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伴隨著佛光的洞照,伴隨著梵音的響徹,更有著絲絲縷縷的黑煙魔氣,從這些像是歷經過了死生輪轉的諸修身上彌散開來,而也正正伴隨著魔氣的暈散,一時間,諸修眉宇間愈見得慈悲。
「雲浮老道,你能活著回來,便已是很好了……對了,此物,也合該物歸原主了……」
這些盡都意味著,在這遠行的路上,童子真正的有著斬獲,而且其斬獲本身許是非只一人之性命,而且這種斬獲本身,更進一步的使得那一界的凋敝與寂無之中,漸漸地開始有著微茫的生機煥發,並且伴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這生機本身還在持續不斷的繁盛著。
說著,邢道人一翻手的頃刻間,有一面琉璃雕琢成的八角羅盤顯照而出,說來也奇,這羅盤渾似是一體而鑄就,可偏生看去時,內里卻封存著三張巴掌大小殘碎的書頁。
而也正在這玄河的幽光洞照之下,那些立身在草叢後面部分,離著菩提樹,離著佛光,離著梵音略遠些的修士,似是又在其洞照之間,漸漸地散去了眉宇的慈悲,接引著幽光,褪去血肉,顯照骨相森然。
這漫天梵音,還有那身披著的鎏金佛霞,事實上,便盡都是在慈山大師身後的道場一角的懸照之中灑落人世。
「慈山大師!」
只是此刻,這法袍的下擺處,有著一道殷紅的血跡甩在上面,似是點點梅花盛開,暈散在九華諸色之中,復又與那法袍所承載的神韻渾一,徹徹底底的融為了一體。
這頃刻間,像是魔域顯照於世,要壞去佛法;又像是這本就是和圖書魔域本身,不過是佛法洞照入其間,才有這方寸變化,只是要近於菩提,尚還需得眾生自渡。
而原地里,邢道人也僅只是輕輕頷首,未曾再有言說些甚麼。
聞言時,慈山大師這才一怔,于恍恍惚惚之中清醒過來。
只要這幾點殷紅血跡在,那麼哪怕嫁衣法脈之主隕滅在了他鄉,後輩修士只消能夠與這血跡之上的道法氣息相互交織與共鳴,便可以最為輕便的感應到嫁衣法脈蘊藏在法袍之中的無上神韻,在無有師長指點的情況下,完全接續嫁衣一脈的真髓道法。
「好功德!這孩子真真是做得好功德!待得老夫將道場變化重新穩固下來,當親自為他卜上一卦。」
於是,一切的複雜感慨僅只能夠在這頃刻間變成極為複雜的冗長嘆息聲音。
而也正此時,側旁處,重新將這一面琉璃羅盤掌握在手中的雲浮老道,在己身之精氣神重新與那柔和的輝光所貫連的閃瞬,老道人像是有所感應一般,越過邢道人的身形,看向那正在彌合過程之中的兩界。
「師妹……」
如是輕聲念著,好似是也正感應到了百花樓祖師的道法神韻氣息,這頃刻間,那九色紗衣法袍之上靈光大盛,似是趨同,但實則並不相同的百花樓嫁衣一脈的道法神域從那道法袍之上沖霄而起。
進而,嫁衣一脈的神韻將這九天之炁貫通,九華混成一體,似是其人嫁接諸氣於己身,身披九天,遺世而立。
恍若將另外的神境真人修士的道果熔煉成了己身的某種資糧與薪柴,某種煥發生m.hetubook.com.com機的無上寶葯。
而仔細看去時,立身跪拜在人群最前頭的,正是將一襲玄袍穿得如同天子冕服一般的玄雲天子。
這是嫁衣法脈之主在臨死之前的最後念想,將形神道法本源的真正菁華全數融入到了這幾道血跡之上。
仔細看去時,鎏金佛霞之中,是慈山大師身披著絳紅袈裟,從遠空之處,要橫渡至諸修面前。
畢竟,僅只是伴隨著慈山大師這一路走來,從另一個方向逆向橫渡過這尚在潰逃的兩界天諸修的時候,凡佛光所普照之處,盡皆有著兩界天上修被「度化」,幽光一道憑空升舉的時候,再看其人身形時,便已經顯照在了那菩提凈土之中。
而也正是洞見了這樣的景象之後,包括邢道人等諸修,不等慈山大師真箇抵近,伴隨著鎏金佛霞的洞照而至,便齊皆往後退卻了一步,像是唯恐沾染分毫。
而仔細看去時,其上輝光柔和,但卻並不微茫,輝光顯照之際,似是有著一輪渾圓大日洞照萬象群生之感。
雲浮老道定定的看了邢道人遞出來的琉璃羅盤看來眼。
而在這一過程之中,漫天的金蓮垂落,融入那一具具白骨之相的過程之中,肉白骨,活死人,幾乎僅只頃刻間,再看去時,那佛光普照之處,一道道昔年原本顯照著猙獰氣焰的修士,此刻盡皆面向菩提樹,跪坐在草地之中,慈眉善目,聆聽梵音。
進而,則是那滿是血污的河流重新變得清澈,是那沉淪在血河之中的骷髏,相繼從中爬出,不斷的攀登著山嶽,直往那佛光所在和_圖_書,直往那菩提樹下一步一叩的拜去。
同樣的向死而生。
但是這一刻,饒是這樣的死生輪轉的變化,卻無法使得童子的神情有所紓解與開懷。
只是如今看來,大概是因為一時間進益過甚,這會兒的慈山大師,也渾如雲浮老道一般,有些難以掌控自身氣息的展露。
其材質若絲絹帛書,又渾似是甚麼玉華與寶礦被熔煉成了極纖細的絲線,進而復又在絲線的交織與貫穿之下,顯照成了所謂的絲絹帛書之相。
九色神華霎時間大盛,隱約看去時,更能夠感應到某種先天五太之炁輪轉,進而托舉起清靈三聖境,復又在最高桌處垂落泰一玉皇輝光。
金蓮至處,是那漫天遍野之間的凋敝氣韻,盡皆在這一過程之中煙消雲散,有著蔥翠的草木自山石之中緩慢的生長開來。
楚維陽做得了這諸般大好事情,一切的饋贈,盡都是他所值得的。
雲浮老道是真正世上易道集大成之宗師,他的一次親手卜卦,不亞於是一場機緣造化的指引。
真正的向死而生。
這是嫁衣一脈的傳承至寶。
「阿彌陀佛!世上已無慈山,老衲是——輪轉慧王佛也!」
事實上,早在雲浮老道現身的第一瞬間,百花樓祖師便已經在凝視著那一襲紗衣法袍,此刻,更是在伸手將之接過的同一時間,像是有著濃烈的情緒,從那種如邢道人一般的淡漠之中刺破,進而若火山迸發一般得以湧現。
就像是,早在昔日里的漫長歲月之中,童子本身便已經對於死生有所淡漠,那種淡漠並非是浮於表面,而是貫m.hetubook.com.com穿在了道心之中,克服了屬於生靈之本能的淡漠。
更相反,這一刻的童子,甚至還在為同行者死亡而感覺到哀傷。
而也正在這樣相繼因為著雲浮老道所帶來的消息而相繼陷入感懷之中的時候,忽地,諸修像是復又感應到了甚麼,相繼朝著遠空之處探看而去。
甚為奇詭的,觀照著這一面琉璃羅盤的時候,那輝光之中,似是乾坤寰宇盡都在其中,連天地萬象的意蘊都盡皆包容。
而在這樣的意象相繼顯照的過程之中,乍看去時,竟像是要比那靈虛還要更為靈虛,可或許也正是因為那種縹緲的虛意太甚,這些諸相之上未曾有甚麼道法神韻顯照,反而是純粹的「靈」的意蘊更純粹些,像是某種天機感應的實質化顯照一般。
進而,雲浮老道在接過這琉璃羅盤來的同一時間,更將手中的那一襲染血的九色紗衣法袍緩緩地遞出,送到了百花樓祖師的面前。
於是,諸修相繼避開佛霞,邢道人更是徑直開口,以口含道音的煌煌之聲,將沉浸在佛法曼妙之中的慈山大師驚醒過來。
極致的哀傷。
或是風雨雷電這般自然景象,或是花鳥魚蟲等等諸靈群生。
而那道場之中所展露出來的景象,則更為教人駭然,菩提樹下,有著鎏金顏色的大日輝光凝聚成一道趺坐樹下的佛陀虛相,那虛相與慈山大師相類,手捏佛門法印,口中誦梵音,霎時間,虛空生出朵朵金蓮,朝著漫山遍野灑落而去。
「當時若是將它帶在身上,算演天機於一念之間,或許結局會有所不同,只是老夫……老夫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唯恐,己身殞命,教彼輩全了瓊林盟書全本……」
進而,這些各不相同的符籙篆紋在顯照的同一時間,便在輝光里交相輝映著,倏忽間交織在一起,顯照出繁盛至極的諸相。
也這頃刻間,有人踏著漫天梵音而至。
身死,道未消。
於是,幾乎一念及此的頃刻間,百花樓祖師都罕有的,甚為鄭重的將九色紗衣法袍疊起,進而才鄭重其事的將之收起。
而漸漸地,伴隨著這些諸修身上的黑煙漸漸地彌散去之後,魔氣飄搖著,重新匯聚入那一道血河所在之時,霎時間,一道玄河倏忽間高懸在遠天之處,復又在佛光洞照之中,似是顯化出陰冥魔域諸象。
原地里,邢道人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些甚麼,可是盡皆是經年老怪,邢道人似是想要動容,但卻好似是已經失卻了某種動容的情緒與能力。
而事實上,這九色紗衣法袍本身,便是昔年時百花樓修士采九天菁華之炁熔煉而成,內中蘊藏的,便是最為純粹的九天道法與乾坤氣韻。
很顯然,對於這滿蘊煞氣的童子而言,他並非僅只是活著回來了而已,不論是那古樹與藤蔓的根脈上所若有若無顯照而出的血光,還是那真正七星穹頂之上,那一輪圓月化作的熔爐之中,被紫宸法焰所煅燒著的身形輪廓。
而且,那輝光的輪轉之中,一閃瞬間更有著繁盛至極的諸般不同的符籙篆紋,或是古拙,或是輕靈,或是奇詭。
如是輕聲感慨著,分明話語更為沉重了些,可是說罷這些之後,雲浮老道卻像是有了某種紓解與釋然一樣,面容上的悲傷不再那樣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