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於楚維陽而言,也許見面禮的事情要遠遠地比小孟道人的事情更值得他關切一些。
她像是只那樣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可真等到楚維陽要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她聽的時候,她遂又在羞於啟齒之間惶恐不安起來,遂不得不將兩人的話題轉折到別處去。
那是藥力的增減所無法替代的。
不該有這樣的道理。
好在,諸般庇佑,教貧道順順利利的將寶丹煉成,一爐即丹成三套!
楚維陽渾似是頭一回聽得這般說辭一樣,連連頷首間,似是將剛剛的喟嘆更進一步。
楚維陽猜測那是另一套寶丹,許是也被允函帶在了身上。
唯道與法恆久。
只閃瞬間,楚維陽便足以明晰的認識到,這寶丹之中承載的意蘊,對於自己的修法該有多麼巨大的幫助。
不過,一切快了,一切就都快了!
于內,于外,于內外交織,與內外周天通感……
到底也是以神形閱覽盡諸般的人了,聞聽得此言,允函只是不動聲色的翻出了手中的乾坤囊。
於是,不等允函開口,楚維陽便先一步問道。
貧道自己留了一套,這一套寶丹,已為師兄準備許久了。」
那是很奇詭的,楚維陽從未曾接觸過的雷法韻律,這種韻律藉著一整套完整寶丹的圓融,不僅僅在內里兜轉著,更有著朝天地間不著痕迹的蔓延去的趨勢。
事實上,在將小孟道人送出島嶼之後,他是大概會怎麼樣落幕,他要在甚麼時間以怎麼樣的方式落幕,整個事情楚維陽都渾不在意了。
因而,在hetubook.com.com楚維陽近日裡這些時常翻湧的情緒面前,小孟道人的死活,或者說小孟道人這個人本身,實則在楚維陽眼中已經不再重要。
而且這種寶丹還遙遙與著極近處的某種朦朧意蘊所共鳴著。
「這樣高明到幾乎不可思議的寶丹煉法,不知出於先賢的何等手札之中?真真教人讚歎!」
說及此處后,允函復又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來,她是真真怕了楚維陽再明知故問些甚麼。
教人呼吸不暢的閃瞬間,便要伸出纖長的指節,攥捏在脖頸處。
遂只餘下兩套寶丹在爐中,但取捨之間,有去有還,遂教這餘下的兩套寶丹,復又均分了那散去的一套完整的甲子之運數,更宜……天心雷霆意蘊之養煉與進益……
於是,因著觀瞧見的真切變化,楚維陽笑的更促狹了些,他遂于若有所思之間問道。
原來姑射仙子,也有面頰緋紅的時候。
這回,總算是你我逢面了罷?
可是不能等楚維陽再回過頭來看的時候,又發覺這外海,這人世間,這天地寰宇,也成了鎮魔窟!
「想來,這便是師妹你的見面禮了。」
寶丹的藥力,感應去與昔日似是渾沒有甚麼變化,但是氣韻于細微處,卻與昔日的寶葯戛然不同。
於是,楚維陽臉上露出笑容來,他像是對這一套寶丹滿意極了,甚至將另一隻手揚起,輕輕的摩挲過玉匣上雕刻的雷篆紋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師兄,既然是高上妙法,修持起來,又豈https://m.hetubook•com.com
是輕易的事情,許是總要你來我往,是綿延日久的事情……」
崩滅了一座鎮魔窟,結果自個兒的道軀又成了鎮魔窟。
而在同樣的境界之中,蛇老又遠遜色于老龍王,因而最後,蛇老復殞于老龍王之手。
只這樣托舉著,楚維陽便可以明晰的感受到內里封存的那一套寶丹的圓融氣韻。
楚維陽在不斷調整著對於謀局的大略規劃的同時,也在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心態,調整著自己對於謀局本身的認知。
緊接著,他帶有著喟嘆一般的語氣,再看向了允函。
她只是靜靜地頷首。
昔日里,楚維陽以為,那樣的無上寶丹,便已經是雷法大葯之中的極限,未曾料想到,在此之上,竟還有更進一步的蛻變。
一遍又一遍的反覆思量,並不會將謀局推演向多麼縝密的方向,它只會在機械式的重複注重,教人恍惚間覺得自己具備著智慧的假象,但實則徒勞不說,很多時候在關隘要旨處思路變得順理成章起來,反而容易成為潰堤的蟻穴。
只是先賢所載秘法玄奧,開爐時,這第一套寶丹便倏忽間化作靈煙散去,是以寶葯丹氣還於天地。
道人只是站在那裡,分明甚麼動作都未曾做,可只那三言兩語,卻生是想一拳拳擂在她的絳宮心室一樣。
於是切實的開始著這一回攪動風波的推動與嘗試,楚維陽便越是切實的感受到,風波是無常的,因果運數是無常的,在開端落下帷幕之後,一切便盡都朝著一個方向狂奔而hetubook.com.com去,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長久以來,允函的身上實則都具備著截然不同的兩面呈現,就像是她身形與神形之間的分別一樣,即便是在小孟道人的事情上,又或者說是在對待楚維陽的那些鬼蜮伎倆上面,允函仍舊表現出了一以貫之的無法克制與極度隱忍。
於是,楚維陽露出了頗為意動的表情,笑著看向允函這裏。
只消孟懷象活著,他不論是在哪裡痛哭流涕,惶恐不安,只要這道氣眼在,餘下的楚維陽都不是很想理會。
彷彿楚維陽能夠記得這個,便足教她甚為歡欣。
「以天心雷霆意蘊降服心神魔念?唔,聽來便真真是高上妙法,不知師妹修持到了哪一步?」
「是……記載著伏魔秘法的輔修手札……」
「哦?見面禮?是替允平師弟遴選的見面禮?還是代表著神宵宗的見面禮?又或者……是師妹的見面禮?」
「師兄,這天底下的事情,哪有真箇能分的這樣明晰的?也許對貧道而言,是兼而有之,但終歸還要看師兄你是如何看待的。」
聞聽得此言時,楚維陽已經將那玉匣托舉在了掌心之中,因著至於今日楚維陽曆經著繁簡之蛻變,愈漸于高卓的雷法修行,這玉匣上的禁制,對於楚維陽而言幾乎可以視為無物。
話音落下時,許是為得降下心神之中的熱意,滿是幽暗氣息的甬道之中,允函深深地猛吸了一口氣。
而在楚維陽那若有若無的注視之中,允函那好看的指節輕輕變化著,竟也像是甚麼纖毫間的翩翩起舞一樣,將那乾坤hetubook.com.com囊打開,緊接著,一道靈光兜轉的時候,遂是一枚玉匣被允函先一步捧出,繼而以法力送至了楚維陽的面前。
「師兄,還有下一樁見面禮呢……」
昔日里楚維陽便曾經服用過一整套同是允函所煉製的承運雷元丹,那一套寶丹曾經在楚維陽雷道功訣的修持過程之中起到過極大地助力,甚至其寶丹之間的交織與共鳴,更被楚維陽後來化用在了符陣的施展用法上面。
這場風波之中真正的重中之重,是五行遁法,是小孟道人上明宮道子的身份,是五行宗諸門人心頭的那一股火氣,是張都與允壽粉墨登場之後的玄元正邪兩道的對峙!
那似曾相識的窒息感,教允函明晰的展露出了她身上的某種複雜感,分明說辭至此,有著允函主動引導的因素,但真箇教楚維陽將話音落下了,允函反而又顯得驚慌失措起來。
在早先時將這些思量清楚了之後,錯非是允函來問,楚維陽甚至不會再將之從磅礴繁雜的思感與念頭之中翻找出來。
聞聽得此言,楚維陽終是笑了笑不再說話,只將目光轉到那乾坤囊上,似是要這樣生生看出來內里封存的見面禮一般,又好似是凝視著允函那略顯得晶瑩剔透的指節,並因之而神遊天外。
那明眸皓齒的面容,向楚維陽展露著一個褪去了出塵與縹緲的玄門女修。
於是,她趕忙揚起了手中的乾坤囊。
這是楚維陽見過允函效果最為燦爛的一回。
昔日蛇老與玉樹龍王所做的事情,看似是老謀深算,那實則不過是定局裡面的一部分而已,真正和圖書能夠支撐他們將諸般事情順利做下去的,實則是金丹境界的無邊偉力!
風波無常,因果運數無常。
聞聽得此言,允函稍稍一頓,饒是她那冷清出塵的面容,此刻也忽地七情上面,朝著楚維陽展露出極盡于歡喜的燦爛笑容。
哪怕是隔著玉匣的封禁,楚維陽都真切的感應到了那內里傳遞而來的熟悉道韻與氣機。
於是,允函分明仍舊笑著,可那笑容里,又甚為不熟悉的展露出了些許羞惱。
也愈是有著這樣的心路歷程,楚維陽那不斷激涌的心緒,便愈是時常因為這樣的認知而生髮出暴虐的殺念來。
「嗯,承運雷元丹,是師妹在師門後山伏魔崖頂親自煉成的最後一爐,當時依照先賢的手札記載,用了三倍分量的靈藥,以成三元九運之大運數。
甚至能夠教楚維陽清楚聽到那鼻息間生髮出的顫抖氣音。
這一口氣極為悠長。
「師兄說甚麼,那便是甚麼。」
甚至即便事情謀算有所不諧,風波無常中上明宮的小孟道人就死在了楚維陽預設好的舞台上,死無對證本身也是矛盾演化的一種,同樣有著不同方向的路可以走。
痛苦、飢餓、憤怒!
那一切的激涌情緒,教楚維陽想要用最為暴虐的手段來撕裂一道又一道顯照在自己面前,將所有人的身形不斷纏裹著,串聯起萬物群生,復又教眾生沉淪于其中的厚重絲線。
「承運雷元丹?」
可是修持了煉煞的功訣,這樣的結果,楚維陽也認了。
這一刻,曾熟稔的神形,與稍稍陌生的身形,在楚維陽的眼中,似是有了重疊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