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一片驚呼。格雷特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就看見特洛卡先生從一隻二三十厘米高,看上去只有幾斤重的白手套黑貓,瞬間變成了一隻黑豹。氣勢洶洶,逼上前來,胸腔里呼嚕呼嚕,深沉的咆哮聲不停滾動。
「排好隊,過來看我洗手!——你!把口罩拉上去!遮住鼻樑!說你呢!」
為啥我要承受這麼多,不該我承受的東西……細菌培養實驗,我前世也沒做過幾遍啊……
「戴好口罩!」
「特洛卡!」林恩在後面呵斥。黑豹抬頭看了主人一眼,步伐忽然一頓,體型整個兒縮水了回去。一瞬間,出現在所有人眼裡的,已經變成了一隻嬌嬌小小的幼貓。
「我叫萊昂·卡洛斯,來自黑鴉沼澤,大人。」學徒躬身行禮,聲音清朗。隔著防護服和面罩,格雷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見他聲音里的滿滿歡喜,幾乎帶了點雀躍。格雷特的心情也隨之歡快起來:
好不容易教會他們七步洗手法,一個一個考核通過,再教完防護服穿脫,已經是整整一上午過去。而當天下午,所有人穿好防護服,準備正式進入P4實驗室的時候,又遇到了另一個阻礙……
「培養皿不能用手拿!放回那堆髒的裏面,準備重新消毒!手上的細菌污染了培養皿,做出來結果就不準確了!」
黑貓扭頭看看氣密門,再扭頭看看格雷特,尾巴啪啪作響,有規律地抽在地板上。僵持一會兒,見格雷特毫無妥協的意思,忽然爆發出m.hetubook.com.com
一團黑光,整個身軀猛然膨脹起來!
「先生……」
林恩身邊的黑貓邁著優雅的步伐,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安靜坐好。扭過頭,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格雷特,雪白鬍鬚一動一動。那個意思十分明確:
「牛肉膏要煮熟煮透!」
「我們來測試一下學習成果啊!——從製造培養基開始,每個人全流程獨立操作,完成糞大腸桿菌的培養、分離和鏡檢!」
實驗室總門悄然關閉。林恩不好意思地走過來:
「戴好帽子!」
格雷特不停地下命令。咳……24個毛孩子,要一次性管好真不容易,按下葫蘆浮起瓢。都還沒到七步洗手法的步驟,光是一個戴帽子戴口罩,都需要他糾正個七八遍。
「喵嗷嗷嗷嗷嗷嗷嗷——」
「很好!今晚三更——啊不,明天開始,你給我打下手,咱們開一個新的項目!」
「培養皿開了蓋子用顯微鏡看?誰教你的?!細菌都落進去了!——雜菌太多,做出來的結果就廢了!還會污染鏡頭!」
「MOSS,關門!」
「把牛肉里的脂肪剔除乾淨!一定要剔乾淨!一點也不能留!」
可惜操控骷髏畢竟是遠景。格雷特現在的工作,還是要依靠魔法師——還有魔法學徒們,親力親為。連續好幾天,格雷特都在實驗室里走來走去,糾正學徒們的各種錯誤行為:
然而即便如此,林恩法師還是沒能第一個完成。他還在調製m•hetubook•com.com染料,準備給細菌染色的時候,學生群里已經高高舉起了一隻手:
格雷特痛苦望天。然而哀嘆歸哀嘆,教學還是要教的。只有教會了,才能把他們當工具人用不是?
「培養液用滴管吸取!誰叫你直接往培養皿里倒的!換一個培養皿,重來!你還把培養液瓶子挨在培養皿口上,是怕細菌不夠多嗎?!」
「哇……」
骨手後方,一塊塊骨骼喀啦喀啦,自行飛了過來,沒多久就組合成了一具黃金骷髏。緩步出門,掄圓了胳膊,把黑貓猛力向外一扔:
「我在神殿里也沒有……」
格雷特:「……你不要賣萌,賣萌我也不會讓你進的!你沒消毒!沒穿防護服!不許進就是不許進!出去!林恩先生!」
「諾德馬克法師,我這裏好了!」
「不錯不錯,確實做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組織來的?」
人群後排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格雷特一笑:
「……能進吧?骷髏比較好沖洗……」
「那做不出來呢?」
「加硫酸!慢慢往下倒,當心你們的手!記得測酸鹼度,試紙和對照表都給你們了!」
一群法師學徒、牧師學徒捲起袖子,剔牛肉脂肪的剔牛肉脂肪,煮牛肉的煮牛肉,洗海石花的涮海石花。每天身上帶著一身鹽味、血腥味和奇怪的香味,幹活幹得生無可戀……
「喵~~~」
「可能吧?……我在法師塔里從來沒幹過……」
「我說,我們是不是在餐館打工?」
www•hetubook•com.com「喵……」
戰神神殿的幾個小子小聲回答。這麼漂亮的雪花牛肉,在他們神殿里,只有高階騎士和主教以上才能吃到!放到法師塔里,不但不能吃,還要先把脂肪剔乾淨!
格雷特快步走過去。顯微鏡下一看,大腸桿菌那粗粗短短、還帶著鞭毛的樣子,在鏡下明明白白。他滿意一笑,想要拍拍學生的肩膀,手抬到一半還是忍住,只是用法師之手拍了拍他:
我也要進去!
這個細菌殺傷力不強,就算防護不到位,大不了按著學生們,出門之前洗手,飯前再洗手!
自然之神教團的四個學徒低低埋著頭,不說話。他們做的活兒可多了:翻土,施肥,拔草,照顧家禽家畜,清理糞便……農活兒一樣沒少干。神殿牧師就比別人高貴?
「哎呀!」
保險起見,格雷特並沒有選擇那些要命的傳染病菌。他甚至沒有選擇金黃色葡萄球菌,以防哪個學生毛手毛腳,一刀划傷自己導致感染。而是從自己的冷櫃當中,珍而重之地移出了一小瓶大腸桿菌,培養、繁殖、分發給學生們:
「那個……抱歉啊,貓總是這個樣子。特洛卡雖然是個魔寵,但是它變成貓形,就沾上了貓的性子。對了,這骷髏能不能進?」
格雷特:「……」
「啊……」
這句威脅不但學生人人緊張,連林恩法師也跟著亞歷山大。他自己弄了一套器具,洗海石花,煮牛肉,加酸加鹼,過濾去渣,一步步做得一絲不苟。他身邊,黃金骷髏也hetubook.com•com弄了一套東西,跟著一模一樣的操作,似乎想拼一個雙保險。
「做不出來可以補考,連續三次補考失敗,只能請你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嘍……」
黑貓噌地跳了起來,上高台、鑽桌肚,跳水龍頭,在實驗室門口竄成一道閃電。然而骨手顯然經驗豐富,緊追不捨,幾個回合下來,居然真的捏住了黑貓的後頸皮,往空中一舉。
「海石花洗乾淨!別不捨得用水!你是哪個神殿的,倒是洗仔細點兒啊,牡蠣殼都粘在上面!」
這樣折騰了半個月,學生們的操作終於由生澀而熟練,糟蹋掉的東西越來越少,格雷特的呵斥聲也越來越少。終於,格雷特宣布,開啟第一階段的考試:
黑貓旁邊,一隻骨手忽然降了下來,劈頭就抓。
「呃……我們神殿里加餐,殺雞殺鴨,都是我們這些學徒去幫忙的……可是,好好的牛肉還要剔掉脂肪,好可惜啊……」
唉,如果能遠程操控骷髏進行精細操作,魔法師還真的沒必要親身進出P4實驗室,穿防護服、脫防護服、藥水淋浴、更衣沖洗。這樣說的話,死靈法師和危險生物實驗,其實是絕配來著?
見到學生們擠擠挨挨地伸頭看過來,它還在地板上打了個滾,露出白肚皮和四隻粉紅的爪墊。格雷特身後,吸氣的聲音頓時此起彼伏,有學生試探著想要求情:
24個學生高高低低,一片哀鳴。那個樣子,像極了連續逃了半個月課,老師忽然通知要考試的學生。格雷特笑看著一張張苦瓜臉,拍和圖書拍手掌:
黑貓凄厲的叫聲漸漸遠去。格雷特鬆了口氣,趕緊下令:
啊——我只是個臨床醫生,我不是生物專業的!我甚至不是檢驗科的!
不存在的!
「那個……特洛卡先生,你不能進去。」格雷特舉手示意所有人止步,彎下腰,和黑貓商量。還好還好,這隻黑貓有智能,會說人話,能商量得通,不需要他滿地抓貓……
學生們學得人仰馬翻。培訓完細菌培養、細菌染色、鏡檢,格雷特又開始馬不停蹄,培訓他們做培養基:
普通人戴個口罩擠地鐵,十個人裏面能有兩三個把口罩拉下來,再仔細觀察,還能再有三四個口罩不夠密閉。就算是疫情爆發的時候,醫護人員穿脫防護服,那也是需要緊急培訓的!
來吧!來做細菌培養、繁殖、染色實驗吧!
「做出來的話,有獎勵哦~~~」
「手!手!手不要摸操作台!無菌操作都忘了嗎?!」
你敢咬我?你敢咬我?!而且你這個咆哮聲根本就不對,獵豹、花豹、雪豹都不是這樣叫的,豹類的聲音我聽過,特別纖細!
沒辦法。格雷特在心裏默念著,這些是普通老百姓,不能把他們當訓練有素的醫學院學生看待。他們就沒有無菌操作觀念,要自己從頭一點點教,要耐心,要耐心……
格雷特後方,少年少女們情不自禁,發出了被萌到了的聲音。黑貓的身軀只有巴掌大,一隻手就能托得起來,眸子水汪汪的幾乎佔了半張臉。四條小短腿邁開,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的,越發顯得可憐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