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神是仁慈的，關閉一扇門的同時也打開了一扇窗。」

倘若拒絕提供血液，研發治病救人的抗癌藥，就等於親手扯下神聖的面具，喪失了道德優勢，憑什麼讓人相信他是真先知？

七歲男孩體內的泰坦細胞，過早的發生癌變，使他的腹部和手腳，顯得異常臃腫。

「我沒有病。」

艾倫懷著好奇，默默端詳他古怪的動作。

兩天前，艾倫來到「自由之翼」控制下的避難所「自由城」。

身為「溝渠幫」的首領，所羅門公司懸賞抓捕的「A級通緝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巴特勒教授身上。

「抽取昏睡者的血液，給感染者注射，能夠有效遏制癌變惡化。」

「事實上，這些昏睡者體內提取的血清，就是癌變抑製劑的第二種關鍵原料！」

「就在剛才，我領受了神的啟示，窺見一條兩全其美的救贖之路。」

擴散的瞳孔，彷彿就要嗝屁了。

始建於20世紀初，線路全長超過1000公里，四通八達的地鐵網路，曾經是大都會居民的驕傲。

要如何拒絕巴特勒的道德綁架呢？

「我的老朋友所羅門博士，花了大筆經費研究這些昏睡者，發現他們體內繁殖的泰坦細胞，隨著宿主生理活性下降，也變得溫和起來，還發生了一些現有的理論無法解釋、也無法複製的微妙變異。」

「不瞞您說，這些年來，我和我的助手們一直在致力於仿製癌變抑製劑。」

眼球拖著血管和神經束，飛出巴特勒教授的眼眶，懸浮在半空中。

「先知，您說自己在康鎮廢墟中隱居一年，食用泰坦獸的血肉，飲用受污染的水，居然沒有感染泰坦細胞，這讓我非常詫異。」

艾倫坐在朝陽的一面，手裡的不鏽鋼杯，盛有溫熱的深褐色飲料。

個頭超過兩米的男人，三十齣頭的年紀，身板壯實，蓄著濃密的絡腮胡。

可是，除了嘗試抓住這根救命稻草，還能有什麼指望呢？

忽然靈機一動，打翻咖啡杯。

生怕在黑暗中失足跌倒，緊抓父親的手，沿著生鏽的鐵軌向前走。

「教授，我願意接受你的測試，以此證明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經受得起m.hetubook.com.com時間的考驗。」

從會面之初，艾倫就在觀察巴特勒教授。

他不想對兒子撒謊，又不想打擊兒子對康復的信心，只能保持沉默。

咔嚓！

所有這些法術效果，單獨拿出來哪一個都不算什麼。

午夜時分。

巴特勒教授遲疑了一下，拉開抽屜，打算翻找急救藥物。

「先知，喚醒沉睡者，意味著有可能損失極為寶貴的抗癌藥材，所羅門博士和他背後的財團，當然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提出運用自己的「讀心術」，測試一下艾倫自詡的先知身份，到底有幾成可信成分。

艾倫覺得，自己在別人的地盤上，接受質疑理所應當。

身為避世者，他主動放棄網路身份，在地下世界討生活，如同陰溝里的老鼠。

夕陽穿過玻璃窗，投射在瀰漫著焦糊味的客廳中。

巴特勒教授眉頭緊鎖。

談不上好喝，但是對於出生在災變紀元之前的人們來說，起碼可以提供一些對已然逝去的文明生活的懷舊與慰藉。

辦公桌背陰一面，擺著一把老式扶手椅。

「呃……先知，感覺好點了嗎？」

「今晚我們去見的人，就是專門來給你送葯的。」

巴特勒教授面露苦笑。

「維特，別說傻話！」

「先知，您的內心深不可測。」

的貧民窟，時不時還有兇殘的泰坦獸出沒。

老人沙啞的嗓音，打破房間中的寂靜。

壯漢沒做聲。

於是微微一笑，回應道：

「壞消息是……他們僅僅是在生物學意義上活著而已，目前還處在昏睡當中。」

瞳孔盯著艾倫，散發出令人暈眩的眸光。

「如果您願意提供血樣，供我研究，說不定能夠研發出抑制癌變的特效藥。」

老人的右眼，被造型奇特的眼罩遮擋。

……

但他體內寄生的這顆詭異眼球，卻擁有9環施法能力，簡直匪夷所思！

只是出於禮貌，沒有當面斥責他是騙子。

憑藉這道結界，將詭異眼球的讀心和催眠企圖，成功阻擋下來。

「先知，我的建議，您考慮好了嗎？」

當時巴特勒教授恰好不在家。

過了一會兒，他放下咖啡杯，神態恢復平和。

啪！

巴特勒教授被艾倫這m.hetubook.com.com詭異的舉動，嚇得站了起來，還真以為他在發羊癲瘋。

在現實中，艾倫畢竟是一位九階術士。

蒼白稚嫩的小臉，也有癌變擴散導致的浮腫跡象。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也不允許被喚醒。」

艾倫知道，本世界的自己，「艾倫博士」，就是那一百四十四個沉睡的「血漿袋」之一。

「爸爸，你不應該跟我待在一起。」

咔嚓一聲，羅盤眼罩合攏。

鬚髮花白的老人坐在扶手椅上，手中捧著一杯同樣的「咖啡」。

壯漢聽見男孩的喘息聲，便蹲下身子，示意他爬到自己背上來。

最起碼，騙人之前先得騙過自己，否則一眼就能拆穿。

而在擁有合法網路身份的地表居民眼中，黑暗污穢的地鐵隧道，總是與搶劫、強|暴和凶殺案件聯繫在一起，避之唯恐不及。

「教授，你當然知道，這起事故就是災厄紀元的起點，世間一切災難的源頭。」

「不可試探主，你的神。」

艾倫的目光，轉向書桌一角。

藉著喝咖啡的空檔，艾倫心念連轉。

等了兩天，艾倫才得到拜訪他的機會。

艾倫品嘗后，覺得口感更像燒糊的豆漿。

就在艾倫暗自納悶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蜘蛛網般縱橫交錯的地鐵隧道，淪為避世者們棲身

每當他的視線停留在艾倫臉上，總會造成一陣輕微的刺痛。

「教授，我身體里流淌著神之血。」

艾倫輕輕點頭。

「先知！先知！您不要緊吧？」

艾倫渾身哆嗦，眼睛瞪得溜圓。

走進巴特勒教授的辦公室之前，就提前用「祈願術」模擬8環「心靈屏障」，加持在自己身上。

為了源源不斷的生產癌變抑製劑，哪怕現在已經有了喚醒植物人的超自然方法，這些活生生的「血漿袋」，也必須服從資本的意志，繼續沉睡下去。

或者按照這個廢土世界的說法，叫做「視覺系超能力」。

「可惜缺少一種所羅門公司壟斷的藥材，仿製葯的效果，遠不及正版。」

巴特勒教授隨口開了個玩笑。

灰藍色眼眸，發出的視線能夠穿透黑暗，看清百尺之外飛掠而過的蚊子。

這個怪老頭，就是卡托和安妮的養父，和*圖*書巴特勒教授。

「爸爸，我還能活多久？」男孩問。

「那一百四十四位最初的受難者，都是主的羔羊，我需要知道他們的近況，並且設法與他們近距離接觸。」

舊時代有好幾幅經典名畫，就是描繪這種天人感應的通神情景。

半個月後。

「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須完成一項使命。」

也就難怪這種飲料在老人當中很受歡迎。

大都會避難所，地鐵隧道。

片刻后，眼球縮回巴特勒教授的眼窩。

「我不太明白您這話的意思。」艾倫盯著教授，「既然他們都成了植物人，為什麼還不被允許接受喚醒治療？」

直到被榨乾最後一絲利用價值。

杯子摔在桌上，彈跳翻滾。

與此同時，艾倫癱在椅子上，兩眼翻白，口吐白沫，雙手瘋狂的顫抖，像在發癲。

巴特勒教授愣了一下，端起咖啡杯啜飲，以此遮掩內心的悸動。

艾倫做出祈禱的手勢，神色莊嚴。

「患者服用聖水，不光可以壓制細胞變異，延長壽命，還能保留現有的超能力。」

心裏大罵巴特勒這個老狐狸。

巴特勒教授欲言又止。

「教授，這不僅僅是我的使命，也是你要經受的試煉，證明你有資格踏入天國之門！」

話是這麼說，然而男人心裏清楚，自己正在欺騙兒子。

憑著多年積累下來的法術辨識經驗，看出這顆詭異的眼球正在對自己施法。

他的血液，的確可以克制泰坦細胞。

但是，艾倫並不情願接受巴特勒教授的道德綁架。

媽了個巴子！道德綁架玩兒的挺溜啊！

艾倫端起了咖啡杯，故作淡定的啜飲。

艾倫這話，還真不好說是真是假。

「先知，關於那些不幸的人，除了同情，我還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時至今日，整座城市的地鐵交通早已陷入癱瘓。

「只要你肯乖乖的打針吃藥，很快就能好起來。」

父親終於忍不住打斷兒子的話茬。

軌道交通的興衰，見證了城市的歷史。

一顆眼球，從巴特勒教授的右眼窩裡彈了出來。

巴特勒教授意味深長的說。

艾倫微微一笑，終於言歸正題。

巴特勒教授是一個很有修養的人，對「神啟」之說，雖不全信和_圖_書，但也不會妄加批評。

不得不說，這一招恰好擊中他的軟肋。

接著，羅盤敞開，露出黑漆漆的眼窩。

昏暗的地鐵隧道，出現兩條身影。

壯漢身旁的小男孩，可不具備父親這般敏銳的超自然黑暗視覺。

「剛才您犯了什麼病？看起來很嚴重。」

自由城居民，將這種變異植物堅果磨成的粉末當成咖啡的替代品。

「設想一下，如果讓這些昏睡者蘇醒過來，體內泰坦細胞也隨之變得活躍，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血液會否因此喪失抗癌功能。」

但是，考慮到兒子的健康與未來，當初若能忍氣吞聲，保留網路身份，如今就能獲得免費的抗癌藥物……可憐的男孩，也就不用跟著自己遭這份罪。

筆筒旁邊，擺放著一本封面褪色的聖經。

「因為對所羅門公司來說，讓這些人保持昏睡狀態，比蘇醒過來更有價值。」

「七個星期之後，我將遵循神啟，創造出蘊含奇迹之力的聖水。」

艾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斷他的話茬。

但是融合在一起，堪比9環魔法！

這張王牌，必須牢牢捏在自己手中。

儘管這種仿製葯的風評不佳，療效遠遠比不上正版，恐怕救不了已經進入癌變晚期的男孩。

巴特勒教授試探著問。

「凡人接受我的神血，清除泰坦細胞的同時也會喪失所有超能力，喪失在這個殘酷的時代生存下去的能力，這恐怕不是你所樂見的結果。」

左眼射出的視線，蘊含強大的魔力。

「爸爸！你應該把我放在一個僻靜的地方，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待著，等媽媽來接我上天堂……如果真有天堂的話。」

怎能白白便宜巴特勒這個老狐狸，為他人做嫁衣？

男孩搖搖頭，堅持自己走。

艾倫從中辨識出「真知術」、「偵測思想」以及一大堆催眠和致幻類法術構型。

「先知，既然您是上帝的使者，肩負著拯救世人的神聖使命，想必不會吝於施捨些許血液。」

走出不遠，就忍不住大口喘氣，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因為我隨時可能『砰』的一聲爆炸，就像老約翰死的時候那樣，我不想讓你受傷。」

得到他的同意，巴特勒教授就抬起右手，以食指觸摸右眼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鑲嵌的那枚羅盤，將指南針旋轉了一圈。

巴特勒教授，對他口口聲聲自稱先知，秉承神意前來拯救世人，顯得不以為然。

誰讓他以先知自居，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裝逼？

「那些不幸的受難者，在漫長的昏睡中，也許會夢見自己穿越到了異世界，成為冒險小說的主角。」

見巴特勒教授被自己一時興起的發癲表演唬住了，艾倫便故作深沉，加大力度：

就個人而言，他並不後悔當初的選擇。

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開口：「先知，我要怎樣幫你完成使命？」

連忙繞過辦公桌，小跑過來查看。

羅盤內部，發出一聲酷似開鎖的聲響。

艾倫可笑不出來。

男孩自顧自的說。

「事實上，我剛剛得到了上帝的啟示，你所見的瘋癲癥狀，正是我與神交流的方式。」

老人穿著黑風衣，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好在，艾倫早有防範。

「好消息是，事故發生十三年後，他們都還活著，並且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畢竟根據各種福音書、傳道書記載，古往今來的先知和聖徒，領受神啟之時，的確有此類發癲的癥狀。

超能力的成分很複雜。

「十三年前，所羅門研究所曾經發生一起事故，一百四十四名科研人員因此受難，泰坦細胞也因為這起事故而泄露到外界。」

巴特勒教授雙手交叉，大拇指相互摩挲，似乎正在進行激烈的內心鬥爭。

在他聽來，這就是不折不扣的地獄笑話！

壯漢嘆了口氣，沒有勉強倔強的兒子。

所羅門公司治安部的眼中釘，大都會避難所排名第一的黑道組織「溝渠幫」，也把地鐵隧道當做自家地盤來經營。

就像整點時分，老式鍾錶彈出的報時鳥。

從他以「先知」自居那一刻起，就知道神棍這個行當，不是光靠耍嘴皮子就吃得開。

這時艾倫突然坐直身子，一臉莊嚴肅穆。

眼罩看起來像一隻金屬羅盤，鑲嵌著微微顫動的指南針，顯得十分怪異。

「假如您所言屬實，那麼我有理由懷疑，您作為這個世界上罕見的自然人，天生免疫泰坦細胞感染。」

陳舊而寬大的辦公桌，恰好處於光暗交界線上。

他確定，教授本人的法力，還達不到九階術士的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