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人早已成了死人,楚維陽這番話,更像是說給眾人聽,又隨著楚維陽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某處,更像是說給某一人聽的。
林道人的手揚起,閃瞬間一道法印凝成后刷落,半懸空處,一道雷霆凝練,可劈落下來的瞬間,盪開層層霧靄的同時,卻分明擦著楚維陽的身形,打落在了空處。
尤其是當楚維陽看向與他一同護衛養傷營地的同行諸修時,早先時他們還敢用敬畏與驚懼的目光看向楚維陽,這會兒隨著楚維陽的目光看去,他們盡都低著頭,似乎已經失去了對視的勇氣。
轟——!
原地里,楚維陽蒼白的臉色上露出些許冷漠的笑容。
話音落下時,人群之中,那林道人的同門方才苦著臉走了出來。
那可以是蝕心符咒,也可以是《雲霽經》,可以是《九面玄龜太一咒》!
「聲名累我。」
「貧道不欲與神宵宗結法統因果,此人屍骨、乾坤囊具在這裏,依道城符詔,貧道可取,但卻不取,煩請貴宗道友收攏同門遺骸,此事至於此處。」
可自己一番呵斥,話還未說完,復聽得了楚維陽的話,那一雙腳幾乎釘在那裡,折轉的身形怎麼都無法離開了。
只霎時間,甚麼災劫對於心境的影響,就盡都煙消雲散了。
任你千般術法來,我只一道雷霆去!
早在那時,這一樁事情,實則就只是兩位的生死鬥法而已了,吾宗雷法霸道,卻也不至於墮入元門蠻霸意蘊之中,至於法統因果,謝過道友義舉,便由我為林師弟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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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又當眾叫破了玉簡的根底,導致這法門便是教楚維陽學去了,也無法成為潛藏的底牌。
於是,這般環視了一圈,楚維陽的目光復又落在了林道人的身上。
一張由烏色箭矢交織成的密不透風的大網,就這樣將林道人兜罩在了其中。
這一瞬間的驚惶,幾乎教林道人麻木的站立在原地,有涼意化作洪流,從他的四肢百骸之中生髮,然後洶湧的灌注到了林道人的心神之中去。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原地里,那神宵宗修士的身形本已經折轉過去了,似是早在自己話音落下的時候,就打算「拂袖離去」。
再翻卷的瞬間,五色靈光的盤旋停滯在了火相上。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看著那已經橫躺在地上的林道人屍骨,看向人群中那道熟悉的神宵宗道袍,遂又平靜的開口道。
「五毒道友,這其中對錯,貧道自然是能看出來的,早先時未曾開口阻攔這番生死鬥法,實則是因為這已是道心蒙塵之局,非得要他印證這一番才好,否則,與殺了他也無異。
那奪目璀璨的明光映照下,那圓鏡上兜轉的先天八卦的篆紋一閃而逝,緊接著,五色靈光從其上兀自顯照著。
一切在楚維陽那句話落下的時候,便盡都晚矣。
「本宮乃百花樓嫡傳,樂聖一脈!雨亭道子是我師尊,陸大修士是我師祖!今日之局,對錯本就在眼前,再有糾纏不清,百界雲舫就在外海,和*圖*書且看本宮喚不喚得來長輩!」
緊接著,響起的是林道人的怒吼。
一念及此,楚維陽意味深長的笑著看向那人。
靈光兀自兜轉的閃瞬,一面烏色的圓鏡懸照,倏忽間直接將那道雷霆裹在其中。
可霎時間,那雷霆只是將將顯照,還未曾朝著楚維陽這裏劈落的時候,那懸在半空中不斷兜轉的烏色箭矢,倏忽間崩潰開來。
看一看是箭矢快,還是雷霆快!看一看面前之人是要繼續動殺念,還是要先護好自身!
話音落下時,那人手腕一甩,隨即遇到靈光包裹著枚墨玉色玉簡,便已經落到了楚維陽的手中。
可無端的,洶洶狂風席捲著楚維陽的衣袍獵獵作響,這會兒楚維陽看的真切,那懸在林道人腰間的玉符,陡然間變得赤紅起來。
只一息間,五色靈光的兜轉之中,便將那道雷霆化去。
再看去時,明光的重影還懸照在眼中,內里,卻已經有純粹的翠玉顏色裹挾著熊熊焰火墜落。
哦,對了,為了還五毒道友這番義舉,這枚秘法玉簡贈與道友,貧道觀道友善五行之毒道,這玉簡中記載著一部《小五行木遁法》,想來該是合道友修行的,請務必收下。」
「你——」
「我這是……渣滓般的人物,再如何,貴宗是玄門的聖地大教,這頑石與玉山……」楚維陽隨即搖了搖頭,「道友也莫要提甚麼義舉了,你我往後,還是不要再有甚麼因果的好。」
可楚維陽定下他的生死,卻是料算在出手之前!
不該眼紅人家混出諢號來的,
和圖書這不是尋常時的虛名,災劫里一日日自己拼殺出來的聲名,再沒有比這個更能教人信服的了。
可若是失了這一層心境,被人給指著鼻子罵成了懦夫……
那一眾人在長久廝殺里麻木的臉上,終於漸次看到了些鮮活的表情。
誠然,那肆意恍若汪洋大海一樣喜怒無常的情緒,深深地影響著每一位神宵宗的修士,可也同樣是那肆意的情緒,讓他們的道與法崢嶸到足以駕馭雷霆!
遠遠地立身站定,他反而朝著楚維陽這裏抱拳拱了拱手。
原地里,眾人的注視下,尚還在那雷霆化在水中閃爍明光,尚且被那璀璨奪目映照的四下里愈發晦暗,便連林道人本身,在刷落那道雷霆的瞬間,捏著法印的雙手都還未徹底真箇落下。
再是甚麼大網,在神宵宗的雷咒面前,具都是空洞的疏漏!
「許是命里該著罷?誰告訴你貧道只有那一道符咒殺伐術的?烏毒道人,五毒道人,誰又告訴你貧道不善五毒的?你成也因此,敗也因此,命里該著,道城符詔下,需怨不得別人!」
半懸空中,一道雷霆顯照,霎時間,那霹靂的電光便要刺破箭矢的縫隙,朝著楚維陽這兒席捲而來。
「來——!來——!決死——!」
正思量著,忽然間,那涌動的雷霆意蘊掃過他的心神。
這會兒,再該懊悔,也不能有絲毫悔意了。
直至此刻,楚維陽那喑啞的聲音,卻仍舊像是遠比雷聲還轟鳴的洪鐘大呂,迴響在許多人的耳邊。
嘿!誰說神宵宗沒有那帶腦子的修士來著和_圖_書
?
這可真是有意思,神宵宗的人感謝義舉,送的卻是坊間傳聞里從五行宗中散落出來的遁法。
可這話落到了神宵宗修士的耳中,原本不是道心蒙塵的局,也必須得是道心蒙塵的局了!
渺遠的天際,轟隆的雷霆聲迴響在晦暗的天穹上,轟隆的聲音傳遞到城頭,映照著眾生的百態面容,震撼著所有人的道心。
寂靜的城頭,那林道人不甘的聲音仍舊在迴響著。
電光石火間,真正的電光石火間,那道凝練的雷霆,陡然間在烏光水的包裹中化作細密的電網彼此交織,映照的那圓鏡前所未有的明亮。
道心蒙塵之局,在他的眼中,幾乎不亞於生死分野的威脅!
換做是旁的宗門修士,聽得了楚維陽這般說,都只會當成是屁話,嗤之以鼻,渾不放在心上。
幾乎閃瞬間,楚維陽窮盡心神所將自身至高法門、秘術的意蘊熔煉一爐之後的殺伐術,就這樣在林道人的面前展露出猙獰殺意!
指望自己這樣的心境,還能引動天意之怒、諸法之首、萬陽之陽?
他摩挲著指尖,話音里滿是複雜的感慨。
雷道修士分生死,皆都在出手的那一閃瞬間。
他需得用一場生死鬥法,為自己輕狂且輕佻的挑釁來負責。
話音還在喉嚨里打轉的瞬間,翠玉火垂落,自天頂砸落的瞬間,那林道人的眼眸中似是還有靈光閃爍著,可是他的性命卻已經終了在了此刻。
恍惚中,林道人的眼裡看到的,彷彿不是一團焰火,而是一道扭曲的劍氣,是一柄鈍頭的箭矢。
似是生怕別人看不到和*圖*書
一樣,楚維陽這裏並不遮掩,甚至原本閃瞬的變化都延展在了完整的一息間——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再環繞著看向立身在霧靄之中的人群時。
原地里,輕輕地摩挲著玉簡上的淺淡篆紋,楚維陽一翻手將之收了起來。
歸根究底,哪怕不願意麵對,也是素知自己心胸狹窄的缺點。
沉沉地吸了一口氣,無邊的懊悔情緒便要湧起,二度淹沒他的心神。
嘶吼聲還在迴響,原地里,楚維陽袖袍揚起,連綿的破空聲傳出,電光石火間,顧不得掐訣念咒,楚維陽直接灑落一十八枚蝕心符咒。
太一咒、先天八卦、陰陽相生、劍氣長河……
「你——」
此言一出,不等人群之中那人反應,楚維陽的身後,青荷緩步走上前,抬手搭在楚維陽的肩膀上。
一念及此,隨著那雷霆意蘊清掃過心神,林道人的心緒放空,這一瞬間再無絲毫情緒涌動,只剩下無端的豪邁湧起,似乎要以這樣的情緒面對生死鬥法。
又聯想到神宵宗的五行雷法,似乎也有源自於五行宗的說法。
原地里,看也不去看,林道人那落下的雙手只是平靜的再度揚起。
霎時間,那一十八道符咒化作了最為純粹的靈光,展露出蝕心符咒的本質,那是交雜著毒道的水相法力。
烏色箭矢在靈光乍現的瞬間凝練,這漫長一月之中每一日都要重複無數次的動作幾乎化作了楚維陽的某種本能。
成也七情,敗也七情。
還甚麼與殺了他也無異,早先時此人不幫襯那林道人的舉動,似也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