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展現如此手段，兩人更是無奈。
讀書人神情依然凝重，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從天幕缺口落下的海水，不曾落入地面，而是在半空之中，便堆積起來，好好似天地之間有一個肉眼都看不見的容器，將這裏的海水，盡數都裝了起來。
柳渾突然問道：「顧寧，你的局裡，到底有沒有活棋？」
讀書人看了一眼柳渾，然後又看了一眼寧啟帝，坦然說道：「顧道友之前動手，未存殺心，這麼看起來，的確如此。」
柳渾皺眉，有些愧疚道：「這趟遠遊在我，此刻怎能讓你為我斷後，你走吧，我在這裏，為你爭取些時間。」
看向一側的讀書人，柳渾伸手在虛空中扯出一片柳葉，碧綠的柳葉懸在掌心，柳渾緩慢說道：「事到如今，已經再無退路，你我兩人只有聯手，博取一線生機了。」
他一揮手，那些柳葉迅速合攏，重新復歸成一片柳葉，落回到他的手心，他以兩根手指夾住，朝著天幕一揮，一道綠光劃開天空，那片天幕，瞬間便斬開了天幕。
如今局面雖然還沒有惡化到那個地步，但是讀書人已經看出來了，若是再繼續逗留下去，兩人都無法離開。
柳渾深吸一口氣，收回那片已經遭受重創的柳葉，問道：「顧道友既然一開始便沒有存殺心，那之前的一切，無法是展露出來做生意的本錢，有一樁生意要和我們談？」
但很快，柳渾便狼狽的從那道缺口裡返回到了人間。
柳渾湧向那道缺口，沒入其中。
讀書人咬牙，那個拳頭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好似在這個短暫的時間里，人間突然有過一場狂風暴雨。
倒不是說寧啟帝弱於他，只是那場大戰留下的隱患，他花了很多年都沒解決，也耽誤了很多時間。
柳渾和讀書人都知曉，在這些海水徹底消失之前，他們要做出自己的決定。
不過如今的寧啟帝，全然不把此刻困境真正當作困境。
讀書人的衣擺已經完全打濕，他在這裏艱難操控著那些金色符文，但如今來看，也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
像是如今看寧啟帝，也只是有種天然的判斷，並不能完完全全得到答案。
柳渾看向已經被他和讀書人聯手困住的寧啟帝，淡然道：「顧寧，你即便和這片天地融合在了一起，又當真以為再無人可敵嗎？」
但雙方才一接觸，讀書人的那捲舊書迸發出萬丈光芒，上面的字文，在hetubook.com.com這裏化成一個個金色的符文，撞向寧啟帝。
之前所藏有的濃郁生機，在這個時候，幾乎是消失殆盡。
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在這海水裡掙扎，然後死去。
與天地對抗，哪怕是這麼一方天地，仍舊不是他們這個境界的修行者，能夠做到的。
隨著他說話的時候，從天幕的那道缺口裡，有一片汪洋湧出，落向人間！
寧啟帝看向兩人，搖頭道：「不是生意，是你們要替朕做一件事，朕便放你們一條命。」
「有些人天生便是不凡的，朕如此，流著朕血液的後人也是如此。」
看了一眼兩人，他緩緩抬頭看向天幕，一輪大日，突兀從雲海後面出現，然後急速旋轉，落入寧啟帝身側，與此同時，一輪明月在天幕的另外一邊出現，也迅速縮小，落入這裏，隨著這日月都出現，緊接著是一顆顆星辰，從天而降，將那日月圍住，淡藍色光輝緩緩的閃爍。
讀書人沉默片刻，很快開口，「你知道，有些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但除去那些事情之外，我能答應你。」
「我們在時間上，吃虧太多了，想要彌補，只能在別的地方下手，你們對朕的看法，朕現在並不在意，但如今，你們兩人，只能答應朕。」
柳渾整個人，都變得滄桑無比。
而柳渾也發現自己所處的空間，幾乎是已經被限制起來了，而讀書人也是苦笑，臉色難看，因為直到現在，他們也發現，其實自始至終，自己都處於一個極為被動的局面，如今更慘，寧啟帝似乎要將他們在這裏活活淹死。
……
寧啟帝看向那已經停滯的海水，然後搖了搖頭。
寧啟帝面無表情，看著那片翠綠的柳葉，他伸手，一條白龍從袖中湧出，朝著那柳葉而去，那條栩栩如生的白龍，以極快的速度湧向天幕，龍爪去抓那片翠綠柳葉，看這架勢，便是想著要在這裏，將那片柳葉徹底扯碎。
日月星辰，那是天地的一部分，本該是存在於天地之中，如今卻被寧啟帝隨手拘來，這樣的場景，即便是柳渾和那個讀書人，也要目瞪口呆。
兩人沉默不語，但很快便發現了大問題，因為他們此刻身體里的氣機湧出去之後，想要在這片天地吸收氣機來恢復幾分，卻沒想到，當他們此刻再生出這種想法的時候，竟然是根本都無法在這片天地之中再吸收哪怕一縷氣機。
「那麼ｍ•ｈｅｔuboｏｋ.coｍ•ｃｏm多年前，你便開始布這個局了？」
讀書人苦笑一聲，「你先走吧，從這裏離去，我拖住他，若是有可能，你我再見。」
與此同時，在他們看不到的北海上空，正有一片詭異的景象發生，就在北海的正中央，海水突然朝著天幕倒灌而去，好似無緣無故的天幕之上，就有了一片浩蕩瀑布，但是這浩蕩瀑布卻是朝著天空涌去的。
之前弄出那麼大的陣仗，讓他們兩人直接在這裏絕望，感受死亡，最後卻突然給他們生機，然後提出要求，不得不說，寧啟帝對人心的研究，已經到了一個絕對的高度。
那海水看著尋常，但一旦真的將他們淹沒，很顯然，他們這一身的修為，也會丟失殆盡。
「噗！」
過去那麼多年，所有人都在往前面走去，柳渾更是知曉自己不足，也是下了一番苦心修行的。
他眼神深邃，看向遠方，別說自己一個人是不是能夠斬殺這兩位，就是自己沒辦法斬殺這兩位，可在自己之外，北海深處，還有另外一人。
兩人共同去看那個懸在半空的寧啟帝。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這兩人心如死灰。
柳渾的那片柳葉，也開始變淡，葉脈甚至都有些發黃。
天地大道，最為玄妙，別說能夠掌控天地，光是參悟，也十分困難。
如今的他，寧啟帝若不是藏身於天地之間，只怕也很難對付。
而融入天地的寧啟帝，在這裏，有著先天不敗的優勢。
……
但他們如今面對的那個白袍男人，如今的的確確便是和這片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他舉手投足之間，便能夠輕鬆調動天地之力，想要在這裏和他交手，那對於柳渾和那個讀書人來說，是十分困難的。
那個拳頭落在半空中，虛空震動，寧啟帝的衣袍，被罡風吹動，獵獵作響！
只是如此，也就夠了。
提及阿桑，兩人都神情古怪，他們之前也都看到過阿桑，已經清楚她的身份。
換句話說，之前掌控天地，好似只是勉強，並非是已經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寧啟帝渾身氣機激動，那些日月星辰，朝著四周擴散，只是剎那，那些金色符文便黯淡不已，根本不如之前那般明亮。
柳渾還沒開口，寧啟帝便已經淡然開口，「有什麼想說的，多想想，然後再看看能不能說，有些話朕不想聽，你要是說了，便只有死了。」
他說話的時候天地震動，一道ｈttｐs://wｗw•hｅtｕbooｋ•ｃｏm•com道血氣湧出，那是在用大道下誓言，他知道，唯獨只有這樣，才能讓寧啟帝相信。
柳渾很快做出決定，很是迅速，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便要在這裏就此離去。
萬丈玄光在這裏炸開！
寧啟帝被讀書人和柳渾兩人聯手困在天空里，像是一隻在金絲織就的鳥籠里的籠中雀，柳渾和讀書人的默契配合，讓寧啟帝在一開始，也有些措不及防，他原本以為這兩人還像是很多年前那般，不敢在這裏和他交手，但卻沒想到，兩人想要離去是假，最後生出要在這裏將他斬殺是真。
寧啟帝淡然道：「不用想朕是不是在唬你們，今日你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朕有意為之，柢山的那個重瞳女，來歷你們自然知曉，朕以她為要挾，難道那人不照辦？」
要知道，這裏的氣機雖然稀少，在他們看來，那是不值一提，但怎麼也聊勝於無，現如今他們的確一點的氣機都吸收不到，這樣下去，他們造就的大陣即便是堅不可摧，可沒有了氣機支撐，依然會不攻自破。
到了這會兒，柳渾吐出一口濁氣，如釋重負。
人間帝王，向來都有所謂的一言九鼎的說法，這倒也的確沒錯，畢竟那些人間帝王，高坐在龍椅之上，統御萬民，自然可以一言而定生死，寧啟帝作為這千古一帝，無需多說，自然有一種強大的氣勢在身上。
海水朝著天幕里涌去，回到北海。
好似一片雪地，上面有著一串腳印，柳渾只能看到數丈，而寧啟帝，卻能看到數十丈。
不過與此同時，那片碧綠柳葉，瞬間散開無數柳葉，和那金色符文一里一外，直接將寧啟帝困在了其中。
一身白袍的寧啟帝淡然無比，一隻手舉在身前，自有無盡的磅礴氣機湧出，形成一道屏障，阻攔這麼一些字文。
就在這個時候，天地突然停滯，海水不再下落，一切的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那些久違的天地靈氣，他們感受到了。
寧啟帝沒什麼表情，只是伸手，在身前構建出了一道門戶，正好連接他們兩人的來處。
讀書人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難道在當年，一切都還是那般的時候，你便已經在布置一個萬古之局了？可你怎麼能夠知道，你終究會走上這麼一條路來？」
柳渾嘆了口氣，也是如此，血氣湧向天幕，立下了大道誓言。
柳渾和讀書人對視一眼，各自都看出了對方眼中hｔtｐs://www.ｈetuboｏｋ•coｍ•ｃｏｍ濃濃的擔憂，但兩人都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而是在不斷用道法穩固那座臨時起意，但卻堅固無比的大陣。
柳渾掌中柳葉猛然綻放出一片綠色光芒，而後離開掌心，撞向天幕，只一剎那，便讓整片天地，忽然搖晃。
一道缺口，在這裏出現。
看著懸在天幕的那個白袍男人，柳渾的心裏五味雜陳，此刻若是說他不後悔，是絕對不可能的。
柳渾打起精神，他眯著眼，在這裏發現了一抹生機。
日月和星辰圍繞著寧啟帝，讓那些金色的符文和碧綠的柳葉，對他的壓迫無形之中又要消散許多，寧啟帝並不急著破陣，在這裏被圍住，他僅僅是將日月星辰拘來之後，便再沒有做些別的。
沒有人知道那些海水倒灌而去之後，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但柳渾和讀書人卻是知曉，因為他們此刻便快要被這片汪洋淹沒了。
柳渾不愧是聰明人，一出手便是想要開闢出一條通道離去，並不准備在這裏硬抗寧啟帝。
他鬢髮都又出現了許多銀絲。
寧啟帝漠然的聲音在這裏響起，沒有情緒，就如同他這一千年來的這般。
柳渾沉默不語，事情到如今這一步，自然是他的責任，可現如今，若是只能有一個活下來，其實是他活下來，才最有裨益。
換句話說，他們能不能活下來，全部只是取決於那個白袍男人要不要他們活下來。
「你們難道就只有這麼點手段？」
讀書人搖頭道：「我比你差太遠了，我離開也沒有什麼裨益，你走之後，能繼續做我們沒有做完的事情，你比我有用。」
那些黯淡的金色符文，飛回他腰間的舊書里，那捲本來看著便覺得無比古老的舊書，此刻更是腐朽了。
這讀書人其實並非人族，乃是一異獸修行，天生便有通靈之能，洞察人心，不在話下，只是隨著對方的境界越高，他這本事，便要削弱許多。
他無比的頹唐。
寧啟帝轉身，這一次看向柳渾的眼睛里，終於有了幾分欣賞的意思。
他們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讀書人皺眉問道：「不知道道友要我們做些什麼？」
寧啟帝搖頭，「不曾無敵，不過你們兩人，想要殺我，卻還是不容易。」
讀書人身形微動，在兩人眼前突然消散，而後出現，已經到了那道屏障之前，讀書人那個不算多大的拳頭已經舉起，砸向那道屏障！
這是他們向寧啟帝低頭了。
柳渾同樣眼神里滿是忌憚，眼和_圖_書
前這人，高過他們的，從來都不是天賦，而是無與倫比的眼光和城府。
現如今的確是如同那個讀書人所感知到的那般，眼前的寧啟帝，一身氣勢處於一個十分玄妙的境界，彷彿是早已經和天地融入到了一起，古往今來，修行者的路數繁多，各自大道不同，劍修一道最為簡單，一劍在手，便走出自己的一條大道，而其他修行者，鑽研道法，到了極致之後，有好些修行者便會因為道法，和某種事物有著特殊的聯繫，諸如之前明月樓一脈，便是和明月有了聯繫，催動道法，甚至可以借用明月之光輝。
他沒有再度開口去嘗試請求什麼，活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經無比成熟，不想再做無謂的事情。
讀書人神情凝重無比，將腰間的那捲舊書取下，握在了手中。
「都在死地，憑本事而活。」
寧啟帝想起那個年輕人，但只是轉瞬即逝。
柳渾原本覺得，眼前這人，不過是事事先他們一步而已，但如今看來，那不是一步，而是無數步。
一大口鮮血吐出，讀書人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
「好，是我柳渾對不起你，你這一脈，我柳渾必當以自己子孫對待！」
然後那些金色的符文，環繞寧啟帝而去，要將他困在這裏！
天幕之上，那條白龍，去而復返，撞開一條通道，落在寧啟帝的衣袍上，這一下，他原本的白袍上便多出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一襲白袍，也直接變成了一襲帝袍。
多年不見，他們竟然不知曉眼前的男人，已經玄妙到了這個地步。
柳渾看了讀書人一眼，後者微微點頭，便是肯定回答。
這樣的死法本來是他們根本無法想象的，修行這麼多年，誰又願意回到了最開始的那一步？
柳渾作為那座戰場上入侵者一番說話分量極重的人物，能夠有如此地位，自然是因為他強大的修行境界。
柳渾嘆了口氣，目前的這個局面，他覺得已經回天無力，眼看著腳下的汪洋，已經打濕衣袍。
相信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夠和他比肩了。
除此之外，之前和顧泯對敵的軒轅，也有藉助大日的說法。
但只是單一聯繫起來這些事物也就罷了，想要融入整個天地，便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你起了殺心，我們又怎麼能就這麼灰溜溜離開？」
他看著寧啟帝，再也無法平靜，「你這個樣子，有意思嗎？」
他明顯感覺得到，寧啟帝對於這天地的掌控，沒有那麼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