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僧人點頭輕聲道：「叫小僧一石便好。」
少年僧人路過顧泯身旁，先是怪異地看了顧泯一眼，而後便準備一言不發的繼續向前，反倒是顧泯有些按耐不住的問道：「你和前方那些僧人是一起的？」
梁照琢磨著這三個字。
兩座天下雖然對立，但是他們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修行者，的確還是沒有什麼過錯。
顧泯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到了此刻，是還是想著寄托在所謂的佛身上，還是一如既往，心思寧靜。」
說完這些，一石便轉身繼續北行，只是依著他的速度，只怕想要到那座寺廟，還要許久。
一石沒有應這句話，只是說起那樁朝聖之事，起因是數十年前佛門一脈出了一位僧人，名為千望，那是恰逢佛門正在遭遇這些年來的最大危機，若是一個應對不好，便極有可能佛門覆滅，那時卻是那位千望僧人挺身而出，拯救了一座佛門，故而他曾修行的那座寺廟，便成了如今這些僧人心中的聖地了。
有些巧的是，顧泯才離開寧天君的疆域，便在邊境處碰到了一群僧人北上，大概二三十人，全都作苦行僧打扮，修為算不上太高，領頭的老和尚勉強有千秋境界，但氣血衰敗，只怕動起手來，不見得能壓得住重意巔峰的強者，不過老和尚神情淡然，領著一https://wwｗ•ｈeｔuｂｏoｋ•ｃoｍ.ｃｏm群僧人步行朝著北邊而去，約莫每走十來步，必然誠心跪下，重重叩頭，如此下去，人人額頭，都有血印，摻雜泥土。
而坐在火堆前的，正是白天遇到的那個白袍年輕人。
一個黑衣年輕人，就站在不遠處，平靜看著他。
……
做柢山和寒山掌教的時候，他沒有那麼關心後輩的修行境界，作為天驕一般的人物，他很少將自己的一身所學講給那些後輩說，至於收徒，到了如今，他也不過只有兩個弟子。
過了許久，王渙這才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楓葉，然後將其小心翼翼的將這片楓葉放到之前自己抄錄的劍訣里夾好，他雖然不知道這楓葉有什麼了不起的，但既然是顧泯送出來的東西，那麼他就願意好好珍藏。
正如他對梁照說的話，這好不容易來一趟這邊，不殺個天君，捨得回去？
顧泯笑了笑，不置一詞，只是越過少年僧人，自己一人朝著北邊走去。
畢竟顧泯對他而言，或許會是劍道上最不能忘記的人物。
看著王渙，顧泯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於是最後只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所以這趟北上，便是為了去殺另外一位天君，那位天君姓趙，和寧天君的疆域相鄰，相對於寧天君來說，和*圖*書資歷尚淺，成就天君境界的時間並不長，好殺。
顧泯回過神來，自嘲一笑，便要繼續北行，卻好似心有所感的轉頭，而後便看到遠處有一道人影，緩慢前行，也是如同那群僧人一般，每走十來步，便是一叩首。
梁照微怔。
所謂的相看兩厭，大概便是如此了。
那位趙天君修行道法是佛道相融，本來佛門在這邊也是早就式微，和劍修一脈的凄慘光景相當，只是劍修一脈因為這些年來的幾個外來劍修，眼瞅著有了些生機，可那佛門一脈，卻不是這般，哪怕出了一個趙天君靠著佛道相融登臨天君境界，可也不僅那位天君不曾庇護佛門一脈，就連他的疆域里，對於佛門一脈也沒有任何優厚。
左右無人，自然也就沒人能聽到顧泯這番論調。
該走了。
顧泯平靜道：「看起來如今佛門一脈，日子比劍修一脈要差太多。」
顧泯不知這是何意，但很快便路遇兩位修行者，從他們交談之中得知，這些僧人此行北上是為了前往一座古寺朝拜，在如今佛門式微的情況下，那座古寺便已經成為這些僧人最後的聖地了。
梁照翻看了幾眼，自然也看到了那片楓葉，但卻沒有深思，片刻后，他將劍訣遞還給王渙，平靜道：「柢山的劍訣，倒是不比我給你的差。」
王渙hetｕｂoｏk•ｃoｍ•com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手中的那本劍訣遞了過去。
顧泯沒聽過白龍寺，也沒聽過菩塵寺，只是能知曉兩邊並非是同寺罷了。
梁照看向這個少年，還是願意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雖不知他如何覺得你有不凡之處，但既然他願意在你身上下上重注，我也不遑多讓。」
顧泯眯起眼，這才看清楚那邊的那道矮小身影，竟然是一個少年僧人，等到那少年僧人走近之後，顧泯才看清楚那少年僧人的容貌。
「梁先生……」王渙張了張嘴，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王渙滿眼不舍。
梁照看著王渙，平靜道：「我對你雖有傳道之情，但並無師徒之名，你學別的劍道，與我而言，與你而言，都算不上是什麼錯事。」
柢山是千年之前的世間第一劍宗，劍庭是千年之後的南方第一劍宗，其實兩者底蘊來說，真會有些差距。
兩人漸漸走遠，顧泯轉過頭來看著那邊的僧人背影，一言不發。
自然，佛門一脈也都不承認趙天君和佛門一脈有什麼關聯。
說完這句話后，一石才緩緩道：「白龍寺已然是這神峰域里最大的寺廟了，全寺上下也不過百余僧人，至於小僧所在的菩塵寺，如今也只有小僧和師父兩人了。」
王渙說道：「我能感覺到，梁先生和顧先生是同樣的人。」
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原來是遠處的原野之間，有一堆火。
顧泯站起身來，揮了揮手，就此告別。
說完這番話，梁照深深看了王渙一眼。
離開那座小院子的顧泯，開始一路北行。
王渙有些木然的接過楓葉，用更木然的眼睛看著顧泯。
……
顧泯饒有興緻的問道：「之前我聽人說，你們這北行是為了去某處朝聖，為何前面白龍寺尚有二三十人，你卻獨獨一人？還有，這朝聖一說又是什麼道理，能不能告訴我？」
顧泯一直以來都不算是個好的長輩。
只是當他抬頭的時候，卻沒來由的看到一襲黑衣。
兩人就此分別。
聽著問話，少年僧人這才停下腳步，搖搖頭，「道友說的是白龍寺的那些前輩，並非是小僧同門，小僧出自菩塵寺。」
不過給出的劍訣，卻沒有太大差別。
但顧泯走得很快，眨眼之間，王渙便已經看不到顧泯身影。
「時也命也，誰說得清楚呢？」
大概是覺得有些心虛。
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一本手札，那是梁照多年前的劍道筆記，算是契合王渙的好東西，他將其遞給王渙，看著王渙感激的眼神，淡然道：「我不是為你，所以不用感謝我，不管你做什麼想法，我依舊不覺得你能成為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即便以後你真的成了，我也不會後悔什麼。」
「在修行界里，改換門www.hetubook.com.com庭是大忌，一般這樣做，都要被廢去修為，讓他永遠無法修行，從此便變成一個十足的廢人。」
另外一人也接話道：「宛如那些劍修，不過他們運氣更好，要不是外來幾位劍修，想來那些天君也不會扶持他們。」
一石沒有具體說起當初佛門遭逢的大難是什麼，顧泯也沒有問起，算是某種心照不宣。
看看你。
取出那片紅楓葉，顧泯想了想，將它遞給王渙，笑眯眯道：「做個了不起的劍修。」
那人微笑道：「別管以往如何，如今要是不適合，那就是不適合了，說不得過個百年，便再也見不到僧人了。」
原本打算拚死斬殺寧天君，而後便劍開天幕離開這邊，返回那邊，把剩下的事情做完，但寧天君竟然到了那一刻也不願意起殺心，顧泯沒辦法，也就只能換人了。
只是沒過多久，天色漸暗，一石在黑夜裡又看到了一抹光亮。
不等王渙說話，梁照繼續道：「不要想太多，從今之後，你仍舊可以來聽課，我只是來看看你。」
顧泯兩個問題，讓少年僧人眉頭蹙起，但很快便舒展開來，不過他還沒說話，顧泯便有些歉意說道：「還沒問過道友法號，在下顧潛。」
尋常的一張臉，說不上俊朗，只是帶有些青澀，自然便是把青春兩個字刻在臉上了。
梁照沒有急著說話，而是走到他身邊，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