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兩人回家，又是一個不速之客出現了。
說罷，零便將營養針劑放在桌上。
告別李大爺，兩人便乘上了電梯。
公司的每一個部門都在照常運轉，唯一的不同是，理事會的意見再也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李大爺忽然當著兩人的面裂開嘴，嘴巴張開的幅度誇張得有些不似人類，若是放在別的情況下，這大爺多半會變異成某種吃人的怪物，帶來一段血腥而又獵奇的展開，但是現在，他只是炫耀性地指了指自己一口潔白的牙齒。
「我一直都很好奇，為什麼他們明明知道這是一場騙局，卻依舊趨之若鶩。」
她會成為會議室里所有人的對立面，因為她此刻面對著的，就是一步步將聯合政府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人。
零的語氣彷彿失去了屬於人類的情感色彩，平靜冰冷得猶如人工智慧的合成語音，她也曾是那趨之若鶩中的一員，在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之後才終於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不只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異，更因為零的轉變。
……
安保人員想要邁出腳步，卻發現突然失去了對於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人們願意放棄他們原本的身體，躺到冰冷的手術台上，任由公司將那些風險未知的義體移植進他們的身體。
「不，我只是在為各位提供建議。」
潔凈透亮的大理石地面也在力量的壓榨下出現了裂痕，一路朝著會議室延伸而來。
零搖了搖頭，「我們希望各位能夠活著見證新紀元的到來，只是到了那時，各位恐怕就會變成過去那些勢單力薄的個體，意見不受重視，還希望各位能儘快調整好心態，接受落差……當然，各位也可以再向前邁進一步，放下傲慢的姿態，讓自己成為大多數中的一員。」
所以即便面對這樣的場合，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是暫時讓零閉嘴，直到將她的大腦撬開，把裏面的知識和寶藏盡數挖掘出來之前，她都必須活著。
……
老兩口都是熱情的人，他們出差加班的時候，還經常把小夜鷺叫去家和_圖_書裡吃飯。
他們的雙腿變得無比沉重，沉重到很難再維持住站立的姿態，短暫地掙扎過後，他們便撲倒在地。
可如果連公司都垮了……
會議室的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小區樓下。
毫不誇張地說，零的大腦，就是軍用科技如今的半壁江山。
當然，那時的他們從沒想到過這一天的到來。
按照雲綱生物製藥提交的報告，這些營養針劑最終的目的是控制使用者的思維，讓他們在關鍵時刻成為聯合政府的統治，遲早也要讓「外界」的每一片土地都畫上公司的商標。
「不久之前，在我詢問一個下屬的問題時，她回答了我……順便一提，她來自於治安環境最差、失業率最高的邊境城市。」
零隻是抬眼瞥了一眼等候在會議室門口等待指令的安保人員。
儘管知道這是變異所帶來的結果，但宋嵐還是由衷地為李大爺感到高興。
這棟大樓象徵著聯合政府最高權力機構，除了最精良的安保團隊之外，那些深受他們信賴的貼身保鏢此刻也都等候在樓下。
能夠在軍用科技一步步爬到這個地位的人絕不可能是傻瓜或是衝動的莽夫，零一定知道自己說出這些之後可能導致的後果。
「她好的不得了，倒是你大爺，你最近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
『荒骨』的義眼閃爍著猩紅的光芒，這是進入警戒形態的徵兆。
「無敵吧？」
那麼所有為他們維繫壽命的項目都會就此停止，一旦藥物和儀器停止生產，他們的生命機能只能持續幾個月的時間。
宋嵐接過布袋。
每一個指令都需要由人來執行，然而下屬部門的所有人似乎都達成了一個共識——他們拒絕把有限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公司內鬥上，為了公司更為長遠的發展，他們更願意用自己寶貴的時間創造出更多有價值的事物。
「收到！」
阻止變異是不容動搖的決策，但在此之上，他們還需要一如既往的維持一個良好正面的形象。
頓了和圖書頓，她說道，「是思維鏈接吧，當您得到了似乎有人能聆聽到別人內心想法的第一時間，就召開了這場會議，你們應該已經意識到了分散的個體變成了一個整體時，這場由各位精心營造的騙局就要離被戳破不遠了。」
她大放厥詞的行為顯然已經引起了公憤，而對待這樣的人，公司想來只有一個做法——讓其失去繼續發表看法的可能性，除了每天都致力於把人轉變成機器的部門之外，公司每年都會支付相當一筆資金用於「維護企業」。
「我也好的不得了，喏，你看這個！」
握著水杯的手掌微微顫抖著。
「新植入的假牙？」
零剛才的演講，不過是將這個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擺在了檯面上。
那是看待階級敵人的眼神。
你的身體其實並不屬於你自己。
這位老大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在退休的年紀還有可能搬去大城市生活，還在一個高檔小區當起了門衛。
這場變異狂潮絕不是由零一人挑起的，這個陰謀從若干年前雲綱生物製藥提出營養針劑計劃時就開始醞釀了，他一時間很難想象真正的幕後黑手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小宋，這是我按照你上次教我的配方做出來的醬牛肉，我家那口子吃了高興得不得了，這多了一些，你也拿回去嘗嘗。」
她所存在的每一天，彷彿都在提醒著他那場公司內部權力鬥爭的失敗，而在那之後，零便將所有的技術都牢牢掌握在了她和由她親自挑選的團隊人手裡，讓公司再也不可能讓那次的實驗事故重演。
「那就謝過了。」
評議長沒有立刻發號施令，強烈的不安在他的心中蔓延。
在過去的任何時候，她都只能用仰望的姿態注視著這間屋子裡的每一個人。
當所有的路線都被封死之後，他的腦海里就只剩下了這樣一個名字。
「如果每個人從高樓上向下看去，誰都能立刻找到比自己現狀更為悲慘的人，從而產生『現在的生活也許還不錯』的想法，這就是公司一直致力於創造的模型，和*圖*書繁重的工作與麻痹式的自我安慰往往會讓人失去思考的時間，從而忘記了是誰造成了這一切。」
他們當然知道零在說些什麼，一切的不安與惶恐都來源於變異所帶來的不可控，真正的影響從不在於美觀問題，而在於這場變異的盡頭會走到哪裡。
而更令他們惶恐的是『荒骨』出現在這裏的事實。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注射營養針劑，然後變成像他們那樣的怪物？」
「去，去找宋嵐。」
待在公司的時間越久，零就越發現這個共識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處於她現在的崗位上，便能一眼看見那些人人生的盡頭。
「那你無敵。」
「你和我還客氣什麼，等過段時間我還指望再和你學上幾招呢。」
李大爺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我只能說不虛二三十歲的年輕小夥子，今天吃嘛嘛香，午飯都多吃了兩大碗！」
零卻彷彿看穿了他們的內心，輕飄飄地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更加陰沉的標語。
零將這個問題拋給了對方，「對於您來說，這應該不難回答，迄今為止所有的反對者都已經失去了再次開口的機會，在對待不同立場的敵人時，公司向來不留餘地，如各位所見，我只要下達一個指令，『荒骨』就會在一瞬間殺掉在場的所有人，但是……那是公司的做法。」
懸浮車停靠在了公寓的樓層之前，車上的人急得衝著他們隔窗喊話，「宋嵐先生，評議長想要見你，請跟我們走一趟。」
維護企業形象的方式有許多種，其中就包括了讓那些抹黑公司的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評議長，那麼您認為這件事會以何種方式收尾呢？」
最終，評議長打破了沉寂。
現實已經給出了答案。
「什麼假牙，這可是真傢伙！」
評議會如約解決了李大爺的工作調度問題。
李大爺嘿嘿一笑，說道，此刻的他就是一個急於向朋友分享自己喜悅的小老頭，「行了，我知道你們工作剛調動不久，最近一直很忙，就不多打攪你們了，不過有一件事我和-圖-書還得提醒你們一下，小夜鷺真是長身體的時候，工作歸工作，但別把孩子給餓著了。」
隨著零的開口，會議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望向她的眼神也頓時充滿了敵意。
壞消息接踵而至。
李大爺拍了拍宋嵐的肩膀，問道，「小夜鷺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吃飽飯？」
自從李大爺知道了他的手藝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跑來和他學上幾招。
零起身，她直視著評議長的雙眼，「比起身體的變異所帶來的潛在的危機，一定還有更讓諸位擔心的東西，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召集這場會議。」
發話的事軍用科技的創立者，他越過了評議長，直接向安保人員發號施令，「她需要鎮定劑，你們還是儘快去帶她去接受治療吧。」
在此期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萬千思緒，但最終卻意識到恐怕只有奇迹才能解決他們此刻所面臨的絕境。
在沒有了重力力場的壓制之後，他們也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反倒是不約而同地將視線匯聚在了桌上的營養針劑上。
儘管公司從未把這一事項寫在明面上，但它們的實際運行方式就是如此，公司內部設立了專門的部門，其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如何定製你的身體，以便讓公司的每一個員工都能在工作崗位上達到最佳的工作狀態。
公司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向前邁進了一步」，他們很快理解「多數」的可怕之處。
然後，親手搞垮自己的所創造的一切。
而他們手中所剩下的最後一張底牌，恐怕就是自己掌握的財富與許可權，與那些變異者們魚死網破。
距離零離開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最後所說的話卻依舊在眾人的腦海中迴響。
評議長的目光毫不退讓，「此等行為無異於叛國。」
『荒骨』是越過了所有的安保力量，才最終來到了這裏。
緩緩出現在會議室門口的機械造物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說著，零從白大褂內側的口袋取出幾枚營養針劑，「是由雲綱生物製藥量產的，即使不需要我來提供，各位也能隨時和圖書得到它。」
而這，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
「我的下屬告訴我，偶爾當她加班到了深夜，坐在看起來裝修得氣派的辦公室朝著樓下看去時，會覺得自己的處境要比下面的那些人好上許多。」
宋嵐問道，據他所知，李大爺上了年紀，前段時間一直都飽受牙齒老化的困擾，還向他和陸湘打聽過十七區哪家牙科診所比較好，有沒有認識的專家。
零沒有凍結他們的許可權，將毀滅的鑰匙也放心地交付到了他們手裡。
宋嵐和陸湘又一次在回家的半路上被李大爺攔下了，老頭氣色極佳，見到兩人的第一時間就樂呵呵地大老遠走了過來，然後神神秘秘地把一個黑布袋塞到了宋嵐手裡。
截止他們目前所掌握的情報，已經有許多變異者都通過這場「疾病」擁有了增強體質、提升個人戰鬥力的構造，沒有人能保證這些變異是否會在未來的某天，演變為足以與公司抗爭的不穩定因素。
在場的所有人之中，最痛恨零的莫過於軍用科技的創立者。
沒有人會對這個標語感到陌生，它無處不在，滋長於聯合政府的大街小巷，讓每一個人在抬頭仰望公司高聳入雲的大樓時，都能產生嫉妒與嚮往交織的情感。
「很遺憾，零今天的精神狀態不正常，這可能也是變異的徵兆。」
唯一的問題在於，當某一天機會降臨在你身上時，你願意為成為公司的一員付出怎樣的代價？
正如零所說，這些都是市面上最常見的營養針劑，而他們中的許多人，還是營養針劑計劃的直接推動者。
一位聯合政府六星救助者，不久前經過了100％的義體化改造，成為了最貨真價實的戰爭兵器，任何了解其戰鬥性能的人都知道，在超載系統的加持之下，它能在一瞬間幹掉在場的所有人。
「公司改變生活。」
「零，希望你想清楚這麼做的後果。」
「諸位希望認為他們會把誰當成敵人？是這個月要和他們競爭業績的同事，還是在公司之外大罵公司體制的其他人？」
既然如此，她今天一定是有備而來。