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量的符籙篆紋之中,原本孤一的道相盡皆朝著陰陽、寰宇、乾坤天地的意象演化而去。
頂上三尺處,罕有的寶器嗡鳴之中,琅霄玉印上,氣運真龍的靈光兜轉,連綿不竭。
而今他真箇如同老農也似。
「開天道途中,有大才啊!驚世大才!」
「敢問……道兄……」
也正因此,人群之中,諸修或是苦思冥想,或是抓耳撓腮,或是泰然沉醉,不盡相同。
饒君聰慧過顏閔,不過師傳莫強猜。
楚維陽只是以真傳換真傳而已。
可是《太虛經》所帶來的收穫,對於楚維陽而言,他已經用兩句道歌回饋了去。
乍看去時,這一刻,好似是少年書生將自己熔煉入混元法身之中的功果顯照在了懸空之中。
他明白陸銘海想要說些甚麼,無非是在洞見了道法真髓之後想要繼續洞見更多而已。
若無有那第一道的真形圖的啟發,哪怕那前路上的霧靄煙霞再是如何的淡薄,想要捅破那層窗戶紙,只怕也是艱難。
那靈光的顯照甚至遠遠比不上昔日里龍王宴飲時那般的有著劇烈的鼎沸反應,甚至思量來時,這靈光本身更是罕有的清微,可伴隨著靈光的顯照,其龍相的靈動,已然不拘於哪一道龍相,而是隨之徜徉蔓延開來,將整枚玉印都盡皆包裹。
只是這一回,未及少年書生將話說罷,楚維陽那和善之中略帶有敷衍的笑容便已經先一步響起,將陸銘海想要說的話打斷。
可是仔細看去時,那倏忽間兜轉著的靈光里,海量的符籙篆紋又並非是一成不變的,渾似是在陸銘海祭起在懸空中的閃瞬間,那無形無相的法焰煅燒著功果,同hetubook.com•com樣煅燒著天地自然。
只為丹經無口訣,教君何處結靈胎。
而且,錯非是自己從中洞悟有法相天地的妙法,以及這妙法尤有亟待發掘的潛力,楚維陽甚至覺得這兩句道歌都是多的。
某種更為通泰的狀態在這一刻教楚維陽更上層樓,於是,道人一邊兀自體悟與適應著這些變化,一邊再度擎舉起掌心中的劍丸。
可是偏生隨著這一口暗紅色的烏血顯現出來的時候,陸銘海的氣機隨之稍見頹靡之後,卻生是像泄去了甚麼萬鈞巨力一般,整個人反而因之而鬆弛了下來。
於是,短暫的數息時間之後,少年書生駐足在山巔處,不知想到了甚麼一般,忽地臉色煞白到了極致,再伴隨著身形的稍稍搖晃,隨即有暗紅色的血跡從嘴角流淌出來。
他早昔年時之所以甚是果斷的改換入真形之道途,便是洞見了法身修法的些許不諧,那不是動靜相宜所能夠解決的問題,而今,這一切不過是被少年書生所宣講的落於文字的經篇所實證了而已。
再加上這須彌一界之中始終縈繞的蠱惑心神之道。
於是,幽深的海底之中,唯楚維陽的身形,渾似是沐浴著玉光清輝一般,朝著更深處緩步而行。
而也正伴隨著這種瘋狂的灌涌,仍舊是駐足在原本的法身境界之中,但是第一次,陸銘海的通身沛然氣血卻在這一刻隨著元氣的狂涌,一同沖霄而起!
一切從鍛體中來,復又歸咎於鍛體之道中去。
可是楚維陽本也沒有必須要回饋給他們以真形道途的必要義務。
饒是楚維陽自己推敲與演繹著,都覺得在無人指
hetubook.com.com引的前提下,能夠兀自洞悉真形圖,實則是一件萬中無一的事情。
能從中感悟出甚麼來,盡皆是他們自己的造化。
但是這一刻,少年至少同樣遠離了那混元法背後若隱若現的不諧與奇詭。
作為「人形道藏」,陸銘海道法之繁浩,幾乎是尋常天驕修士都無法想象的,但是伴隨著那第一枚符籙篆紋從懸空中的法焰之中得以熔煉的時候,陸銘海便已經越過了那一道門扉,穩穩地駐足在了另一道領域之中。
而幾乎同一時間,伴隨著齊飛瓊頂上三尺之處,楚維陽些許思感與念頭的消弭與回歸。
如是諸般相互嵌套,登是教少年書生覺得,楚維陽這一句話幾乎說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當然,以真傳換真傳,旁人聽得,各自有自己不同的視角,楚維陽宣講這兩句道歌,從最一開始,便是宣講給少年書生陸銘海聽的。
這分明是一番聽得了震顫心神的字句,反而因之有了走火入魔的跡象。
四下里長久皆寂。
愈是近於海眼漩渦所在之處,那偌大外海諸炁葬下之所在,則其中所沉積的自然生滅之力,遂同樣更為濃烈起來。
一念及此的閃瞬間,陸銘海感慨莫名之際,復又朝著楚維陽翻卷的幽光靈雲再度拱手作揖拜去。
這盡皆是珠璣字句的道歌,落在每個人的心神之中,尤其是伴隨著楚維陽的魂音本身,貫穿他們的血肉道軀之後,每個人因為那道韻在內周天中殘存餘韻的不同,因為自身所掌握著的各不相同的修法,進而煥發的靈光的截然不同。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楚維陽在徹底的洞見了昔日所曾經
m.hetubook•com•com洞見的法身道途的全貌之後,于性命雙修,和諧輪轉的義理層面,再加上自身對於法身、相身之道的升華與實證之後,對於混元法的些許不諧的看法、規勸。
渾似是有道法與氣血在這一刻融合成了無形無相的焰光,而在那繚繞的焰光之中,偶然閃瞬間的靈光兜轉之中,一枚又一枚繁浩至極的符籙篆紋盡皆從中顯現。
作為同樣駐足在法身,或者說相身之道上的金丹境界大修士,陸銘海能夠洞見的玄景與義理,商伯自然也能夠洞見,他甚至遠比陸銘海能夠看的更為真切與清晰。
那是開天法的法身之道!
嘆息聲中,商伯偏頭看向了側旁的宗老。
可是這一刻,商伯卻不負有早先時的那般悸動,更相反,隨著少年書生洞入開天法的領域之中去后,原地里,商伯反而愈漸沉默了去。
再沒有比這兩句道歌,更能夠體悟楚維陽對於《太虛經》,對於混元法的看法了。
甚是奇詭的變化,可陸銘海愈是有著這樣的表象與氣韻截然不同的交錯變化,反而愈是印證著剛剛楚維陽所言說的兩句道歌的真實不虛,那珠璣字句一時間愈漸元理幽深起來。
而也正是在那嗚咽迴旋的元氣風暴與符籙篆紋光雨之中,是陸銘海仰天長嘯的清朗聲音,長久不竭。
幽深的外海海底之中,楚維陽依循著昔日曾經駐足的地界,此時間一手托舉著那寶器劍丸,仍舊持之以恆的朝著外海的更深處緩步而行去。
「陸道友,道韻便只如此,而妙法,終歸還是以己道著錄書經,從自己手中落成文字的篇章,修來才最是和諧,若是無有這份相宜,此中來,和圖書那般去,左右奔波又是為得甚麼呢?」
辟鴻蒙太一,而得三千大道。
……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而同樣的,楚維陽所評價《太虛經》于混元法身的視角、方向、領域,倘若有人能夠把握住其中的根髓與義理,再藉助于鍛體之道與法身之道的些許累積,許是已經能夠隱隱約約之間窺見那朦朧霧靄之中的真形領域的輪廓。
或許,那改道易法的門扉早已經顯照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真正所缺乏的,正是這種需得要縱身一躍的勇氣罷!
話音落下時,陸銘海正直起身來,霎時間,四野八荒之中,狂風兜轉著呼嘯,竟是沛然的天地元氣朝著陸銘海這裏瘋狂灌涌而至。
而也正是此時,伴隨著鬆弛感徜徉在少年書生的心神氣韻之中,陸銘海遂再度神情恭謹的看向齊飛瓊天頂上空三尺處虛懸的幽光慶雲。
這原本是楚維陽接續著早先時的煉法過程,當然,收穫了寶葯丹漿與天地大葯、無上菁華之後,本已經可以忽略掉這一步去了,但是在開始往更高卓處去養煉劍丸,楚維陽便需得要同熔煉入山河劍界之中更多的天地自然生滅之力。
所有人盡皆沉浸在了自己的參悟與思索之中,但是這一刻,由鍛體之道所涉獵的深淺,由剛剛法身功訣所收穫的多寡,不同的道法靈韻已經在他們的心神之中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徜徉開來。
畢竟不是誰都像楚維陽一樣,能夠從微末中崛起,一路追索著先賢遺澤的蹤跡,最後將古聖宗最鼎盛的一界掌握在手中,以之為推演道法的底蘊。
哪怕齊飛瓊曾經顯照的驚鴻一現的新道尚還仍舊渺遠。
但也僅僅只是更進一步的明晰方向和_圖_書,夯實通往「真形」道途的底蘊而已。
那是內外通感,是道與法的演化。
霎時間,懸空中的空氣都在元氣的迴旋與氣血的蒸騰之中變得扭曲開來。
而與此同時,觀道峰中,長久的幽寂里,忽地,商伯兀自喟嘆了一聲。
一念及此時,這一路上的經歷,還有剛剛的鬆弛感,盡皆齊齊湧上了陸銘海的心頭。
彷彿那須彌界風之中長久抗衡堅持的心弦直至此刻方才崩斷,無法言喻且遮掩的疲憊神色從商伯的臉上展露無遺。
甚至嚴厲些說,已經可以視之為批評!
此中來,那般去,左右奔波又是為得甚麼呢?
而此刻,伴隨著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從遠空之際倏忽間復返回歸於靈台之中,或許也正是因為楚維陽剛剛于那須彌一界之中的神念幽光顯照,伴隨著思感與念頭的回歸,似乎天機有所感應,楚維陽真形道途顯照於世的聲勢運數,也在這一刻開始加註于楚維陽道軀之中。
誠然是敷衍之語,可或許是因為一面玄真寶鑒之中煉化與拆解過這世上太多的魂魄真靈的緣故,楚維陽長久的與複數量級的神形真靈相互交感,這樣的經歷教他哪怕無需無上瞳術,都可輕易的透過細節,洞悉很多人的心緒變化。
這一回,哪怕是楚維陽的聲音已經消失在四野八荒的山風之中許久的時間,那種剛剛是宣講結束的嘁嘁喳喳的嘈雜氛圍卻始終未曾浮現在人群之中。
半懸空中,陸銘海分明尤還是初入丹胎境界的修為,但是其精氣神的勃發,卻幾乎足教九成九的大教道子們因之而失色驚詫。
「多謝道兄提點!此非是真傳字句,卻與我有演道傳法之義,此中恩情,來日定有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