巨大。
筋骨皮膜肉,能種地……山中正缺葯人。
世人都道,涼國公楊洪親手葬送百蠻皇朝。
黑蓮法王眸光垂落,壓向面沉如水的穆如寒槊。
大不凈菩薩,便是怒尊門下的大魔之一。
已被本官拿下,發往牢獄受罰。
所幸北鎮撫司很給面子,並未上枷鎖鐐銬等囚犯刑具。
省得浪費本官的口舌。」
隨著紀淵跨步邁出,那襲大紅蟒袍獵獵飛揚。
憑藉兩把大戟,他應該能在那位紀千戶的手裡頭,撐得過三招……吧?
雖是佛門打扮,卻像個妖魔。
他當年走投無路,誤入瘋魔山,險些淪為大蟒腹中之食。
受汗皇供奉的大蠻尊、長生天,這兩位主宰萬方,偉岸無匹的強大神靈。
「一年還沒過完,菩薩上次已經把該賜的太歲肉,全部賜予你了。
竟然叫那位景朝聖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還差兩千三。
金身碎片崩落如雨,宛如山體垮塌。
等到穆如寒槊離開,黑蓮法王收起戲謔笑容,袈裟袖袍內鑽出一頭青色小蛇。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