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鄉笑了起來,但看起來比之前要輕鬆不少。
說到這裏的時候,前面的路已經到了盡頭,這裡是十分寬闊的一處山洞,前面有一條小河,河水緩緩的流著,石橋通往暗處,看不清景象。
在那些修行者追逐那本手札的時候,這些少年好像是被人刻意遺忘了,他們各自的長輩,竟然都沒有出現在這裏。
那個人便是李鄉。
這怎麼可能?
李鄉溫聲感慨道:「正好孤也很久沒有說話了。」
但仔細說來,整座帝陵都在群山之間,這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他自嘲一笑,悲傷便不自覺的從身上蔓延出來。
顧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還是點了點頭,然後他便問道:「這裏面是什麼?」
早在之前,進入帝陵的時候,顧泯就已經發現了眼前的李鄉有大問題,只是當時李鄉很快消失,所以他並不能判斷,到底事情是不是這個樣子。
有一團濃霧,就在兩個人眼前。
而他則是朝著顧泯走了過來。
聽著這話,顧泯皺起了眉頭,這言下之意十分明了,李鄉是千年前的大寧皇子,這個男人也是千年前見過李鄉的人物。
蘇宿眼裡寫滿了擔憂,低聲罵了一句。
就在之前應對那道靈智的時候。
李鄉看著顧泯,眼裡還是很清澈。
「所以舅舅不得不把孤重新封印起來,然後不知道放到了何處。」
蘇宿和柳邑兩個人攙扶著顧泯,也想要走。
但有一點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李鄉在門上的那道金光進入身體里之後,便發生了不可名狀的變化。
就在李鄉一步步朝著寧啟帝的屍體走過去的時候,他們身後不知道怎麼的,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說話間,李鄉站起身來,朝著廢墟某處一指,一道道玄光從他的指尖湧出,直接將好些廢石炸開,不久之後,這裏才露出一個洞。
但那位強者的確做到了,他不僅奪回了李鄉,還將那些強者全部都斬殺,讓這個秘密沒有外傳出去。
但具體是什麼,顧泯還不清楚。
他的面容和之前見到的那道殘魂一模一樣,這就是那位曾經君臨天下的那位絕世帝王的軀體。
顧泯無力的跌到下來。
顧泯問道:「那裡面是什麼?」
「只是知道了也無能為力,那一日他召孤入宮,孤知道有問題,卻沒能離開,入宮之後,他將孤的靈智徹底封印,又用了秘法將孤返老還童,變成了一個嬰孩,然後便將孤封印起來,想要帶到帝陵里。」
他在歷史上也是著名的史官。
顧泯苦笑,於是又轉頭看向柳邑,後者想了想,緩緩搖頭。
看著那個洞,李鄉沒有停頓,只是緩緩的朝著那個洞口走了過去,似乎並不擔心顧泯會不會跟上。
顧泯小跑了幾步,趕上了已經走進那個洞口裡的李鄉。
進入那個洞口,眼前雖然嵌著密密麻麻的夜明珠,但顧泯已經見怪不怪了,見了這麼多東西,他要是還一驚一乍,就不太和_圖_書正常了。
這是一座布局和之前他們見到的大殿一模一樣的大殿,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這座大殿在地底下,而那座大殿在上面。
李鄉忽然問道:「太史令,你來這裏做什麼?」
顧泯臉色好轉,看向李鄉,但還是有些疑惑。
說著話,他便踏上了石橋,朝著前面走去。
想了很久,顧泯還是決定先問這個問題。
李鄉說道:「之前你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有些細節孤要補充,老傢伙要讓將一座帝陵的百姓為他血祭,而媒介便是孤,是的,你沒有聽錯,最開始孤才是那個人。」
這個李鄉和他認識的李鄉不一樣,但是他明顯感覺到,這個李鄉要更令人覺得舒服一些。
「陛下,我還有話……跟你說。」
眼前霍然開朗,再度出現了一座大殿。
顧泯感慨道:「果然還是這帝王作派。」
「是你?!」
梁照看了李鄉一眼,沒有猶豫,站起身來,便朝著城外走去,這一次帝陵探寶即便什麼都沒有得到,但能夠保住性命,也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顧泯轉頭看去,有個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他們身前。
他嚴肅而認真的說道:「你如果認命了,想要重新活過,為什麼不在當初醒過來之後便找個地方好好活著,而是要重新等到今天?」
已經千年。
兩個人在石橋上並肩而行,很快便來到石橋盡頭。
再次看向顧泯的時候,李鄉變得陌生起來。
顧泯站起身來,有些猶豫的看了柳邑和蘇宿一眼,蘇宿擔憂的看著顧泯,扯著嘴說道:「小顧,我覺得你大概率要死在裏面,別去。」
中年男人微笑著打斷道:「是的,臣的確就是這樣,活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
難道就因為那次的事情,所以太史令活了一千年,便是為了今天,來將寧啟帝復生的希望,徹底的毀去?
玉座在最前面,上面坐著一個穿著白色帝袍的男人。
李鄉彷彿知道顧泯要問這個問題,他看向顧泯,平靜說道:「孤是誰?孤反正不是那個什麼人都算計的老傢伙。」
之前的傷勢,在這道藍色的光芒下,已經好了很多。
「有什麼問題便問,不說出口,沒人幫你解答。」
是的,在經歷了些事情之後,不管他們承認與否,但切切實實是已經有了些情誼。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這我還真沒有想到過。」
「但是那只是孤的一部分,孤完整的身份,應該是大寧的皇子。」
這進入帝陵,尤其是進入皇城之後,顧泯已經見識到了寧啟皇帝無數的後手,那些個後手層出不窮,根本就不清楚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結束。
史書沒有記載他的事迹,但李鄉知道。
他果然是坐在玉座上的。
顧泯想要的,大概就是這個。
「來吧,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真正結束,跟著孤來,孤會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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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鄉看著顧泯,眼裡忽然滿是熱淚。
「孤以前沒有朋友,以後你可以算一個,對了,你好像本來就是孤的朋友。」
李鄉挑眉,之前的那個李鄉雖然只是他一部分靈智,但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那個李鄉便是他自己。
顧泯有些驚訝,李鄉所說的都太過匪夷所思,怎麼這世間的修行者還有這樣的手段?
知禪收起指尖微弱的蓮花,腳踏在廢墟上,緩緩轉身。
之前皇城倒塌,整個廢墟里飛出一本手札,惹得無數強者去爭奪,所有人都認為那本手札便是記載著金闕之上的秘密的東西。
他生機全無,應當就是死了。
大殿空曠,只有一張玉座。
那或許是永遠都解決不了的恩怨,永遠沒有可能。
當然了,寧啟帝的兩手準備,這裏只是出了問題,當然還能繼續等著之後的大寧皇族後人。
李鄉說道:「長話短說,給你講講。」
大寧王朝在寧啟帝時期,曾有兩任太史令,其中顧泯熟悉的那位就是自己手札的主人,班孟。
顧泯有些無奈的看向李鄉,小聲道:「抱歉。」
「老傢伙有無數多的兒子,皇位只有一個,自然要傳給他最喜歡的那個兒子,至於剩下的兒子,本來就已經沒用,為何不用來做些別的呢?」
李鄉搖頭道:「依著孤對他的了解,這種東西,一定會放在他最近的地方,不可能是那本手札。」
但之後卻因為一樁事情,讓他丟掉了太史令的職位,並且被貶為庶民,從此再也不得出仕。
是的,就在玉座旁,寧啟帝的身軀旁,有一個玉石打造的盒子。
中年男人微笑道:「殿下,一別千年,到底還是在今日相見了。」
「孤被解開封印的時候,出現了些問題,所以才只有一縷靈智。」
顧泯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是誰?」
他差點就死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手裡,所以此刻即便是看著他,也沒有什麼尊敬的意味了。
顧泯搖頭道:「命運是用來反抗的。」
李鄉作為當年的皇子,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少,所以他的認知沒有什麼錯誤。
站在原地,顧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那個中年男人面白無須,看著十分溫文爾雅,神態更是出塵,不管是誰來看他一眼,只怕都要稱讚一番。
他有些警覺,因為他想起了這位太史令和寧啟帝之間的恩怨。
顧泯微笑道:「我和他相交十幾年,他怎麼會害我?」
顧泯又問道:「那金闕之上的秘密,當真在之前的那本手札上?」
寧啟帝有無數多的兒子,所以隨便犧牲掉一個兩個,並不是什麼在意的事情,但是李鄉的母妃就他這麼一個兒子,當然不可能這麼容許自己的兒子就這樣去死。
柳邑之前便受了傷,這會兒更是臉色蒼白,看了一眼顧泯,她說道:「你要是自己願意去,沒誰攔得住你。」
「只是在進入帝陵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孤才醒了過來。」
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就要離去。
李鄉感慨道:「想來之後便是放到了南楚,至於他們是怎麼把孤放到郢都的,孤不清楚。」
蘇宿也是點了點頭,雖然兩個人都是重傷,但既然已經下了決心,自然也就不會被顧泯說動。
在修行之前的那些年裡,顧泯當然只有一個朋友,那個朋友便是李鄉,甚至在修行之後,顧泯也想著李鄉,要不然他怎麼會答應大祁皇帝,來這座帝陵里幫他找東西。
顧泯想著之前山谷里的那兩異獸,沉默了一會兒,但也沒攔著,那赤發說過,只要當顧泯看到了這方玉璽,就知道他們沒有騙他。
寧啟帝的復生之法是真的,但他不會真的寄望于數百年後的某個皇族少年出現在帝陵里,既然要復生,那麼一切都要準備好。
李鄉知道顧泯在想什麼,他解釋道:「他這一輩子,天性多疑,不知道懷疑過多少人,威脅到他權力的很多人都被他殺了,他的手上,從來都不是只有那些敵人的鮮血,很多名臣大將也是死在他的手裡,這復生之法是他一生里最大的事情,自然會有無數手段。」
「你是誰?」
當然,從這一刻開始,整個事情便充滿了不確定。
李鄉皺眉道:「怎麼會?你怎麼會……」
可李鄉轉頭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洞穴幽深,看不清楚裏面的光景。
這也是個很關鍵的問題,當然在顧泯看來,是最重要的問題。
顧泯笑了笑,想了想,發現這話說的沒有錯,自己的選擇,的確不關別人的事情。
李鄉沒有轉頭,只是隨口說道:「這樣的表述是有問題的,這是孤的身體,連你認識的李鄉,都只是孤的一部分靈智而已。」
他預想中的李鄉,或許是某個人放在他身邊的孩子,也或許他就是父皇的某個私生子,他們是真正的兄弟,也或許是茫茫大寧皇族後人中的一個。
李鄉則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太史令,不應該,絕對是不應該的事情!」
顧泯明了,「此刻他的屍體就在我們眼前,會不會還有後手,比如他突然活過來,咬我們一口?」
他的眼裡再度變化了一種神采,氣息也變了。
如果將玉璽毀了,想來也該是可以的。
顧泯看向蘇宿,後者搖頭道:「我是不會把你丟在這裏的。」
眾所周知,修行者雖然壽命要比普通人更長,但也沒有人能夠多活這麼多年的。
「修行這種事情,對於陛下來說不是難事,但世上總有天才,況且我遠比陛下要更認真,上天垂憐,能有今朝也算是運氣。」
那事關男人的尊嚴。
直到現在。
看到這個人,彷彿就像是看到天底下最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李鄉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位太史令才華橫溢,年紀輕輕便已經擔任了如此職位,記錄整個大寧王朝當時的歷史。
顧泯說道:「好像和圖書還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
如此說來,之前那本手札就應該又是寧啟帝的後手之一。
李鄉想了想,彷彿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起,他沉思了片刻之後,才說道:「如果從你認識的我來看,孤應該是李鄉,是那個在宮牆裡生活了十幾年的假太監。」
除去因為李鄉足夠強大之外,還因為他們已經很虛弱了。
「他要殺孤,孤自然也要殺他。」
「李鄉還在你的身體里?」
是的,眼前這個男人不僅是千年前的人物,而且在千年前,他在大寧王朝,擔任的便是太史令這個官職。
顧泯看向柳邑,「你呢,怎麼看?」
那個男人閉著雙眼,沒有一絲氣息波動。
李鄉看著那石橋通向的地方,微笑道:「是那個老傢伙真正的屍體。」
李鄉的眉間露出好些失望的神采,他站在原地,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嘴唇微動,「你不是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原來都是騙我的。」
蘇宿認真道:「我是怕你死了。」
但從來沒有想過,李鄉竟然是寧啟帝的皇子,這樣一來,豈不是說,現在面前的李鄉,是一個活了一千年的人?
說話的時候,顧泯看起來很是淡然。
所以他們算得上朋友。
李鄉踏入濃霧中,顧泯跟著便走了進去。
李鄉說道:「他想要復生,除去之前的準備之外,這方玉璽也很重要,我要將它毀去,那麼即便他還有後手,也再不可能復活了。」
「那個老傢伙一統世間,卻因為修行出了問題,雖說越過了金闕境界,但是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於是便想出了復生的想法。」
柳邑則是站起來,頭也不回的便朝著遠處走去。
李鄉走在他前面,看起來有些放鬆。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他之前,大寧王朝的史官是誰。
李鄉眼中閃過一縷痛苦的神色,再度面無表情的說道:「快走!」
要知道寧啟帝那個時候雖然已經被葬入了帝陵中,但執行他的意志的,卻是他最相信的一眾強者,能夠從他們手裡奪出來李鄉,那是一件登天難事。
他出現在李鄉和顧泯的面前。
李鄉微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樣,孤就是他的兒子。」
柳邑還是搖頭道:「他看著很古怪,我不會丟下你的。」
他看著顧泯,掌心忽然生出一道藍色的光芒,然後他伸手按著顧泯的腦袋,那些藍色的光芒一點點進入顧泯的身體里,隨著藍色光芒進入體內,顧泯感覺氣府里那些枯竭的氣機又在緩緩生出,之前經脈里殘存的氣機也在慢慢消失。
他一邊朝著寧啟帝走去,一邊小聲說道:「沒那麼多,他都死了一千年,難不成還真有無數手段,一個一個,他不煩,孤都嫌煩。」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便銷聲匿跡,從此再也沒有人看見過眼前的他。
「陛下有了新的朋友,可喜……」李鄉緩緩的說著,但很快,便戛然而止,他停下了。
是的,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便是班孟之前的hetubook.com.com太史令,他也是寧啟帝時期的第一個太史令。
恰巧李鄉的娘舅又是一個境界高妙的修行強者,為了自己這外甥,他冒險在寧啟帝被葬入帝陵之後,在一眾大寧強者的手裡,將李鄉給奪了出來。
所有人都受傷了。
他站在原地,身上又露出熟悉的氣息。
李鄉微笑道:「但孤的運氣不錯,最後孤的母妃救了孤。」
所以在他決定實施這個計劃的時候,他便在皇族裡挑了一個人。
「他要重新修行,好讓自己再走得遠一些。」
「孤雖然短暫的清醒了一段時間,但那秘法很是奇怪,孤若是一直這麼清醒下去,便要生長,然後便活不到如今。」
來到顧泯身旁,李鄉緩緩蹲下,看著顧泯說道:「他說你是他唯一的朋友,看起來你卻沒這麼想過。」
李鄉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說道:「孤這一生,如果沒有這件事,也不會有多光輝,孤的修行天賦不高,註定成不了什麼厲害人物,孤也沒能成為太子,也做不了皇帝,最大的可能就是這樣做個王爺,然後說不定某一天就要被賜死,那個時候是死,被選中也是死,這就是命。」
李鄉這隨口說的話,又讓顧泯陷入沉思。
他變得有些奇怪,對於顧泯來說,那是絕對的陌生,他不能把李鄉和他認識的那個人聯繫起來。
「金闕之上有許多事情是我們沒見過的,所以自然會覺得驚奇。」知道顧泯在想些什麼,很快便繼續說道:「他想要在最後的時刻將孤送向地獄,就是他之前對你做的那些。」
李鄉轉頭看向顧泯,沉默了很久,然後微笑道:「的確如此,所以孤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裏,孤等了這麼多年,就是要在這裏改變別人給孤設定的命。」
「我說過了,你卻不相信。」李鄉彷彿有些失望,他微微拂袖,一道磅礴氣機瞬間掠出,將顧泯身側的蘇宿和柳邑都擊飛。
於是他看向蘇宿說道:「要是還能見,我請你喝酒。」
顧泯沉默,之前那一道道金色絲線進入他的身體,他雖然沒感到半分疼痛,但是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李鄉停下腳步。
那裡面應該就是代表著大寧皇帝權力的玉璽。
走在路上,顧泯的第一個問題,還是關心李鄉。
李鄉看向那具屍體,然後指了指別處。
這當然是有些調侃的意味,不過這也說明了顧泯直到如今都沒有放鬆警惕。
李鄉自顧自說道:「這就是命。」
「按著預定的軌跡來說,孤是一定會死的,就在孤恢復神智的時候,就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成為他的犧牲品。」
即便是前面已經見過了寧啟帝的殘魂,但當真的要見到寧啟帝的屍身的時候,顧泯也有些激動。
李鄉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他在悠長的洞里走著,繼續說道:「既然要做這麼一件事,那麼便不可讓孤知道,只可惜他的想法並沒有藏得太深,很快孤便知道了這件事。」
顧泯挑眉道:「你能不能盼我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