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神官推了推鼻樑上的圓框眼鏡。他雙手背在背後,從東踱到西,又從西踱到東。想來想去,眉頭緊皺:
「怎麼?你還想動武?!」
他高高舉起一隻玻璃小瓶:
「我有證據。」格雷特從容地重複了一遍:「大神官閣下,您想要證據的話,我可以向您展示。但是事情緊急,瘟疫還在全城蔓延,為了全城百姓的安康,請您先讓我們凈化泉水——」
「那能看到什麼?——行了,別說了,你先原樣做一個出來!」
遠在城外莊園的喬安子爵,得到消息也不慢。「不錯不錯,這個破莊子我都呆煩了……來人!收拾行李,回城!對了,你去不去?」
「快去打聽!」
「他們還逼上門來了?!」
「你們這是在褻瀆女神!」霍爾納大神官跨前幾步,擋在噴泉前方。憤怒讓他的聲音越發高亢,幾乎尖利:
「在!」
「噴泉的水源,是神殿最深處,女神所賜的聖泉!出來之前還經過祈禱祝福,怎麼可能有問題!」
為了儘快消滅傳染源,這件事,非他自己出面不可。被大神官記恨,那就記恨吧!
「這麼快……霍爾納這老東西可沒這本事,這要是真的,得去戰神神殿多捐點款了……www.hetubook•com•com
」
「都治好了?」沃恩男爵手裡的杯子啷啷一聲,摔了個粉碎。來報信的貼身男僕趕忙道:
「埃爾文!你太過分了!」
「這……」
霍爾納大神官愣了一愣,隨即怒喝:
「我們得到的消息,那個小傢伙把首飾匠叫去,鼓搗出來一個什麼玩意兒,然後用那個東西看到了……看到了……
霍爾納大神官死死盯著他,從牙縫當中,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磨出少年的名字。換了新的銀冠之後,沒有束好的一縷花白頭髮,幾乎筆直豎了起來:
大神官暴怒。那是女神的聖泉,是女神對信徒、對哈特蘭城的祝福,往噴泉里撒石灰,這和褻瀆女神有什麼兩樣!
「我們只是來凈化噴泉。」
「我要回去!我當然要回去!」德亞夫人淚水漣漣:「子爵大人,求求你給我做主啊!羅曼死了這麼久,他的屍體,神殿都不讓我收!大人,您就當可憐可憐這個兒子,最後幫他一次吧!」
鏗然一聲響,大神官身後的神殿騎士們,手中刀劍,齊刷刷出鞘。埃爾文長老一頓橡木杖,光頭主教高高舉起右手,戰士們一聲不吭,同時上前一步。劍拔弩張之際,長老背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忽然響起一個清澈的聲音:
「……重病的人有多少了?」
馬車轆轆,由城外的莊園,魚貫駛向城內的泉水女神神殿。而坐鎮神殿的霍爾納大神官,也正為光輝教堂的消息皺眉煩惱。
「大神官,不好啦!自然神教傳來消息,說請求我們允許,他們要往噴泉里撒石灰!」
「什麼證據!不存在證據!——女神的聖泉,是絕對不可能不潔凈的!」大神官不容分說,搶著打斷他的話頭:
火光下,格雷特神色平靜坦然,只有注視著大神官的黑色雙眸,跳動著火焰一般的光華。他也不是一定要出這個風頭,奈何水樣檢驗、細菌繁殖和瘟疫的關係,埃爾文長老也就半懂不懂。讓老師出頭跟人辯駁,肯定講不清……
對面響起一個心平氣和的聲音,慢悠悠的,絲毫不見情緒起伏。就好像眼前厚重的暗夜,任憑大神官的怒火如何旺盛,都只能照亮一瞬,無法撕裂整個夜幕。
「你們恐怕沒凈化徹底。」埃爾文長老輕嘆一聲:「霍爾納,要不然……我們先進去,我給你看一下證據?!」
「鳴鐘,吹號!集結所有神職人員,告訴他們,保衛女神榮耀的時候到了!」
和_圖_書男僕飛奔而去。沃恩男爵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碎片,喃喃道:
「全城的水源,只要是被污染的,都必須徹底凈化一遍。霍爾納,請你不要干預。」
重症患者清零的消息,隨著出入奔忙的城衛軍,隨著送食物送柴火的夥計,一浪一浪,擴散到全城。
來人戰戰兢兢,飛奔而去。大神官惱怒地摔了一個杯子,召集神職人員,繼續祈禱。一輪祈禱完畢,又有消息進來:
「沒憑沒據,你們逼到神殿門口,是要褻瀆女神的榮耀?既然如此,神殿就算勢單力薄,也要和你們拚死一戰!衛士們!」
「這是女神的聖泉!它前天只是暫時被病人污染,我們已經舉行了祈禱儀式,徹底凈化過了!埃爾文,再往聖泉里投擲雜物,你就是在褻瀆女神!」
「格雷特·諾德馬克!」
格雷特緩步走出。埃爾文長老飛快地回頭看他一眼,再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你出來幹什麼!你出來幹什麼!再三堅持說神殿噴泉的水也需要凈化,好,你也拿出證據了,老師替你出面就是,你自己跳出來做什麼!
「他們怎麼做到的?有更細一點的消息么?」
深沉夜幕里,泉水女神神殿的大門,訇然中開。兩列衛士手持火把疾步奔下,緊m•hetubook•com.com接著,神殿騎士們頂盔貫甲,殺氣騰騰,轟隆隆沖了出來。最後,大神官在刀劍和火把的簇擁之中現身,滿臉怒色:
首飾匠哭著去幹活了。無奈顯微鏡並不是一眨眼就能做出來的,格雷特先前給他配足了人手,又親自上陣選擇鏡片、調整焦距,也要一通宵才能肝完一個。霍爾納大神官等來等去,沒等到成品,反而得到了一個消息:
「來人!」他憤然起立。動作太急,頭上的銀冠晃了一晃,直接歪了下來。霍爾納大神官索性一把拽下銀冠,用力往地上一砸,「啪」的一聲,精心雕鏤出水仙花紋樣的銀冠,直接歪成了一坨:
「城主閣下到——」
「讓他們滾!」
「這麼快?」
「我有證據。」
「滾!」
手中法杖一頓,杖頭三顆寶石上,同時亮起了瑩瑩的光華,顯然一個神術蓄勢待發。
首飾匠戰戰兢兢地來了。指手畫腳,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格雷特讓他造的是什麼玩意——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靠著那個玩意兒,可以看見很小很小的東西!
「我們檢測了全城的水樣。——這座噴泉,以及與噴泉水源相連的其他水體,全都檢出了疫病的來源。甚至出水的瓶口也不例外,我們有理由懷疑,噴泉在出https://m.hetubook.com.com水之前,已經遭到了污染。」
「霍爾納。」埃爾文長老輕嘆一聲。光頭主教也走了出來,和他並肩而立。與此同時,黑暗中一片腳步聲響,治療者和戰士們潮湧而出,面對泉水神殿,圍攏成一個氣勢洶洶的半圓。
「沒有,沒有。只是那些起不來床的人治好了,病症輕的,還沒那麼快呢!」
「我得去看一看。來人!……不,算了,先把那個首飾匠叫來!」
「不……不知道……小人,小人就看見他往玻璃上滴了一滴水,然後湊上去看……」
「多小?」
「有有有!」報信的人點頭如搗蒜:
我們的人沒機會靠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好像長老看到以後,就把一群人叫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後,到了今天,那些重病的就都治好了……」
「哦?有證據?」一個聲音突兀插入。與此同時,刀劍相對的人圈外,響起一聲長長的呼喊:
「大神官!自然神教的長老,和戰神神殿的主教一起求見,說是,那噴泉真的被污染了,不清理不行!」
你才是個1級小牧師,得罪大神官對你沒好處啊!
那兩家治療能力提高,對泉水女神神殿可不是好事情。往輕里說,他會低光頭主教一頭;往重里說,神殿的影響力、未來得到的捐獻都會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