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夜靜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下天風
第115章 樓船夜雪百花樓

那一點明光之中,是恍若墨玉的圓珠里,不時間洞照出深紫與明黃交替流轉的顏色!
你真正的阻道之人,是我。
此時間,丹霞老母用極平靜的話應下了簡寒枝的幫助,她並沒有拒絕,但只端看著,卻似乎也沒有臉上笑的那樣的歡喜。
你當年證道金丹的時候本就有更高的道途選擇,可是心中執念影響著你的精氣神,教你仍舊踏上了鼎立山門,開宗立派這條路。
「可是丹霞,有一樁事情你需得知曉,遺憾之所以是遺憾,便是你我縱然洞見,卻無法將之更易。
此時間,丹霞老母端坐在正中央的蓮花法台上,腦後懸照著鏡輪,伴隨著愈見悠長的呼吸,一點點恢復著頹靡的氣機,恢復著蒼白的臉色。
只這樣端看著,丹霞老母是全然沒有簡寒枝所言說的那樣執拗,她只是笑著,蒼老的面容上盡都是純粹的歡喜。
只一眼間,他便已經從那無量神華之中看清楚了全數的前因後果。
「為甚麼不順勢走血煞道的道途?旁人言說血煞道法門低劣,可是在你我這等人眼中,所謂的血煞道,無非是在自己的道法意蘊之外套一層殼子而已,甚麼的外相實則無所謂,內里根髓在,就仍舊走在自己的長生路上。
直至第三遍走過去的時候,到底還是破了師雨亭的養氣功夫。
「荷兒,你又在這裏作甚麼相?」
而在這空曠道殿的另一端,則是簡寒枝端坐在昏厥過去的九面玄龜之上趺坐,以一種感慨、歡喜、痛惜卻也愧疚的複雜目光看向丹霞老母。
聞聽得和_圖_書此言,原地里,顧不得傷口的抽痛,百花樓長老抹著嘴偷笑了起來,她像是混不在意青荷強詞奪理的說法,反而偏頭看向師雨亭,非要瞧見這冤家也似的師徒倆還能鬧出甚麼花樣來。
原地里,丹霞老母只是長久的沉默著。
放下罷,回頭罷,還來得及!」
長久的劇烈喘息之中,她的臉色甚是蒼白,像是撲了一層厚厚的粉,教人瞧不見半點兒的血色,而再看去時,她的左肩處,徑直被前後貫穿了去,內里血肉模糊,森白的碎骨顯現。
所以只要你還駐足在這條道途上,便註定運數不昌。
那是藻道人的性命所在!那是一位化形大妖的道果妖丹!
除非是師兄我立地身殞道消,否則丹青元宗香火法統的因果,便在我一人之身,只會在我一人之身!
可是當簡寒枝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原地里,丹霞老母卻仍舊以悠長的呼吸入定觀想著,彷彿全數心神都用在了養傷上面,渾然沒聽到簡寒枝在說些甚麼。
聞聽得此言,青荷卻揚了揚手中的道書。
話出口便容易傷人,所以她希望能無聲勝有聲。
原地里,趺坐在九面玄龜上,簡寒枝只得略顯艱澀的點了點頭,似是想要強笑,卻不比丹霞老母這般心境,最後幾半點笑容都無,反而愈見落寞。
她輕輕頷首,柔和的聲音里卻滿是鄭重。
於是,短暫的沉默之後,簡寒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而從這長久的沉默里,從簡寒枝漫長的言說之中,他終於徹底明白了丹霞老母的心意。
和*圖*書不過好在那道妖獸血煞氣好似是甚麼無根之水,伴隨著接連不斷的靈光湧現,到底還是將之一點點磋磨著熔煉了去,等到那縷煞氣徹底潰散的時候,許是長老便能將傷口彌合了去。
於是,簡寒枝復又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也罷,也罷!丹霞,我未曾經歷過你曾經經歷的那些,便也不用這些空言來勸誡你了,至少如今眼眉前的這樁事情,師兄我竭力護你周全!」
說到這兒,忽地,青荷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來,眼珠一轉,仰著頭看了那道果妖丹一眼。
這歸根究底,丹霞老母許心底里還是恨著他的。
此時間,漫天彌散不去的斑斕霧靄煙塵盡都散去了。
「是,弟子明白了!」
於是,在這種頗顯得詭異的沉默之中,簡寒枝忽地開口道。
緊接著,簡寒枝的目光落向了丹霞老母的手臂,直至此刻,她仍舊有一臂在焦黑的同時血肉模糊著,那是同時受到了劍氣的割裂與無盡血焰燒灼的傷勢,那不僅僅是血肉與筋骨的傷勢,更是傷在了道與法中,傷在了意蘊與根髓上。
與此同時,外海,極深處,百界雲舫。
而彼時,有第一位血煞道金丹境界修士的氣運加持,還能補上你早先時缺損的底蘊,有極大可能教你更上一層樓呢!」
「雨亭,為師給你爭取了一陣時間的安寧,這最後能不能成,你六師叔剩下的路,便盡都看你自己的了!」
也正此時,卻見船艙之中,青荷捧著一部道書,像是沒看到師雨亭,也沒看到自家師祖,裝模hetubook.com.com作樣的從兩人面前走過,然後繞著圈子,又走過。
於是,師徒倆便這樣沉默著,盡都倚靠在船舷旁,復又像是陶醉的欣賞一樣,看向了那懸照在舟頭的道果妖丹。
饒是隨著百花樓長老的呼吸聲,不斷的有著靈光從血肉之中湧現,想要將這驚人的傷勢彌合,可是那貫穿的傷口處,仍舊有著某種妖獸血煞氣縈繞著,長久間難以散去,教傷口維持著原狀,不住地有殷紅的鮮血流淌。
丹霞,師兄能救你一回,能救你兩回,卻也沒法長久的護你周全。
可簡寒枝卻反而將自己說得動容。
只是百界雲舫的舟頭,那慵懶的女人倚靠在船舷上,幾乎大半個身子都斜倚著癱在那裡。
「弟子在觀瞧師門中的舊聞古籍呢,這一部正巧記載的盡都與《噬心喚命咒》有關,吾門女修士講求的盡都是隨風而起的道途,嘖,要麼說先賢就是先賢,教弟子大開眼界呢!」
是,你當年該看不起我的,彼時還未有今日這般心性,我只覺得重立山門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牽扯到各個方面,玄元諸宗的種種因果氣運,那交雜的絲線會像是密不透風的大網一樣教我喘不過氣來。
「當年師尊將丹青元宗的香火法統傳續給了我,當時,我還不知道你的心志,還不知道你竟有重立道統山門的雄心壯志。
可是如是重傷,這會兒端看去時,百花樓長老的臉上不見絲毫痛苦的神色,反而因著那強烈的歡喜情緒而展露出笑靨。
很是心滿意足的又看了那道果妖丹一眼,hetubook.com.com長老這才看向側旁靜立隨侍的師雨亭。
丹霞老母沉默著。
「唔,說起來,咱們娘仨一塊兒穩定住的局面,師祖負責拼殺,師尊負責駕馭法舟,我負責活著給師尊提供一份兒因果、氣運、底蘊,這道果妖丹,合該有弟子一份兒的分潤罷?」
此是道果之傷,需得長久溫養,兼之服用無上寶葯才行。
在百界雲舫那朦朧的道韻洞照下,哪怕四下裏海浪風暴仍舊洶湧,可寂靜的卻好似是風平浪靜一般。
而我只想著逍遙,只想著自由。
殺劫?那自然是常有的事情。
庭昌山,山頂道宮內。
「師兄說笑了,丹霞沒有恨你,師兄也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師尊;好了,盡都是陳年往事,不說了。師兄能來幫丹霞一把,幫庭昌山度過此劫,丹霞已很是歡喜了。」
可這劫運,從來都只是一番勝過一番,斷沒有說教人應對的愈發容易的說法。
他彷彿是透過了丹霞老母那懸照的鏡輪,從無量神光之中洞照著,瞧見了于天泰道城內吞下鳳凰古血的淳于淮,瞧見了海底蛇窟之內誦念《噬心喚命咒》的莫島主與蛇老。
那一抹深紫,便是藻道人身為化形大妖的無上妖脈!那一抹明黃,則是印證著金丹境界的鎏金道果之力!
可簡寒枝知曉,這一字一句,丹霞老母盡都聽了去。
師兄我對得起自己,可到底,如今回顧來看,對不起師尊,也對不起師妹你。
許是當時能知道你的心意,我便該勸著師尊當年直接將宗門的香火法統傳給你好了,可等真箇發覺的時候和圖書,卻已經晚了,你我皆駐足在金丹境界,一切因果氣運盡都收束于道果之中,圓融無漏,再沒有了改易的可能。
聞聽得此言,原地里,丹霞老母忽地笑著睜開了眼眸。
拼著以傷換命,這浩浩無垠的外海,偏生是看起來氣勢最孱弱,乃至於有些岌岌可危的百花樓這裏,最先於金丹境界的鬥法之中有了斬獲。
「丹霞,你仍舊在怨恨師兄我么?」
也正是因著這道傷,教長老這裏大半個身子提不起力氣來,只得倚靠在船舷上。
只要我活著,你那道果堅韌的外相下,便始終只是無根浮萍,因為你想要的不只是隨隨便便的開宗立派,你想要的是重建丹青元宗!
世人皆以為你以丹霞為號,那丹霞意蘊便是你道果的根髓,他們或許想象不到,這丹霞之意蘊不過是丹青元宗的法統義理,你是以此為外相,以《噬心喚命咒》的隨世感應為道果根基。
聞聽得此言,許是那一夜強命師雨亭煉化了百界雲舫之後,師雨亭頭一回搭理自己的師尊。
而也正是明白了丹霞老母的這層心境,原地里,簡寒枝復又嘆了一口氣。
丹霞老母仍舊沉默著。
我亦沒有想到,當年匆匆一別,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你竟真箇在玄宗的地界上開闢出了道場。」
這種沉默以對的態度,本就是丹霞老母用行動表明了態度,給予了簡寒枝一個答案。
她便這樣不顧形象的依靠站立著,仰著頭,看向那懸在百界雲舫上空的一點靈光,一點灼熱的恍若囊括了烈烈大日。
……
這可比與藻道人生死鬥法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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