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劍仙身形一停，看著前面的劍氣風暴，竟然沒有絲毫辦法。
萬毒真人莫名其妙襲殺一位金闕劍仙，這當然有些古怪。
老人這才恍然大悟，他看向女子劍仙。
不過就是如此了。
大不了之後拉一趟肚子罷了。
蓄勢百年的一劍，由此揮出，天幕之上，頓時出現數道劍氣長河，彷彿在天幕遊走，最開始極慢，但在片刻之後，匯合在了一起，速度變得極快，如同一片萬馬奔騰。
眼見女子劍仙不說話，老人往前走過一步，渾身劍氣湧出，沒有任何邪氣，反倒是無比的中正平和。
老人安靜地看著這個一開始便已經準備不死不休的年輕女子，沒有再說話。
那一戰雖然是萬毒真人取勝，但實際上他也不太好過，離開見月江之後，他尋了個地方養傷。
他也不會去廢話那麼多，該殺的人，那便殺了。
劍氣落下，強大無比。
所以她沒有半點猶豫，便繼續朝前掠去。
反倒是片刻之後，就被劍氣擊飛，撞碎無數大樹。
老人笑呵呵問道：「神仙眷侶？」
劍氣從天而降，落到木屋上，之後忽然安靜下來，沒有劍氣斬開木屋的事情發生，只是周圍毒瘴，盡數散去。
說是比劍，但實實在在是生死廝殺，說是偶遇，其實也是必然。
女子劍仙眉頭緊鎖，只是倔強的不說話。
女子劍仙轉頭看了他一眼，眼裡多了些回憶。
只論劍道。
老人看向女子劍仙，問道：「女娃，是不是非得你死我活的事情？要不是，老夫陪你印證劍道也可，如果一定要殺老夫，那老夫可要下殺手了。」
一道道劍氣如同長河懸挂，造就大氣象。
她不願意讓梁拾遺看到這樣的她。
梁拾遺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是從何而來，師承何門，這些都不清楚。
精彩程度絕對不低。
在海上修行練劍百年，除去是為了劍道之外，當然也會有他的原因。
女子劍仙說道：「因為當時我便在見月江畔，和我師父一起。」
老人點點頭，「想來她要是死了，你肯定也要等著報仇，說不定又是憋個百年，你不累，老夫都替你累，要不老夫這會兒就殺了你，替你解決了這事情如何？」
要是依著梁拾遺的說法，那麼她的師父就應該是正大光明被萬毒真人打敗的，那麼自己也不該有什麼報仇的心思。
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那道劍氣，笑呵呵說道：「很不錯，這一劍有老夫百年前的水準了。」
當年那場比劍，就算是知道文牧和萬毒真人有過一戰的都很少，何況是像是女子劍仙這般，知道的如此清楚的。
這一劍，論起來起手劍氣，只怕是要比當初在西海上的一戰，還要強大。
「不需要你出手。」
女子劍仙的劍氣很敏銳，早在梁拾遺之前，便已經探查到了那個地方，準確的說，應該是探查到了那股微末劍氣。
但從未在世間出現過，他好似從從和圖書天而降的一個人物，在那一年裡，他劍挑了許多劍道宗師，無一敗績。
梁拾遺說道：「總歸有些因果才是，若說萬毒真人就是想殺你師父，這也不是不可能，但總覺得有些古怪。」
女子劍仙不說話，就只是這樣看著他。
他接下來的一劍，太過猛烈，剎那之間，無數樹齡在百年之上的大樹紛紛倒塌，皆是被劍氣斬斷。
梁拾遺不說話。
何況女子劍仙是來尋仇的。
一百年過去了，他從未在這裏見到外人，也不相信當初和他有仇怨的還記得自己，但確實沒想到，一百多年後，還是有人找到了他，還是個境界不低的女子。
不過他倒是沒有這麼說，而是挑眉道：「萬毒真人很厲害？」
那一戰之後，萬毒真人自覺已經成為了劍道第一，因此再沒有和人比劍的心思，因此此後的那一年裡，萬毒真人依舊是那個人人喊殺的萬毒真人，但他的確不曾再出劍殺劍修。
萬毒真人絕對是這兩百年來，劍修最不願意被人提起的人物。
所以才選擇了這深山老林里。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梁拾遺這般，全無挂念，練劍自在，劍道自然極高。
「仇怨這種事情，就這樣放不下？」
這是女子劍仙帶著梁拾遺來到這裏的原因，並不是要他幫忙殺人，只是想讓他在自己死了之後，把自己帶回去。
所以不管怎麼說。
梁拾遺看著那頭白鹿，有些無奈道：「你看看，我早說了，你別想著什麼小母鹿，我跟你講，這世上但凡是沾個女字的，都不好對付。」
這一次女子劍仙沒有留力，一劍遞出，那柄佩劍柳眉劍氣大作，最後化作滿天柳葉，片片飄落，像是下了一場雨。
看了一眼眼前的濃霧，梁拾遺說道：「依著你這麼說，百年前他便是那般，如今是這般，你能那般？」
露出木屋真容。
古往今來，為了長生，無數人有無數的方式方法，但像是萬毒真人這麼殘忍的，也不太多。
不過在這麼多年後，這位萬毒真人應該是沒有人挂念了。
整整一年，他都沒有再出現過世間。
……
要是這麼說起來，這麼一個強大的劍修，只怕換做這世上任何一人碰上，都要皺眉頭。
但實際上，事情並不是這樣。
梁拾遺心想，這不是因為你才被我打敗？
她一邊走一邊說道：「他殺了我師父，我是來報仇的。」
……
梁拾遺說道：「在把你帶出去之前，我倒是很想知道這個故事究竟是怎麼樣的。」
老人聳了聳肩，「你這小子，牙尖嘴利的，還有些意思，不過老夫殺人，向來都很容易，上一次老夫故意放過的傢伙，還是文牧那老傢伙。」
但這會兒好像是有個例外的。
那個男人接住女子劍仙，伸手替她抹過嘴角的鮮血，有些埋怨的說道：「我其實一直認為，你們這些女子，即便練劍，有朝一日成了天下第一也不穩妥和_圖_書，至於是什麼不穩妥，就是如今這般，被人欺負成這樣。你說說，誰看了不覺得惋惜？」
女子劍仙踏入沼澤，緩慢的走過，並未陷下去。
女子劍仙陳述著當年的故事，還算是客觀。
老人伸手，一道劍氣從他掌心溢出，將頭頂劍氣打斷，這才惋惜道：「你為了找到老夫，估計花了不少工夫，可惜啊，老夫這輩子都沒有朋友，費盡心力要找到老夫的，除去是仇人就是仇人之後了。」
越是如此，她前掠速度越快，在短暫的時間里，便已經前行數百里，此刻身側兩邊的樹木明顯要比之前的濃密不少，但她不停下，在半刻鐘后，在一個矮小的山包上停下。
她咬著牙，強行遞出一劍！
那一年，整個修行界里，估計就是那個劍仙最有名氣。
女子劍仙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說道：「師父看過那場比劍，所以知道真正的劍道魁首是誰，也就沒有去問劍文牧，而是去尋了萬毒真人。」
老人看著那些柳葉，微笑道：「白費功夫了。」
兩人在見月江畔，有過一場比劍。
老人伸手，殺氣生出，這一次，他要動手殺人了。
女子劍仙不說話，只是一身殺氣，已然說明了很多問題。
那一年沒有萬毒真人，劍仙文牧也是在養傷，所以人們的目光有很多都看向了別處，有的人看向了那個時候聲名鵲起的劍道後輩，有人卻是看到了另外一個從未見過的劍道宗師。
老人沒有追擊，只是等著她從水潭裡掠出！
女子劍仙單手提劍，就要一劍揮出，想要一劍斬開這座木屋。
最後一日，萬毒真人憑藉偷襲，一劍刺中文牧的小腹，劇毒瞬間便將文牧的經脈封堵。
其實在兩人對劍之後，兩個劍仙都各自明白了對面的境界。
這也是為何世上修行者對萬毒真人不恥的緣由。
老人從來都沒有問過兩人到底有什麼仇怨，這種事情他不感興趣，畢竟在這百年之前，他殺過的人不計其數，有那麼一兩個人的後代有了能力，來找他報仇，這不奇怪。
他想知道的正是他師父的身份，和萬毒真人之間的仇怨。
只是那個時候，他的境界來到了瓶頸，不再需要行走世間，而需要找個地方安靜閉關修行。
兩人對劍數日，都是精疲力盡，卻始終沒有勝負出現。
女子劍仙不說話，手中長劍一挑，自然有濃郁劍氣湧出。
「你這娃娃，今年可曾有兩百歲？」
眼前正好有一座木屋，藏於毒瘴之中。
可惜的是，女子劍仙比起來眼前這個老人，還差一線。
「原來你就是當年那個女童。」
女子劍仙淡然道：「一百多年前，他便已經走到金闕深處。」
他殺人便算了，還要將那些普通凡人的魂魄拘押，供他練劍。
當她穿過重重毒瘴的時候，那縷劍氣越發的濃郁，這和她百年之前所感受到的一樣。
梁拾遺不緊不慢的給老人複述了之前女子劍和*圖*書仙講得故事。
老人一臉疑惑，「她師父，誰啊？」
這一劍起手便是殺招，之後若是真的能打起來，威勢小不了。
老人搖頭，嘆惋道：「百年之後，希望這世上的劍仙，不只有你一個，不然多可惜？」
女子劍仙淡然道：「事實如此。」
殺師之仇，自然要報。
梁拾遺感慨道：「但願能夠如你所願。」
讓他不得不就此敗走。
梁拾遺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說話，恐怕有些事情，還是得找到那個正主才知道。
老人嘆氣道：「本來你不是來找我麻煩的，這事情也很你沒關係，但她要殺老夫，老夫沒理由放過她。」
剎那之間，他伸手一指，數道劍氣，迅速生出，每一道劍氣都無比的凌厲，在這短暫的時間里，將那些柳葉，一片又一片擊碎。
這個一頭白髮的老人，仔細打量女子劍仙，感慨道：「老夫才與世隔絕百年，這世上就多了你這樣的女子劍仙，果不其然，江山代有才人出，都不是停滯不前的。」
話音未落，老人看向前面，伸手作劍，一道劍氣，就此湧出。
最後落入一方水潭裡。
梁拾遺問道：「所以那個女童，便是你？」
這是她百年的願景，或許也可以說是她這些年劍道前行沒有那麼快的根本原因。
說完這句話，梁拾遺微微皺眉，輕聲道：「你就在這兒等著，我等會兒回來找你。」
女子劍仙沒有直接說明，而是轉頭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在海上待了整整百年，才來到陸地上？」
在此之前，晚雲真人因為殺人太多，被世上說成殺胚，但尊敬這位晚雲真人的修行者，還是很多，畢竟晚雲真人從不濫殺，每一個死在他劍下的人，都是主動招惹的他，這有些類似於人們認知里的女子劍仙。
萬毒真人也不愧是真正的金闕劍仙，並無落得下風。
老人閑庭信步的走在柳葉當中，輕聲說道：「你這樣的後輩，再過百年，說不定真能越過金闕，何苦非要來殺老夫呢？」
這之間的差距，其實沒有多大，但也不小。
這一場比劍，其實說起來，該是世間最好的一場比劍，也是最精彩的一場比劍，因為不僅雙方劍道都很高，而且是真正的生死廝殺。
梁拾遺看向那邊那個老人，笑道：「比劍也比了，這勝負都分了，要不我們就走了？」
這也就是說，女子劍仙這段時間，劍道又有精進。
梁拾遺點頭道：「算是了，我好不容易找的媳婦兒，你要是給我殺了，那算什麼？」
梁拾遺一肚子的疑惑，他雖然現如今可以算上女子劍仙在世上最親近的人，但對於這個當年以女子之姿登頂劍道的女子劍仙，仍然是知之甚少。
他對萬毒真人的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他在消失之前便已經是一個金闕境的劍修，如今過了這麼多年，如果活著，想來境界會更高一些，但是他覺得，應該及不上自己。
女子劍仙喚出佩劍柳眉和_圖_書，一手提劍，劍氣勃發。
「我師父並未尋到他，其實已經斷了和他比劍的念頭，卻在某天晚上，遭了他的毒手。」
而那一年時間，其實絕大多數劍修都覺得萬毒真人是死在了文牧的劍下，還有好事者曾去問過當時的劍仙文牧，後者只是說了一句略勝一籌。
劍仙文牧為了誅殺這個名聲臭到了極點的萬毒真人，其實在此之前，已經找了他整整三年。
他只是帶著一個女童，行走於世間。
話音一落，梁拾遺化作一道劍光，消失在白鹿眼前。
女子劍仙面對如此劍氣，渾身一震，柳眉在身前斬出數劍，都沒能攔下這些劍氣。
劍道境界絕對不低。
一百多年前的修行界，萬毒真人幾乎就成了劍道魁首，其實那個時候的萬毒真人並不是境界不夠，但實在是名聲太差，即便他真能打敗世間所有劍修，也不會有人願意讓他成為劍道魁首，他自己深深知道這一點，所以並未去追逐這個名頭。
之前短暫的交手，他已經找到了這女子的弱點，此刻就是結束這一切的時候。
她平靜道：「不管那般，我都要殺了他。」
片刻之後，有個消瘦老人從木屋裡走出來，雙手負于身後。
老人看著還在半空的女子劍仙，平淡道：「再怎麼努力，不過是百年之前的老夫，可老夫不是百年之前了啊！」
話音未落，女子劍仙已經越過這片沼澤，身形消失在毒瘴之中。
不管品性如何。
但奇怪的是，他從來沒有自報家門，比劍似乎就是比劍，不為揚名。
梁拾遺吐了吐舌頭，看著有些可愛，他辯解道：「我這不是為了讓你的故事更覺得有參與感？」
梁拾遺為難道：「要殺我，好像沒這麼容易，不知道老前輩你，有沒有這本事。」
他在這裏待了百年光景，並不是說在一百年前他就真是在世間被人人喊打，沒有立錐之地。
梁拾遺為難道：「反正都輸了，這會兒我帶你走，總歸比帶一具屍體好吧？」
白鹿沒動，只是自顧自嚼著一旁的樹葉，它是這世上罕見的異獸，不管這樹葉有沒有毒，實際上都沒有任何影響。
他有點不喜歡這種感覺。
女子劍仙朝著前面走去，來到一處沼澤前停下，梁拾遺還是沒忍住，張口問道：「你們到底有什麼樣的仇怨？」
她的這一劍，沒能取得效果，撞上那片劍氣風暴之後，女子劍仙就此倒飛出去，不過這一次，卻沒能滾落到地上，而是被趕來的那個男人接住。
這兩百年，幾乎所有劍修都以劍修里有了這麼一位萬毒真人為恥。
所以當終於在見月江畔見到萬毒真人的時候，劍仙文牧那場出劍，不留餘力。
那是個百多年前的故事，其實也不是太複雜的一個故事。
這會兒她才覺得有些可悲，原來自己花了百年時間，居然都還不行。
女子劍仙冷漠道：「你不說話，沒人會認為你是啞巴。」
道聽途說，不如真的去問和-圖-書一問事主。
老人笑著，似乎不以女子劍仙之前向他出劍而生氣，反倒是十分淡然，就像是看到了一個不錯的後輩，分外高興。
女子劍仙沒有理會梁拾遺，繼續自顧自說起來後面的故事。
「如果我死了，麻煩你把我從這裏帶出去，我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女子劍仙皺眉，渾身劍氣源源不斷湧出，此刻不管是誰來看，都會覺得這女子是一柄劍，而不是一個人。
老人立於原地，出劍之時，神情平淡。
但偏偏這位萬毒真人，雖然行事狠辣，又不講任何原則，可偏偏境界不低，在世間橫行兩百年之後，最後銷聲匿跡，也沒有聽說被誰一劍殺了。
萬毒真人雖然為人殘忍，但這輩子並未殺過多少劍修，尤其是在那一戰之後，更是遇見劍修，都並未出手，可為什麼卻在那個時候，殺了女子劍仙的師父？
「事實上，那場比劍不是偶遇，最後萬毒真人也沒有偷襲，文牧不敵他，這是事實，他雖然不擇手段，但在這場比劍上，倒是展現了真正的劍道宗師氣度，反倒是文牧，有些下作手段。」
梁拾遺問道：「那就是非要殺她了？」
梁拾遺說道：「他以生人之魂魄練劍，妄圖破開金闕，成就長生。」
只是他們這個境界的修行者，若是打定主意生死相見，那麼往往會很快結束，除非兩方都真是在伯仲之間。
她此刻要是張口，只怕就會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萬毒真人當初的確並不曾光明正大和她師父一戰。
梁拾遺放下女子劍仙，挑眉道：「打可以，不過之前我倒是想問問，你為啥要殺她師父？」
當然，值得一提的是，那一年在見月江畔，萬毒真人偶遇當時的劍道魁首劍仙文牧。
可這位萬毒真人，在這兩百年來，無論任何劍修，提起之後，都沒有任何好話。
該吃吃，該喝喝。
老人瞥了梁拾遺一眼，實際上有些意外，之前看著這女子便覺得她的境界不錯了，這會兒看到這男子，發現他的境界，還要高。
他懶得去問，問了難道就不打生打死了？
故事里所謂的歷經千難萬險，找到仇人，最後能夠報仇的故事會有，但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萬毒真人因為修行，將一整個村子都屠戮殆盡。
梁拾遺打斷道：「照你這樣說，那位萬毒真人和你師父，豈不是問劍了一場，你師父技不如人死掉了，這有什麼好報仇的？」
梁拾遺看了看女子劍仙，又看了看自己，有些沉默。
如果真要切實說起來，他本來就該是數百年前的那一代劍道魁首。
梁拾遺挑了挑眉，這麼說起來，一百年多年過去了，現在那位萬毒真人如果還活著，很有可能是已經來到了金闕盡頭，成為這世上最強大的修行者之一。
那人也是金闕境。
他修行數百年，光是論著劍道境界，在女子劍仙之上。
女子劍仙身形微動，一劍斬出之後，迅速湧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