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老衲等不到了。」
兩人如今就在一棵老槐樹下坐著，冬日時節，樹上已經看不到一點綠色，兩人腳下皆是殘落的枯葉，老夫子伸手輕輕一捏，便就碎成了數塊。
「阿彌陀佛，」靈空方丈雙手合十，目光悲戚地道：「可恨那太玄阻撓，我等若要憑自身之人窺探天道已然不可能，如此，只有寄希望于天命之人……老衲死後必然墮入無間地獄不得超生，即便如此——」
老和尚抬起頭來，目光里滿是乞憐：「老衲的武道還未走到頭，可數十年來再無寸進，只因天道不容……老衲不甘。」
「不信又能如何？」靈空方丈慘笑道：「難道前人留下傳承，就是為了戲耍我等不成？老衲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
「大師過譽了，老夫已是古稀之齡，哪裡還有年輕時的風采，」羅夫子搖搖頭，隨後問道：「靈空大師遠道而來，有何見教？」
聽到這個名字，羅夫子的臉色逐漸沉下，他冷聲道：「妖言惑主之徒，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恨當年老夫不察，叫他勾起了陛下對仙道長生之說的好奇，否則豈有今日這些是非！」
羅夫子淡淡地道：「生死輪迴，陰陽大道，天下絕無可能出現亂命長生之人，所謂長生，不過虛妄之說罷了。」
老夫子淡淡地道：「簡直荒唐，長生本就是無稽之談，你等何須庸人自擾。」
「正是……」靈空方丈面露苦色，他嘆息道：「老衲不知那太玄是如何想的，但我們這些老傢伙，是一個都逃不掉的。」
靈空方丈搖首道：「北冥子此人的確是當世奇才，那天外之石上記載的長生之法，想來他是真的參破了的，否則最後也不會惹來殺身之禍。」
「並非如此，」靈空方丈搖搖頭道：「師兄他佛法高深，所思所想與我等凡俗之輩多有不同，此番北少林的劫難，他自然看得出其中有那逍遙派的影子。」
羅夫子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他凜然的目光中第一次帶上了https://m.hetubook.com.com殺意：「原來，你們盯上了太孫殿下。」
江南北地接連兩場鎮壓的成功，重新樹立了朝廷的威信，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都不得不收斂自己的野心，朝廷用事實證明了，他們並沒有因為皇位的更迭而變得衰落，反而可以說是更強了。
而大勝之餘，鎮壓江南的軍隊自然是要按照規矩，迅速撤回京師，不過這一次作為隨軍謀士的羅夫子，卻意外地選擇多在此地停留些時日。
「天道？荒謬，」羅夫子皺眉道：「他不過一介山野村夫，何敢妄談天道。」
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登了他的門，來者是南少林的主持，靈空方丈。
羅夫子面露嘲諷地看著他：「所以，太玄就要順應你們口中的『天道』，將你們這些妄圖長生之輩，都給殺了？」
羅夫子目光微動，他問道：「竟有此事？」
靈空方丈無奈地道：「夫子看得通透，可世間多是平凡之人，老衲雖讀佛理，卻也不能免俗，北冥子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所學，加之逍遙派千年傳承……老衲不敢不信。」
靈空方丈呵呵笑道：「夫子學究天人，自然是看不上逍遙派的道統。」
羅夫子冷哼一聲，靈空方丈則是苦笑道：「北冥子或許是早就看到自己將來必不得好死，所以他將殘缺之法交給了皇帝，卻十分惡毒地把完整的長生之法告訴了我們。」
江南三反王自焚而死，這一消息不脛而走，羅夫子幾乎是兵不血刃就輕易鎮壓了這場叛亂，這樣的雷霆手段，使得原本躁動不安的天下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說著，他又長嘆一聲：「恐怕這也就是當年北冥子算計了所有人，唯獨略過了夫子的原故。」
「縱然你所說確有其事，長生此等虛無縹緲之說，你們真的願意去試？」羅夫子沉聲道。
「太玄所行，皆為順應天道，不僅是靈竹師兄，就連老衲，也曾險些要成為他劍下的亡魂。」靈空方丈說道。
羅夫子抬眸與靈空對視良久，然後說道：「太玄此人，行事詭譎，老夫從來https://m.hetubook.com.com不懂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他從未與少林有過什麼過節，為何要選擇在此時下手？」
「半月前，靈虛師兄曾來拜訪過老衲。」靈空方丈說道。
羅夫子捋須輕嘆：「世家之爭，北少林亦被牽扯其中，雖不至於山門蒙塵，但也是傷筋動骨，靈虛大師，心有不甘也屬合理。」
靈空方丈嘆息道：「世家高手圍攻北少林山門之前，靈竹師兄就在寺內圓寂了，若他還活著，事態不至於到如此地步。」
靈空方丈沒有著急答話，而是學著老夫子一樣席地坐下，此處是江南書院的舊址，因當年之事，已經荒廢許久了，原本還有一老僕會來打掃，可去歲不久，他也不知所蹤。
「靈竹師兄武功高強，他圓寂之地，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痕，」靈空方丈目光深邃，他說道：「如今武當那兩位已經仙逝，峨眉崑崙的前輩也早早離世，天下間能夠使出如此劍法的，只剩逍遙派一門。」
「多年未見，夫子風采依舊，老衲有禮了。」靈空方丈孤身而來，眉宇間有和_圖_書些難掩的疲憊。
羅夫子沉默著，半晌后，只聽靈空方丈說道：「老衲不甘心。」
「如此說來，靈空方丈以為是逍遙派的人殺害了靈竹師傅？」羅夫子想了想，問道：「此事皆是方丈的猜測，可有實證？」
靈空方丈抬首望天，悵然道：「老衲少年習武，不過十年光景便已經成為天下有數的高手，隨後輾轉江湖數載，本以為念頭通達便能夠在武道上一往無前，誰能知道，原來我們頭頂都有這樣一座大山。」
靈空方丈目光里滿是凄涼之色，只聽他說道：「長生之法的確存在，北冥子從那天外之石上知曉了一切，此乃天意，可恨太玄自詡順天應道，偏不容我等探尋那大道，萬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說罷，靈空方丈緩緩起身，體內一股真氣滾涌而起，叫他的僧袍無風自動，羅夫子同樣起身，冷眼看著對方：「靈空方丈，想取老夫性命？」
羅夫子定定地看著他，然後說道：「既然方丈心意已決，又何必再來尋老夫，你若能夠度了那太玄，大可自去尋你那長生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