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格雷特,不開心你就來我們這邊,黑鴉沼澤有的是屍體給你玩兒!別理那幫牧師!」
諾曼伯爵臉色一沉。不遠處,郡城泉水神殿的大神官,也是這次所有治療者的總指揮,已經陰著臉清了清嗓子: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
希爾德神官,她一直愛慕的、追了很久的年輕天才,半趴在一具屍體上。照明術的光芒從側面照過來,映得他一張俊臉半陰半陽,有點扭曲變形。還嫌不夠嚇人似的,他兩隻手併攏按在屍體上,身體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尖叫聲的穿透力實在過於強悍。牧師區域,陸續有人驚起:
「你?」
「敵襲!」
「胡說!治療術治的是活人,要屍體幹什麼!誰這麼教你的!」
更不用說旁邊一具屍體上還趴著兩個人。一個按住屍體胸口,和希爾德神官同樣姿勢,身體上上下下;另一個更可怕,跪在屍體頭部,幾乎和那具屍體臉對著臉……
不會是營嘯了吧?
不能待在主營好吃好喝、有病人就治兩個,要跟著隊伍快速行軍,可能還要直m.hetubook.com.com面戰鬥。
「怎麼啦?怎麼啦?屍體?死人了?!」
呃……
「你——」
其實又何必。心肺復甦的方法是我教的,用屍體練習,我最後也指導了,等於是我默許。這個責任本來就該我扛,又何必勞心費力,繞這麼大個圈子。
諾曼伯爵微微皺眉。他左右掃了一圈,半夜被折騰起來的貴族們面帶陰霾,老鍊金師滿臉怒色,泉水神殿的大神官臉色冷淡。倒是希斯長老,看著格雷特的目光關切而溫暖,頗有些回護的意思。
格雷特伸了伸腦袋,往亂糟糟的軍營看了看,又不敢出去。這種情況他從來沒有經歷,不過,在書上倒是看見過——
「屍體是我要求的。」到這個時候,格雷特再也不能縮在後面,由著別人承擔責任。他平靜地跨出一步,無視希爾德神官又搖手、又咳嗽、又努力使眼色,昂首望著諾曼伯爵的眼睛,聲音清晰:
「屍體——屍體!」
年輕姑娘尖銳的驚叫劃破夜幕。治療者們被陸續驚起,有些睡下的連衣服都來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及穿,光著腳跑出帳篷:
士兵連日征戰,精神壓力巨大。晚上睡著睡著,有人做個惡夢驚叫一聲,或者旁邊出點什麼動靜,就會莫名其妙地開始大叫亂跑,甚至互相砍殺。這種被稱為「營嘯」的事件,一直以來,都是將帥們最頭疼的意外之一。
然而連鎖反應還沒有到此為止。法師營地一炸,周邊軍營里,尖叫聲此起彼伏:
「小格雷特,你先換個營地吧。」希斯長老搶在大神官之前和顏悅色開口:
語氣嚴厲,滔滔不絕。希爾德神官也知道闖了禍。伯爵剛開始訓話的時候他還站得筆直,頭低低垂著,一副深刻懺悔的模樣。聽著聽著,就開始晃動身體、腳尖挪來挪去、手指在背後繞啊繞的打結,終於忍不住開口反駁:
「真是為了學治療術!屍體是我弄進來的,我負責!」
「多謝長老。我明天就去。」
完了完了,這要是我惹出來的,那我的罪過可大了……
這種方法,很有用,但是需要大量的練習才能掌握,暫時沒有患者,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讓他們在屍體上練。出現這樣的意外,我很抱歉,我也願意承擔責任。」
「既然願意承擔責任,你……」
這等於是打發去偏師了。
「為什麼要搬屍體進來?好好的,你折騰這玩意幹什麼?卡羅琳進來的時候你還趴在屍體上!——這麼大人了,你能不能有點長進!你……」
更不用說,剛才爆炸的動靜,實在大了點兒。
戰士們慌亂地衝出帳篷。驚叫聲,慘呼聲,推擠吵嚷聲,很快響成一團。
反正也是個意外,隨便處理一下,給大夥出口氣得了。諾曼伯爵這樣想著,清了清嗓子:
「敵襲!」
一群牧師轟轟轟地跑過來,探頭張望。差不多同一時刻,隔壁法師營地里,猛然炸起一聲巨響。爆炸聲里一頂帳篷四分五裂,碎片還飛在半空中,就嗶嗶啵啵地燒了起來。帳篷下面一個蒼老的口音怒氣沖沖尖叫:
「……所以,就是為了這點破事兒?」諾曼伯爵哪怕對自己的孫子,都沒給好臉色:
格雷特看看希爾德神官,揚了揚下巴,示意「來找你的你自己收拾和*圖*書。」希爾德神官回給他一個苦笑,撐地爬起,試探著開口安撫:
「為了學治療術啊!」
格雷特微微躬身。希爾德看著他滿臉愧疚,林恩法師已經穿過人群,一把拉住了格雷特的胳膊:
「這些屍體,是被用來練習心肺復甦。——人的心臟暫時停止跳動以後,如果還沒有完全死掉,有一定幾率依靠心肺復甦搶救回來。
女神官閉著眼睛一味尖叫。身為治療者,又上過戰場,她本來不至於見到一具屍體就大驚小怪。奈何面前的場景實在是太有衝擊性,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現場的氣氛立刻緩和了些,老鍊金師也好,黑著臉的貴族們也好,都放鬆了臉色。只有林恩眉毛一豎:「可是——」
「明明不是你的錯,責任非要你背!——走走走,去我那兒!給你挑點兒護身的東西!」
軍營里亂了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以諾曼伯爵為首,一群子爵、男爵、高階施法者,還有怒氣沖沖的老鍊金師,黑著臉,齊集格雷特的帳篷前面。
「明天有一支隊伍要出發北上,去格里姆灣那邊。你跟著他們走,看看有什麼可和圖書以幫忙的。」
格雷特大汗。剛剛那聲尖叫分貝是高了些,也難怪鍊金師手抖。不過大爺,您做的是什麼藥劑啊,硝化甘油嗎?
還沒說到正題,圍觀的人群里,突然響起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死靈法師昂然而出,歪著一張皮包骨頭的瘦臉,睥睨四周。格雷特苦笑:「林恩法師……」
被格雷特這邊的動靜吵了起來,原本要過來看的貴族們緊急轉向,提刀拔劍,衝去了另一邊作亂的營地。
「卡羅琳,你——」
「怎麼啦?怎麼啦?!」
「誰啊!誰大半夜的尖叫!害得老子手一抖,藥劑全炸了!」
格雷特心裏咯噔一聲。諾曼伯爵蒼老的目光正向他看過來,眼神平靜,無波無瀾。格雷特恍然醒悟,諾曼伯爵這意思,這是要讓我替他孫子背鍋了?
雙倍視效,雙倍驚嚇。
「拿屍體練習怎麼了?大驚小怪!矯情!這點事情就嚇得要死要活,還瞎喊瞎叫的,連累別人!
格雷特抬起頭來,就要說話。希爾德神官一句話脫口而出,聽到爺爺的回答,臉色卻飛快的白了一白,快速對格雷特搖頭。緊接著昂起下巴,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